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砚回到家以后,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拖到九点半,她才拨通宋明诚的电话。
“明诚…哥,我明天想去看龙舟,你可以陪我吗?”
等了十几秒,一直没有听见回应,唐舒砚还以为没有接通,她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又放回耳边,轻声问:“你听得到吗?”
“听到了,我还以为自己在……”
听到宋明诚的声音,唐舒砚突然觉得很委屈,于是她赌气地说:“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我……算了,明天我要陪爷爷。”宋明诚冷冰冰地说。
唐舒砚听宋明诚提到爷爷,想起自己肩负的重任,她强压住心里的不快,轻轻柔柔地请求:“半天,好不好?不,不用半天,两个小时就行,八点到十点,好吗?”
“好。”
唐舒砚气呼呼地问:“宋明诚,你不能多说一个字吗?”
宋明诚沉默了片刻,然后以波澜不惊的语调说:“明天,我们在哪里会面?”
唐舒砚气昏了头,她大声说:“宋明诚,不用这么勉强,你不想去就算了,大不了我找别人去。”
宋明诚笑着说:“也行,反正我后天就要走了,陪得了这一次,陪不了下一次。”
唐舒砚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把电话挂了。
宋明诚握着手机出神,直到爷爷说:“明诚,朋友找你出去玩?你已经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很多天,该和朋友们出去转转,不能上大学就把初高中的朋友全丢了。”
“丢了?”宋明诚握紧手机,轻声喃喃自语。
“可不是丢了?朋友之间就是要多来往,长时间不来往不交流,慢慢地就疏远了,你有了新朋友,他也有了新朋友,自然而然就错过了对方。人老了念旧,过年的时候,你帮我找回十几个老战友,我可高兴坏了,这半年我们还时常通电话呢。”
“爷爷,我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宋明诚急忙起身,寻找爷爷的手机,潘护士听见了爷孙俩的对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来。
宋明诚接过手机,快步走到阳台,拨打他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然而每次铃声响不到五秒,对方就挂断了。
宋明诚捏了捏眉心,皱着眉头给唐舒砚发短信。
五分钟前,唐舒砚挂了电话蒙头痛哭,她从来没有想过,面对她的请求宋明诚竟会如此冷漠,她本以为像宋轶群所说的那样,她对宋明诚有巨大的影响力。可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觉得丢人,想到他后天就要离开,她心里万分不舍,可他竟然丝毫不在乎她要去找别人,她真是伤透了心。
唐舒砚的哭声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看也没看就按掉了,元旦那天她已经把宋明诚拉黑了,其实她很怕他不找自己,拉黑了他就可以欺骗自己,并非他不来找她,而是她先拒绝了他。
对方锲而不舍地打,唐舒砚第三次按掉之后,心想:“难道是宋明诚?如果他再打过来我就接。”
可是,唐舒砚等了一分钟,电话没有再响,她把手机扔到角落里,呜呜地大哭起来。
唐舒砚沉浸于自己的伤心痛苦之中,完全没有听到短信提示音,她一边捶着枕头,一边小声地哭骂:“宋明诚,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
宋明诚握着老人机在阳台上踱来踱去,九米长的阳台,他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最终只得叹息一声,狠心删除通话记录和已发短信,把手机还给了潘护士。
康盛园南区只有6栋小洋房,房型全都一样,五房三卫的格局,两个套房,三个卧室和客厅朝南,宋书记住最靠里的主卧,潘护士住主卧旁边的客卧,宋明诚住靠大门处的套房,余下朝北的两个房间分别为书房和茶室。
宋明诚感觉到潘护士打量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便说:“爷爷,我有点困,先去睡了。”
宋书记习惯每天看完《晚间新闻》才上床睡觉,宋明诚往常都是陪着爷爷看完《晚间新闻》,他才会进自己屋。
“去吧。”爷爷盯着电视机,此时已经进入《晚间新闻》倒计时广告时间。
宋明诚进了房间,顺手带了一下门,扑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忽然,宋明诚听见电视声音逐渐变小,接着听见潘护士小声说着什么。
爷爷大声说:“不可能!我孙子怎么可能会失恋?只有他甩别人,那些女人巴巴地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潘护士笑着应和:“是!是!是!送上门来也不稀罕。”
宋明诚抬头看了一下门口,原来他刚才恍恍惚惚地进来,没把门关严实。他起身重新把门关上,也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唐舒砚哭了一会儿,想到她因为矫情辜负了宋轶群的嘱托,无论如何,她该给宋轶群一个交待,她撑着脑袋,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最后她决定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宋院长,很抱歉,我回来想了许久,决定不再去打扰宋明诚,请您原谅我的胆怯和懦弱。”
唐舒砚找回手机,正想把这条苦苦思索出的短信发出去,不料竟然看到了一条未读短信。
唐舒砚的心怦怦直跳,她双手合十,不知道自己该祈祷着什么,只是虔诚地祈求着,像一个信徒在圣餐前的祷告。
唐舒砚打开短信,仿佛听见了宋明诚委屈又别扭的声音:“俏俏,是我,你又把我关小黑屋五个月了,我只好用爷爷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对不起,别生气了,我很想很想很想陪你出去玩,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不要找别人,好吗?”
一时之间,唐舒砚欣喜若狂,她想也没想,直接拨回去大声喊道:“酸橙!臭橙!我快被你气死了,下次你再这样冷冰冰地和我说话,我一定咬掉你的舌头。”
潘护士拿开手机,跑向宋明诚的房间,大声喊道:“明诚,明诚!有个姑娘说要咬掉你的舌头。”
唐舒砚听到潘护士的声音,吓得连忙把电话挂掉,脸刷的一下全红了,埋在枕头里又哭又笑。
“蠢死了!蠢死了!真是丢死人了!”
宋明诚听到敲门声,不耐烦地起身,他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濒临爆发的顶点,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打开房门盯着潘护士,冷冷地说:“什么事?”
潘护士被盯得一时呆住了,相比宋轶群兄妹,往常宋明诚对比较尊重,从来没有给她摆过脸色,他称呼她为潘阿姨而不是奶奶,但那是宋书记的决定,他们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宋明诚揉了揉眼睛,又问了一遍:“潘阿姨,有事吗?”
潘护士笑着说:“噢!瞧我这记性。有个姑娘打电话过来,不过她骂你来着,酸橙!臭橙!还说要咬掉你的舌头。”
宋明诚一把夺过手机,拿到耳边正要说话。
“她已经挂了。”
宋明诚皱了皱眉说:“我再借用一下爷爷的手机。”
潘护士小声嘀咕着: “那姑娘火气也忒大了,接通电话就骂人,也太不像话了。”
宋明诚不悦地说:“潘阿姨,请不要评判你并不了解的人和事,我十分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绝不会无缘无故骂我。那些话你听着是谩骂,我来听就大大不同了。”
潘护士委屈巴巴地跑到宋书记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宋书记又开始装聋作哑,他大声说:“什么?你说什么?太小声我听不见。”
潘护士大声说:“没什么!您继续看新闻吧。”她转到宋书记后面做了一个鬼脸。
宋书记笑呵呵地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转头对潘护士说:“你坐下陪我一起看。”
宋明诚把头缩了回去,反锁上门,急忙拨打唐舒砚的电话,可是她按掉了,他又打她又挂,连着打了三四次,她一直不肯接,他只好歇一会儿,让她再冷静冷静。
突然,宋明诚自己的手机响起来,他扑过来接起电话,“俏俏,我……你先说。”
“宋明诚,我……真是丢死人了,我以后不敢出门了。”
宋明诚呵呵傻笑,他说:“没事,不丢人,他们不知道是你,而我刚才没有听到你说的话,其实我还蛮想听你再说一遍。”
“不要,我不说了!”
“给你机会骂我,千万别把自个憋坏了。”
“你真的要听吗?”
“嗯,洗耳恭听。”
唐舒砚想了想,娇滴滴地说了一句:“酸橙!臭橙!我快被你气死了,下次你再这样冷冰冰地和我说话,我一定咬掉你的舌头。”
宋明诚被勾得骨头也酥掉了,他紧紧抱住枕头,脸轻轻地蹭着,半天没有说话。
“生气了?”唐舒砚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真的没有?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俏俏,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说话。”
“好,我以后不骂你了,可是你也不要对人家那么冷漠嘛,我可受不了。”
“不是,如果我做错了,你当然可以说我骂我。我是说你别对我撒娇,我……我也受不了。”宋明诚时刻记得他写下的保证书,即便舒玉蓉没有接受,可他依然要信守承诺,他不能在俏俏高考以前与她谈恋爱。
唐舒砚气鼓鼓地说:“好吧,我以后会好好说话,夹着嗓子说话是挺奇怪的。抱歉,让你恶心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点也不恶心,非常好听,我很喜欢,真的。”
唐舒砚笑着说:“那我可当真了,以后天天‘恶心’你。”
“好啊,可你得答应我,只对我这么说话,否则我会狠狠惩罚你。”宋明诚心想,如果每天在睡前听到她这种声音,那么让承诺见鬼去吧。
“你想怎么惩罚我?”
宋明诚声音嘶哑低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会咬掉你的舌头。”
唐舒砚娇笑不已,“哎呀,我好怕怕,你属狗哎。”
“狗不好吗?狗忠心啊。”宋明诚故意曲解唐舒砚的话,他已经口干舌燥,不敢再和她聊“咬舌头”。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废话,听着彼此的说话声、呼吸声,唐舒砚开心地在床上打滚,然而在清醒的间隙,她记起了自己的使命。
“忠心的小酸橙,明早我们在哪里会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