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言姐?”

    岑昭宇叫出声。

    廖寻言是岑昭宇本科所在校辩论队的学姐。因言谈投缘,除去辩论队平日训练集会,当初二人交集密切,关系匪浅。

    见她讶异模样,廖寻言解释道:“我当年研究生毕业就留院了。明年我们医学技术学院也要院庆,正好今天来学习学习,看看你们临床的活动规划。”

    她眼睛眯了眯,促狭地道:“没想到这一来,就见到了你和你男朋友的恩爱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俩感情真是细水长流。”

    二人分手后,岑昭宇留在承川的医院实习,涂然煦则去了桐安。

    彼时廖寻言正攻读研究生学位,与岑昭宇逐渐断了联系,因此并不知道二人关系内情。

    莫维春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尴尬道:“其实我们……”

    “廖学姐,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涂然煦开口打断,将话题揭过。

    岑昭宇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意气风发这个词用来形容你才最合适不过了,”廖寻言没有在意话题的转变,“听你演讲完,我倒遗憾当年辩论队竟然没能发掘出你这个好苗子。”

    几人复寒暄几句,廖寻言又与岑昭宇加上联系方式,再道别离去。

    无人再提方才的插曲,岑昭宇上楼同陈修平打声招呼,三人便驱车去往莫维春一路强烈推荐的店。

    是一家位于市区中心的空中餐厅。

    餐厅落地窗正对承川地标建筑,五光十色的彩色射灯让此处的夜间观景效果尤佳。

    已经过了晚上的高峰用餐时间段,服务生热情地将他们引到观景最佳的位置入座。

    莫维春扬言要让岑昭宇钱包“大出血”,一边翻看菜单,一边点着菜。

    “岑老板,我点好了。”

    莫维春笑嘻嘻地将菜单递过来,岑昭宇接过转手给了涂然煦。

    涂然煦随意地加了两个菜。

    听起来颇合自己胃口,她便将递回的菜单还与服务生:“就这些吧。”

    服务生点点头,又对一遍菜单,确认无误后岑昭宇又盯了一眼莫维春:“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人现下脸色却不太好,活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脸幽怨地盯着岑昭宇背后。

    岑昭宇循着目光回身,只见一个眼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铮铮?”岑昭宇颇为惊喜,拿起手机就想打电话,“她看上去是刚走……”

    手机却被莫维春一把按下,他语气冰冷:“岑昭宇,不准叫她。”

    岑昭宇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莫维春垂眼摇摇头,“点杯喝的,要烈酒。”

    见他情绪一转直下,岑昭宇心下猜到几分,面上只好奇道:“哟,这是怎么了?”

    莫维春不应,又看一眼涂然煦:“你陪我喝。”

    涂然煦抿了一口茶水:“酒气太重的我不喝。”

    无视莫维春的一记眼刀,他又接着说道:“最多喝果酒。”

    他侧头问了问服务生,扭头道:“餐厅自酿的果酒,二十度,你确定能喝吗?”

    莫维春挑挑下巴:“当然,我的酒量很好。”

    服务生依言记录,又看向岑昭宇:“女士,您喝什么呢?”

    岑昭宇扫了眼菜单,指向字栏下末尾那款:“就这个吧,‘橙香霞日’。”

    菜陆续上齐,岑昭宇一边动筷享受美食,一边观赏窗外夜景。

    一边听着莫维春字字泣血般的控诉。

    接连三杯果酒被一饮而尽后,闷闷不乐的人在酒精的催化下打开了话匣子。

    此刻就在告李铮铮的状。

    “这家店我约她来,她一会儿要加班,一会儿要开会,怎么都约不出来。”

    说着,莫维春又去拿酒瓶,一把拍开了岑昭宇要阻拦的手。

    “真是好样的,跟别人约会倒是有时间,班也不用加了,会也不用开了。”

    “再找她我就是狗。”

    莫维春又将杯中酒一口闷下。

    岑昭宇冲涂然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劝劝。

    涂然煦便伸手给他夹菜:”吃点东西,别空腹喝酒。”

    “还有你涂然煦,”莫维春将菜一筷子夹回给涂然煦,矛头转向,“毕业后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跟我也断个干净,大学时我们好歹还称得上句好兄弟——结果都是狗屁!”

    惹火上身的涂然煦无奈地看一眼岑昭宇,她轻耸耸肩,瘪瘪嘴表示同样无措。

    “吃吧吃吧,他实在不吃就算了。”

    于是二人安心享受美食,看着莫维春牛嚼牡丹似的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

    岑昭宇看看涂然煦面前只抿了半杯的酒,又看看莫维春抖搂着空瓶将最后一滴酒滑进杯子。

    福至心灵,岑昭宇眼睛一眯:“莫维春,你该不是要假装把自己灌醉,好见了李铮铮装可怜吧?”

    莫维春眼里有潋滟水光,像机器人接受信息障碍一般,大声问道:“什么?”

    岑昭宇:……

    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岑昭宇突然对他夸下海口的酒量无比怀疑。

    于是她怕他耳背般凑近些,也扬了些声音道:“我说,你别再喝了,吃些……”

    呕——

    面前人突然作势干呕,吓得她向后仰了仰身子:“别吐!去厕所!”

    没等她站起身去扶,莫维春已经“哇”地一声吐了满地。

    井然有序的餐厅里混乱骤显,紧接着出现阵阵匆忙的脚步声。

    待岑昭宇倒杯热茶递给还在要酒的莫维春,涂然煦已经带了清洁人员回来。

    见他一副宕机模样,二人商定先把他送回家去。

    涂然煦伸手将莫维春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岑昭宇见状起身要去买单。

    手腕被一把握住,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擦过:“我付过了。”

    “可……”

    不等她反应,他又轻声催促道:“你搀下另一边。”

    于是岑昭宇虚扶着半个身子压在涂然煦身上的莫维春辅助他的方向。

    二人架着他向侧目的食客一路致歉,终于将张牙舞爪的人塞进了车。

    车内光线昏暗,只听得导航一字一顿的播报声,后座的莫维春已经靠在窗边昏迷一般地沉睡。

    等红灯时,岑昭宇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叫了他两声,莫维春美梦被打搅似的哼哼两声,又昏睡过去。

    “没事,他应该是酒量浅,回去休息休息,不会有大事。”

    她瞥他一眼:“你好像很有经验。”

    涂然煦轻声回道:“我也经历过,所以了解一些。”

    这让她想起下午他在分享会上讲述的创业经历,不自觉皱了眉看向他。

    原本低垂的眼睫扬起,二人四目相对。

    他抿唇露出浅浅的酒窝,察觉她心思一般安抚地冲她笑笑。

    车流启动,她惊觉心中的酸涩。

    明明今晚自己滴酒未沾,面上却开始发热。

    *

    二人架着莫维春向门卫室登记好信息,保安大姐又探出头来打量了几人一番。

    待看清莫维春的脸,大姐一改警觉的严肃面孔,立刻按开门禁慈祥地关心道:“是莫医生呀?怎么醉成这样,快回去休息吧。”

    “莫维春!莫维春!”

    岑昭宇拍着他的脸蛋试图唤醒完全挂在涂然煦身上的人。

    唤醒无效。

    余下清醒的两人在莫维春家门口大眼瞪小眼。

    已经输错五次密码被迫等待五分钟的岑昭宇转向涂然煦,两眼丧失神采:“密码是什么?”

    涂然煦压下笑意,真诚建议道:“不如再想想?”

    岑昭宇抓抓头皮,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输入李铮铮的生日。

    门锁滴滴报错。

    没道理啊,密码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地把刚刚的数字倒过来又输了回去。

    叮叮——

    “欢迎回家。”

    岑昭宇气极反笑,帅气地拉开门,在身后人亮晶晶的眸光下,潇洒地挥挥手示意二人进去。

    她略略扫了眼屋内,迈步跟去,懒懒地靠在了莫维春卧室门框上。

    莫维春“大”字形躺在被子上,被角被反叠一点搭回肚子。

    安顿好人的涂然煦转身见她,温声道:“开车辛苦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他煮粥,醒了可以喝点。”

    擦身而过,岑昭宇只闻到了他吐息间淡淡的果香味。

    她瞥了眼睡得人事不省的莫维春,随意地坐在客厅沙发,开始无所事事地东看西看。

    厨房里间断传来水流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探头,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他正在淘米。

    涂然煦轻抓着米粒清洗着,又用手将水别掉,水流减小,水珠顺着修长手指滑落,滴滴答答地点在水槽里。

    他好像快速接受了今晚的突发情况,自然地应对导向的一切结果。

    岑昭宇静静看着,他动作里流露的从容抚平了她面对意外情况时本能地感到焦躁的心。

    呕——

    卧室里传来响亮的干呕声。

    吃一堑长一智。

    岑昭宇有经验地闪现到了莫维春面前,一个字都来不及讲就要拖着他去厕所。

    于是半清醒的人被连拖带抱地按在了马桶前。

    岑昭宇一边拍着莫维春的背,一边在他呕完后按下冲水键。

    “呸——”

    马桶的冲水让莫维春清醒了些。

    他扬起呕得绛红的脸含糊地说道:“岑昭宇,你能不能等我头抬起来之后再按冲水键。”

    “对不起对不起,”被好友囧样逗笑的岑昭宇歉意地抽张纸递过去,“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就是头痛。”

    莫维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倒回被子上。

    “你再眯一会儿吧,”涂然煦出现在门口,“粥刚煮上。”

    莫维春点点头,闭眼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她给他掖了掖被子,也转身掩门出去。

    涂然煦靠坐在沙发上,岑昭宇思考了一瞬,走过去在他旁边间距一人坐宽的位置坐下。

    寂静的室内,模糊传来几句莫维春叽里咕噜的梦话。

    “研发……”

    “今天……”

    同时开口的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顿住话头,岑昭宇自然地接过他的开头,问起颗粒自动调配机的研发进程。

    不知聊了多久,在这个话题不再那么有来有回时,涂然煦忽然侧了头看进她的眼中:“你之前想说今天什么?”

    “嗯?”

    岑昭宇的本意是随便起个话头让气氛不要太尴尬,被一打岔早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于是她眨了眨眼干巴巴地道:“嗯……今天的宣讲会很顺利。”

    他的话间混杂着果酒的味道:“幸好莫维春能来顶上。”

    她不经垂眼去寻刚刚在他唇边浅浅一现的酒窝。

    话音已落,岑昭宇只能看到他红润的嘴唇。

    他的喉结突然上下滚动了一下,害得她也无意识地跟着咽了咽。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她似乎看到了一点他的舌头。

    他垂着眼,缓缓俯身靠近。

    她听见他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岑昭宇只觉耳根发烫,浑身都热了起来。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要吻他。

    心里那个牙尖嘴利的暗黑小人正在怂恿着她:

    亲就亲了怕什么?

    反正合作也谈完了不是吗?

    理智努力限制住脑海里宛若念经的小人,岑昭宇不自觉抓紧腿上布料。

    她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

    噔噔噔——

    一墙之隔的卧室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莫维春清晰的呕吐声。

    岑昭宇一惊,侧头避开这个差点要搅乱今晚的吻。

    她垂下眼,发丝顺着耳侧滑下,恰好遮住侧脸。

    透过墨黑的缝隙,她瞥见他僵硬的身影。

    耳边的呼吸急促,仿佛就要拂动她的头发。

    “我去看一眼莫维春。”

    她匆匆起身。

    浅眠了一觉的莫维春酒醒了许多,脸颊坨红消退不少。

    “你们还没走啊?”

    他洗了把脸,边漱口边问。

    “涂然煦给你煮了粥,”岑昭宇此刻心乱如麻,抱着胸轻靠在门边,“应该快好了,你别睡了。”

    于是二人走到厨房,便看见台面上小小的一碗粥和溢了满灶的一大片粥。

    以及——

    抬头瞟了他俩一眼后又低头动作迅速地收拾着残局的涂然煦。

    这是自二人重逢以来,她第一次看他显露有些狼狈的模样。

    目睹一切的莫维春挠了挠头,干巴巴地道:“谢谢啊,还麻烦你给我熬粥。”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个小碗:“这,是我的吧?”

    不然是桌上的那滩吗?

    岑昭宇轻咬着下唇阻止自己笑出声来。

    *

    待二人离开莫维春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走出单元门,岑昭宇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因着白天好天气,夜晚的天空也不见云朵,甚至依稀可见点点星辰。

    二人并肩走着,涂然煦突然出声:“华升要在承川设立一个分部。”

    “在承川?”岑昭宇一时有些惊讶。

    涂然煦点点头:“去年我和老孙来承川就是为分公司选址。其实这次也不全是为宣讲会而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见她侧目才又接着道:“江延那边有个中药基地主产附子,下一步可能会有合作,我明天会和老孙先去接触下。”

    谈话间二人走到街边,岑昭宇一按钥匙键,远处的小白车便机灵地眨眨眼睛。

    见涂然煦没有随自己上车,岑昭宇疑惑地按下窗户:“上车啊,送你去酒店。”

    他摇摇头:“很晚了,我自己过去,你早点回家。”

    见他坚持,岑昭宇点点头没再多说,油门一踩便扬长而去。

    直到她驾车完全消失在视野后,一早就等在街角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涂然煦的面前。

    到家简单洗漱后,累到极点的岑昭宇瘫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放映着今夜那个被中断的吻。

    她思绪纷乱,打开手机无意识地划动列表,看见一条被自己漏掉的信息:

    【昭宇,有空一起吃个饭吗?爸爸经济现在周转过来了,有张卡要麻烦你转交给小涂,真的谢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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