贺顺背着手,嘴里哼着小曲:“没事少在这里逗留。”
“是。”小厮毕恭毕敬地点头。
“嗯,走吧。”他摆手。
他手里动作着,打开私库的房门:“啧,不对啊。”他挠挠头,“我忘锁门了?”
他屏息凝神地走进去,随手拿个铁疙瘩,转了一圈发现并无异样,遂又落锁走了出去。
四周一团漆黑,谢竺宴从胸口掏出火折子,吹一口气,密闭的空间瞬间有了些许亮光。
贺顺的机关设计也太简单了些。
他顺着台阶走下去,几个箱子杂乱的堆放在地上,蒙上一层厚灰。
他走进打开,不出所料是一箱箱银子。
……
卫燃被搀扶着坐上轿子,里面没有谢竺宴的身影。
“走吧。”
她掀开帘子探头,傍晚的霞光很美,照映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是渡了层金。
莲阳的天说变就变,轿子落地,已是乌云滚滚。
“主子,回来了。”留意迎过来,“饭菜在热着,这就端出来。”
“不用了,我没胃口。”她一只手按压眉心,“扶我进去休息。”
“是。”
屋里点了凝神香,香炉里冒出缕缕白烟,在空中飘散。
“殿下。”赵诚行礼。
“怎么样了?”
“查到的都在这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卫燃翻开,她拧眉看了一会,“十岁前的事为何都没有。”
他点头:“这人很奇怪,嫁人前的经历空白,就连双亲也未登记在册,就好像这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听着这番话,一时间理不清头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柳伊伊的事暂且放一放,那个女人呢,最近有消息吗。”
赵诚摇头:“没有,我们的人一直在盯,她到贺府之后就没有动作了,或者说消失了。”
“消失。”卫燃琢磨着这两个字。
“莫非贺府有密道,一个通往外界的密道。”
她犹豫片刻,抬头:“谢竺宴在哪儿。”
“主子,他在县尉府住着。”
若现在去找他,必会惹钱宏业生疑。
“算了,明日再说。”
*
院里的桂树经过大雨的摧残,只剩堪堪几株桂花,零星几朵便已香气扑鼻,几团阴云将天空笼罩,刮来的风凉爽畅快。
卫燃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半个时辰,她起身,戴上帷帽:“走吧。”
县尉府门前人来人往,她下了马车,径直走进去,这次没人拦。
在院子里迎面碰上钱宏业。
他错愕一瞬,然后慌忙行礼:“下官见过殿下。”
“谢大人在哪,我有事找他。”
他伸手指向一方向,卫燃循着看去,正巧谢竺宴开门出来。
“谢大人既出来了,下官便去当值了。”说完他就要迈腿离开。
“诶,县尉别走啊。”身后的人叫住他。
他回头作揖:“谢大人还有何事。”
只见谢竺宴手一挥,门口立马围进来几十号人,个个佩刀,身穿罩甲。
他冷冷一笑:“皇上有旨,县尉接旨吧。”
钱宏业瑟缩跪下。
其他众人也都跟着下跪。
卫燃唇角微勾,来的真是时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莲阳县尉钱宏业,为任四年,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不得继续担任县尉一职,涉事人员依律处置,阖府成年男子流放北疆,女眷归还母家,府中下人放还身契,以正纲法。钦此!”
钱宏业踉踉跄跄挪动到前:“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大人明察。”
“壬秋,带进来。”
门口立马进来几个抬着木箱的官兵,箱子落地,谢竺宴示意他们打开,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众人面前。
县尉府门前早就围满了百姓,见此,皆大惊。
“物证在此,县尉还有什么要说的。”
钱宏业眼睛打转:“大人,下官实属冤枉啊,这些银子和下官没关系。”
“哦?冤枉,那县尉便将账本拿出来,我们对一对。”
“不瞒大人,前些日子洪水,不巧账本被…被冲走了。”他虽语气照旧,但神态肉眼可见的镇定起来,“是下官失职,没有保护好账本。”
卫燃看的不免发笑。
他是想着没了账本,无凭无据,只要他一口咬定银子跟他没关系,便处罚不了他。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夏小安,把账本拿过去。”卫燃令下。
“好嘞。”夏小安晃晃手里的东西,然后递给谢竺宴。
钱宏业瞪大双眼惊呼:“这怎么可能!”
“县尉是想说账本早就被你烧了是吧。”她淡然笑笑,“不巧,那日我来找县尉,就是为着它。”
“你……你这贱人!”他指着卫燃大骂。
几人脸色瞬时变了。
“大胆!不敬公主,罪加一等!”赵诚提着刀架在他脖子上。
门外的百姓这才惊觉,那泰然自若坐在一旁的女人竟是当朝公主!
府内外众人齐齐跪下:“草民参见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卫燃站起身,捋捋袖子:“诸位平身。”
“谢殿下。”
“今日在此惩处贪官,还望各位以此为戒,勉励自身,诸位谨记朝廷赏信罚必。”
“我等谨记。”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大大的太阳,这是天晴了。
……
不消多时,人潮散去,官吏来来往往搬运清点货物。
壬秋冷哼一声。
夏小安瞥一眼,佯装安慰:“啧,我知道你不爽,但你要懂先来后到。”
那天殿下从县尉府离开,担心钱宏业销毁账本,便让他偷偷潜进来,果不其然,他刚进去就看到账本在火盆里烧着,他眼疾手快将火拍灭,还好还好,他准备带走。
谁知门突然开了,吓得他立时躲起来。
那人胡乱翻了一圈,发现了他。
男人看见他手里的账本,把他抵在墙角:“把账本交出来。”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那,那好吧,我跟你说……”夏小安手在腰上摸索着,他嘿嘿一笑,从腰间的荷包里抓出一把辣椒粉,直接撒在他脸上。
趁他捂眼的间隙,他从那人身下溜出去:“想要账本,下辈子吧!”
……
今日又见了他,这才知道他是谢大人的手下。
他还是有些抱歉的,他试探性开口:“你眼睛还好吧?”
壬秋死死瞪着他:“你说呢。”
“我跟你说,那辣椒面可是我手工磨的,很辛苦的,这次来莲阳我就带了一荷包,可惜还被你给用了。”
“哼!”壬秋脸憋的通红。
“诶呀,没事没事,咱们一笑泯恩仇嘛,我请你吃烤肉,撒上我特制的辣椒面,可好吃了。”
“不必!”壬秋握紧手里的刀,气愤地走开。
要不是看他是公主的人,此刻刀就在他脖子上了!
人走了,夏小安看着卫燃尴尬的笑了笑。
……
“贺府的人呢。”她盯着眼前人的背影道。
“牢里。”
“成。”卫燃点头。
谢竺宴转过身:“殿下做什么。”
“谢大人管的多了。”
他挑眉:“好吧。”
*
回到宅子,众人都在院里候着,她下车就看留意和诗情面露难色。
“怎么了。”卫燃不解。
还没等两人回答,赵婶子跪到地上:“民妇参加公主殿下。”
一切明了,卫燃竟有些头疼。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走上前扶起地上的人。
赵婶子抬头,已是满面泪光:“民妇多谢殿下,这些日子那样照拂我和果儿。”
“赵婶子,这没什么。”
“不,事先不知道您的身份,民妇做了许多无礼之事,还望殿下责罚。”
原来今日县尉被就地正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彼时,她正在距县尉府一条街的东巷买菜,巷子里的人听说了此事,都看热闹赶去,她便也跟着去了。
府里的公主殿下虽遮面容,但小姐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立刻愣在原地。
“赵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她将人扶到石凳上。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竟还愿意让我这平头百姓登船,又给我们地方住,殿下菩萨心肠,民妇感激不尽。”
“赵婶子休要妄自菲薄,女子处世本就不易,互相帮衬,并无过错,不论我是不是公主,这样的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食民之禄,更应解民之患。”
卫燃一席话,说的在场人都正了神色。
留意率先开口:“是啊,您可千万别有负担,我们主子一向如此行事。”
“既说到这里了,赵婶子,不日我将离开莲阳,你家被叔伯霸占的房子,我会想法子让他们归还,县尉府马上大换血,应当是很缺人,您做的一手好菜,可去受聘厨娘。”
“民妇已经麻烦殿下许多,这怎么好。”赵婶子连忙摆手。
“赵婶子,你就收下吧,果儿毕竟还小,你得为她考虑一二。”卫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她继而说:“若每月的银钱充裕,必要把果儿送去读书,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诶。”赵婶子应是。
她拉起一旁抽泣的果儿:“果儿,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要记牢我下面说的话,好吗。”
“嗯。”果儿郑重点头。
“你们母女幸运,碰到我们,摆脱了困境,然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如同你和你母亲一样的人,可能没人帮助他们,所以你要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尽力去帮助他人。”
“我记住了。”小姑娘眼神坚定又认真。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们还像之前那样相处便好。”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赵诚,随我过来。”
“是。”
“明日你去牢里关押贺府人的地方,瞧瞧有没有那人。”
“是。”
“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还有,柳伊伊你要留意一下。”
他颔首:“属下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