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一切

    “嗯。”这一声后姜绍云便没再说话,赵瑞灵犹豫几息还是决定不发问了。

    现在的姜绍云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既不对她有所限制,却也不会主动告知她,好像她有没有听到,能不能理解,他都不在意。

    就比如今日,虽说是她硬要跟上来的,但他完全可以拒绝。然而没有,他依旧像之前一样,对于她出现在马车旁的行为选择视而不见。

    而他和傅靳言在雅院里的谈话也没有刻意避开她,依照他们的谈话内容,将军府发生的事严重到甚至会影响到朝堂,然而姜绍云在整个过程中好像默许了她的存在。

    但他也没有对她多说什么,除了让她去查探傅靳行有无异常外,便再无其他了。

    赵瑞灵边赶马车边思索。

    将军府的事,她也一知半解,仅有的了解也只是依靠模糊的猜测。

    她怎么也没想到丢失的会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存在重要到让将军府上下对于他的丢失都闭口不谈,明明将消息传开,引导大众一同寻找,是效率最高的。

    她于漆黑的夜中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又看向身后帘子,眸色微沉:

    是试探吗?还是考验?

    看她能依据仅有的信息推断出多少?

    想到此处,赵瑞灵心里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明明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啊,现在却留她一人在这不断揣测。

    “唉。”

    尽管她已经很小声了,但是无奈夜太静,一丝细微的声响也显得突兀,于是姜绍云开口了:

    “怎么,还在想?”

    赵瑞灵立马带着笑,回道:“打扰到殿下了?”

    “打扰倒不至于,孤只是好奇你想到了多少。”

    果然。

    赵瑞灵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她还是太了解他了,以至于许多时候都只能自己生闷气。

    既然你都主动问了,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客气了。

    想到这,赵瑞灵转正身子,边赶马车边开口;“殿下,将军府如今只剩傅二公子和四公子了吗?”

    “还有一些旁支。”

    原来如此。

    “傅二公子是文臣吧?”

    “是。”

    赵瑞灵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兵符还在将军府吗?”

    帘后却突然沉默。

    赵瑞灵问完后才反应过来,当着太子的面问兵符,这是头上悬了一把刀啊。

    过了一会,姜绍云才应了一声;“嗯。”

    赵瑞灵紧着这几个回答中的线索暗自思索:兵符还在将军府,而傅靳言是文臣,剩下的旁支也只是一些小官小职,几乎帮不了什么忙。

    那么,兵符留在将军府,是为谁呢?

    非旁支,非文臣,将军府……

    那就只有傅靳行了,那个丢失五日让将军府不敢透露分毫的傅靳行。

    马车缓缓停下,赵瑞灵收起心中的思绪对帘后的人道:“殿下,到了。”

    她率先跳下马车,姜绍云从里出来,见她面色寻常,并无困惑,缓缓笑道:“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赵瑞灵有些皮笑肉不笑道:“多亏了殿下的解惑。”

    “不客气。”

    赵瑞灵跟在他身后,进了院落后叫住他:“殿下,你为什么要让我知晓这些?”

    “你以为呢?”

    “属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殿下在开始尝试着信任我了?”

    姜绍云转而说道:“在孤回答你这个问题前,孤也有些疑问需要你解惑。”

    赵瑞灵大概知道他想问些什么,那些互相心知肚明的问题,赵瑞灵在此前已经棱模两可地应付过了。

    他转过身面对她,漆黑的瞳孔在稀疏的月光下尤其黑,他盯着她,沉声开口:“你对孤自然熟稔的态度到底从何而来?”

    见她不回答,姜绍云继续说道:“此前孤只是有些不确定,直到刚才,已经完全肯定,你似乎真的有些了解孤,且对孤的言行举止有种自然而熟稔的态度。你很清楚,在你说出某些话时,孤不会生气也不会惩罚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道:“就比如刚才的兵符。”

    搁这等着她呢。

    赵瑞灵心中冷笑,这人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挖坑,试探她的同时,也在引导着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见她还是不说话,姜绍云缓了神色,稍显低落道;“孤此前也问过了,你还是避而不答,今夜也要如此吗?”

    赵瑞灵皱眉,怎么还演上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赵瑞灵心想。

    那些八年后的种种磨难与结局,你不会想知道的。

    月色下,他身上月牙色的锦衣衬得他洁白无瑕,尽管他对她坦白过他的黑,但赵瑞灵始终认为,他还是悬挂在高空的艳阳,他在她心里,始终没变。

    赵瑞灵丝毫没被他的示弱影响,她平静道:“殿下,你就当我,真的与你相处过吧。”

    “但是很矛盾。”姜绍云继续道,“你给孤的感觉很矛盾,你像是很了解孤,但又不完全了解孤,就好像,你在隔着迷雾想象孤,而迷雾后的真,你只窥得一丝。”

    见赵瑞灵有些疑惑,姜绍云继续解释道:“就好像孤的黑与白分割两处,而你在透过黑看白。对于孤之前主动提及的黑,你虽震惊但接受很快,而你当时的震惊更像是,黑不该出现在此时。”

    听着他的分析,赵瑞灵越来越心惊,难道她在他面前的表现,真的很明显吗?

    “以及,令孤不解的是,你似乎对孤的三皇兄,有着很强的敌意,甚至是对孤的老师,态度也很可疑,为什么?”

    “赵瑞灵。”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见他上前几步,站定在离她两步外:“你在孤面前,所有的情绪都很外露,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但事实确实如此。今日,你还想糊弄过去吗?”

    如果说赵瑞灵一开始还游刃有余,那么现在,她属实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看着他那熟悉不已的面孔,思绪不自觉又被拉回到那段互相扶持黑暗不已的时光。

    脑黑里棱角分明的面孔与眼前稍显青涩的容颜重合,看着姜绍云认真且困惑的模样,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她终于微张嘴唇,姜绍云紧盯着她,期望着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殿下!”

    “我来自于八年后,八年后的你登上皇位,但却选择在一个夜晚吞金自杀。因为在这八年间你饱受折磨,你的老师与三皇子先后背叛你,他们废了你的手打断你的腿,让你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流浪人间,百姓记恨你,皇上不信任你,甚至你的母亲也因你而死。这所有的种种都是因为他们!”

    赵瑞灵的脑海中闪过这些话,非常想将它们和盘托出。

    然而事实是,她拼了命地张开嘴,喉咙却犹如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任她拼了命地也发不出声。

    居然不让我说?

    姜绍云见她张嘴却没有说话,脸色发红,神色有些许痛苦。

    他不明所以,上前拍她:“赵瑞灵,你怎么了?”

    赵瑞灵因他这一拍,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鼻腔涌入陌生又熟悉的空气,她不自主地深呼吸几下,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没什么。”

    赵瑞灵在短暂的冲动过后,很快清醒过来。

    “是吗?”姜绍云狐疑,“那你是不是该给孤一个解释?”

    赵瑞灵直起身,看着他意味不明道:“殿下,说不定我真的与你相处过呢?”

    姜绍云皱眉:“你在糊弄孤吗?”

    “殿下,不是我不想告知您,只是现在我无法说出口,我也不是有意瞒着您的,真相如何,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您自会清楚。”

    至于那个时机是否存在,赵瑞灵并不知晓,但她说也不能说,姜绍云又冷着脸一定要她给出解释,也只能先糊弄过去了。

    姜绍云却不想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有些嘲讽地看着她;“你是说,真相会自己跑到孤的面前?”

    他抬眼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赵瑞灵,打量着她,突然说道:“孤甚至怀疑,你是否从未来而来,你的种种行径,倒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一句话,以一锤定音,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头,她震惊地看着他。

    看着她的神色,姜绍云嘲讽着笑道:“但怎么可能呢?世间并无鬼神之说,这个理由更像是你为了让孤相信才表现出来的。”

    他突然沉了声色,双眼冷冷地看着她:“你也别想以这种借口来糊弄孤,即便你真的只是为了报恩才来到孤的身边,即便你真的对孤忠心耿耿,但仍然无法掩去你身上的疑点。至于你说的真相,孤的耐心有限,希望你不要让孤等得太久。”

    说完这句话,姜绍云懒得再看她,拂袖离去,从那挺拔的背影也能看出丝丝怨气。

    赵瑞灵在却因刚才无法说出口的插曲而清醒过来。

    还好没说出口。

    如果她刚才真的将一切说了出来,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她要怎么证实自己?

    没说出口,姜绍云就还会因为她身上解释不清的疑点而选择将她留在身边。但若是她刚才真的说了出来,先不说穿越时空这么匪夷所思事,光凭她毫无证据的挑拨离间的行为,只会让姜绍云心生不悦而反感她。

    姜绍兴暂且不提,她怎么解释周符?怎么对他解释那将他教养长大,陪伴着他度过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周符?

    解释不清,因为她根本没有证据。

    别说证据了,她连周符如此做的动因都说不出来。

    等等,动因?

    这两个字犹如一根丝线,在她脑海里窜起,骤然绷紧。

    对了,周符背叛他让他背负通敌叛国的动因是什么?

    作为太子的老师,姜绍云登基后,给他带来的荣耀只会多不会少。

    况且,周符并没有入仕,这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权势,而他本人在没有入仕的情况下却还能当太子老师,说明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在世间的荣耀已经不需要入朝为官来加持。

    那么,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将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姜绍云,推入深渊呢?

    这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赵瑞灵在此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拿着周符背叛的结果像个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企图找出周符的错处来作证这个结果的事实。

    然而,她连动因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都没有考虑过。

    还有那将姜绍云钉在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的两个证据,他又是从何而来?

    “出发前他给了我一个锦囊,让我在危机关头打开,说或许会帮我一把。”

    姜绍云低沉轻缓地嗓音又在她脑海里响起,记忆里,他隐在火光暗处的神情又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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