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的怒吼声震碎了玄罗刚刚布下的光幕，这声咆哮饱含杀意，整个竹林小院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就要不顾一切地撕裂空间，去找到那个玷污李慕婉的分身，连同那份让他感到无比耻辱的快感，一同撕碎！

    “王林！冷静！”玄罗大喝，与清水同时出手，两道磅礴的灵力交织，试图阻拦他。

    “滚开！”王林状若疯魔，手臂一挥，恐怖的力量竟将玄罗和清水双双震退半步。踏天境修士的含怒一击，即便是玄罗和清水，也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王林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己手腕上那个黯淡的、如同普通饰品般的月亮手环。这是星月手环中的月亮，另一只星星手环，在李慕婉那里。

    这对手环本是他在凡间买的平常首饰，但他早前对手环施了法术，可以让两人通过手环看到对方所在的景象，还能听得到声音。

    一丝残存的理智让王林停下了直接冲破虚空的举动，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要亲自确认那最残酷的真相，颤抖着对手环结印施法。

    光芒微闪，一幕影像浮现在他眼前，入目是一大片碧蓝如洗的天空，有几片草叶挡了一小半视线，随着微风摆动。只是在画面左侧看得见一颗古树，王林认得那里，是从虚空之地刚进入界内的一座山脚下。

    四周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听不见其他声音。可见这手环已不在李慕婉手上，应当是滚落到草丛里，王林更为担心，随之探查更早时候的景象。

    转眼间，光幕的角落里出现了戮默两人的身影，因为手环在草丛里，王林看不真切。

    最初只见戮默坐在地上，背靠在大树前，李慕婉的手搭在戮默身上，两人眼神对视，低声说着什么，看着颇为亲密。动作间，两人站了起来，戮默的身影高大挺拔，几乎将怀中的人儿完全笼罩。

    王林看见戮默将李慕婉抵在树干上，他宽阔的背脊下，只看得见他身侧隐约露出的、一抹熟悉的蓝色衣裙边角。

    他看不见李慕婉的脸，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一阵风吹过，一片树叶飞来盖住了手环，光幕消失。

    王林只听得见戮默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李慕婉那一声细微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低声惊呼。之后王林似乎还听见戮默的一声轻笑。

    这些暧昧的声音没有画面，但却更有了想象的空间，王林血气不断上涌。

    如同最锋利的淬毒匕首，狠狠捅进了王林的心窝，将王林本来已压制下来的魔气彻底注入。

    “啊～！啊～！”

    王林发出一声怒极的嘶吼，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他再也无法忍受，疯了一般冲出竹林小院，循着那一丝微弱的、来自星星手环的感应，不顾一切地缩地成寸，奔向界内！

    踏天境修为，跨越虚空之地轻而易举。但仅仅几息就到达界内已属王林的极限。

    他的身影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在界内的某处山脚下，正是那影像中出现的古树旁。

    他狂暴的气息使晴朗无云的天空立即阴沉下来，狂风闪电席卷而来。

    古树和草木都在风中摇曳，现出那被遗弃在草丛中，散发着微弱亮光的星星手环。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个无情的嘲讽，宣告着它的主人已经丢下了它，自愿跟随另一个人离去。

    王林踉跄着走过去，弯腰拾起那似乎尚带着一丝余温的手环。

    李慕婉温柔的声音如在他耳旁呢喃：“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婉儿”，王林指尖触及那冰凉的材质，他身体剧烈一颤，又是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喷出，染红了手环，也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

    他握着那手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逐渐变得疯狂而悲凉，在这空寂的山林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他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光雾，侵入他的经脉，那双浅蓝色眼眸中，泛起猩红的光芒。

    他知道，戮默不怕正面和他战斗，是李慕婉不愿再见到他。以戮默的心思，必然猜到他会第一时间追来，定然早已带着李慕婉去往了更隐秘的地方。朱雀星？不，李慕婉和戮默都不会如此轻易回去。

    王林缓缓站起身，用力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偏执取代。唯有在看向手中那枚星星手环时，才会掠过一丝真切的痛楚。

    他很清楚，若想从戮默手中夺回李慕婉，仅凭现在的修为还不够。戮默与他同源同根，知晓他所有的底牌与弱点，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压戮默，才能将李慕婉夺回。

    可戮默修为高出他太多，要赶上他都太难，更不要说碾压。王林看着手掌上游走的魔气，眼眸微动。

    仙罡大陆的竹林小院中，玄罗和清水几人看着去而复返的王林，看着他周身萦绕的魔气，以及他手中紧紧攥着的星星手环，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王林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入屋内，关上了房门。

    王林的心魔，已然滋生。

    *

    穿越过一片乱星海后，溯莲飞得平稳了许多，周遭是无垠的星空，静谧而浩瀚。

    “婉儿。”

    “嗯？”听见戮默轻声唤她，李慕婉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他的声音低沉平稳，那双深邃的眼眸蕴含着让她心安的力量，让她的心绪平息下来。

    她坐直身子，将那些关于王林、关于因果的纠结暂时压下：“继续吧。”

    戮默微微颔首，这次换他用指尖轻触她的眉心。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时候，记忆的洪流再次涌来。

    这一次，她看到的是一片血腥的战场，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地点是魔云宗。

    一地鲜血中，戮默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无尽的杀戮。他拿着一把软剑，剑光所过之处，魔云宗弟子如同草芥般倒下，鲜血染红了山门，哀嚎声震天动地。

    以戮默当时的修为，两指一捏都能让朱雀星瞬间灰飞烟灭，却一刀一剑的去杀人，李慕婉当然知道原因。

    李慕婉看着那个被戮默护在身后，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自己，也看着那个如同杀神降世，为她斩尽仇敌的戮默。

    他的杀戮带着一种精准和效率，只为清除所有威胁，完成李慕婉的心愿，为灵英报仇。

    等戮默杀光最后一个人，他大手一挥，一地的鲜血便瞬间消散，李慕婉自他身后走出，看着满地干净的尸体，她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她紧紧靠着戮默，不自觉地捏住戮默的袖口，低声道：“谢谢”。

    戮默侧头看了她一眼，抬手用未染血迹的食指指背，轻轻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温柔。

    看到这里，李慕婉心中五味杂陈。戮默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她，为了抚平她失去师尊的悲伤，实现她报仇的愿望。

    这种不计后果、不问对错的守护，让梦道之中和梦道之外的李慕婉都内心慰藉。

    虽然李慕婉不会无谓的心软，魔云宗是杀人炼化的阴狠宗门，被灭门也不算妄杀。但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杀戮，她慢慢回神后，才发现戮默的手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