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烽烟巾帼志 > 第61章朝堂清算

第61章朝堂清算

    盛京的初雪,来得毫无征兆。细密的雪粒子如同冰冷的盐粒,簌簌地敲打着皇极殿高耸的琉璃瓦顶,在肃杀的寒风中积起一层薄薄的、毫无暖意的惨白。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耸的藻井,日月山河的雕绘在无数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混合着檀香、墨汁与权力腐朽气息的阴冷。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龙椅之上,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帝萧承嗣,裹在过于宽大的明黄龙袍里,小小的身躯几乎被淹没。他努力挺直腰背,试图维持天子的威仪,但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上,细密的汗珠正沿着鬓角滑落,紧抓着鎏金扶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茫然与惊惶。他像一只被骤然推入风暴中心的幼兽,本能地感到恐惧,却不知该逃向何方。

    殿内,文武百官肃立。紫袍玉带的三公九卿,绯袍银鱼袋的六部要员,青袍鹌鹑补的科道言官……一张张或苍老、或精干、或木然、或隐含算计的面孔,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御阶之下,那个身着深紫色仙鹤祥云补子官袍、手持白玉笏板、如同山岳般矗立的身影——当朝首辅,魏国公魏贤。

    魏贤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阴霾。那惯常的、如同温玉雕琢般的儒雅与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从眉宇间渗出的焦躁与阴鸷。他眼角的皱纹仿佛一夜之间深刻了许多,浑浊的老眼深处,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雁门关大捷!

    吴琬琬卿大破南楚先锋军!焚其粮草!溃其主力!凉国援军奇袭侧翼!南楚军狼狈后撤百里!

    八百里加急的捷报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脸上!也烫在了整个朝堂之上!

    这捷报,来得太不是时候!如同在他精心编织、即将收网的阴谋之上,泼下了一盆滚烫的沸油!他苦心孤诣,不惜矫诏抄家,囚禁萧战,逼死老王爷,就是为了彻底扳倒镇北王府,将吴琬琬卿这个心腹大患置于死地!眼看就要成功,京城内外皆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只待雁门关粮尽兵疲,或内乱爆发,便可坐收渔利!可偏偏……这个女人!她竟然在绝境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守住了雁门关,还重创了南楚大军!甚至……还勾结了凉国?!

    这捷报,不再是功勋,而是悬在他头顶的铡刀!是吴琬琬卿反攻倒算的号角!一旦让她携此泼天大功回京,他魏贤……还有活路吗?!

    “陛下!” 一声带着悲愤与痛心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朗,一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臣,手持玉笏,踏出文官队列,对着龙椅深深一躬,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颤抖,“老臣……老臣有本要奏!事关社稷安危,国体存亡!臣……不得不言!”

    小皇帝萧承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微微一颤,茫然地看向王朗:“王……王爱卿……何事?”

    王朗猛地抬起头,眼中竟已含了浑浊的老泪!他高举手中一份卷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泣血般的控诉:“陛下!臣要弹劾镇北将军吴琬琬卿!弹劾其通敌叛国!卖主求荣!其罪……罄竹难书!”

    “通敌叛国?!” 小皇帝失声惊呼,稚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殿内瞬间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王朗身上,充满了震惊、疑惑、甚至一丝看戏的玩味。

    魏贤低垂的眼帘下,精光一闪即逝。王朗,他一手提拔的心腹,终于出手了!

    “陛下!”王朗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如刀,“吴琬琬卿此番雁门关大捷,看似扬我国威,实则是……是与凉国贼子勾结!行割地卖国之举!此乃其通敌叛国之铁证!”

    他猛地展开手中卷宗,如同展示罪证:“其一!凉国与我大燹,素无盟约!其国主慕容野,野心勃勃,觊觎我北疆三城久矣!吴琬琬卿身为镇北将军,不思御敌于国门之外,反引狼入室!借凉国之兵,解雁门之围!此乃开门揖盗!引寇入室!其心可诛!”

    “其二!”王朗的声音更加激愤,“据密报!凉国援军入雁门关后,吴琬琬卿竟与其主将拓跋雄密会良久!期间,拓跋雄出示一份舆图!图上明确标注,吴琬琬卿已擅自许诺,将雁门关外黑水河畔三百里水草丰美之地,割让予凉国!作为其出兵之酬!此乃割裂疆土!丧权辱国!”

    “其三!”王朗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更有密探亲眼所见!吴琬琬卿曾遣心腹鹰眼死士,携其亲笔密信及……及象征镇北王府权柄之北斗虎符半枚,潜入凉国王庭,面呈慕容野!信中内容,虽未全悉,然必是密谋勾结,图谋不轨!此乃私通敌酋!意图不轨之铁证!”

    他每说一条,便从卷宗中抽出一份“证据”——或是一份字迹潦草、形似军报的密信抄件;或是一份绘制粗糙、却标注着“割让”字样的草图摹本;甚至还有一枚边缘带着新鲜泥土、形制古朴、刻着北斗七星纹路的青铜虎符残片!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王朗猛地将卷宗和“证据”高高举起,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吴琬琬卿!此女包藏祸心久矣!其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其拥兵自重,藐视朝廷!如今更勾结外敌,割地卖国!其罪滔天!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告慰老王爷在天之灵啊陛下!”

    “恳请陛下!即刻下旨!褫夺吴琬琬卿一切封号官职!将其锁拿回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吴琬琬卿罪不容诛!”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如同得到了信号,十几名依附魏贤的御史、给事中、乃至六部中下层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出班跪倒!声音或激昂,或沉痛,或悲愤,汇成一股汹涌的浪潮,朝着龙椅上那个单薄的身影狠狠拍去!每一句“附议”,都如同一块巨石,砸在小皇帝萧承嗣的心上,砸得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这……这……”小皇帝嘴唇哆嗦着,求助般地看向侍立御座旁的大太监总管高德胜。高德胜低眉顺眼,如同泥塑木雕,只有那低垂的眼帘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魏贤那张看似沉痛、实则掌控一切的脸。

    “陛下!” 兵部尚书李崇义,一个身材微胖、眼神精明的中年官员,此刻也踏出队列。他是魏贤一手提拔的兵部主官,此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痛心,“王御史所言,虽令人痛心疾首,然……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啊!吴将军……不,吴琬琬卿此举,已非寻常过失,实乃叛国大罪!更兼其手握重兵,坐镇北疆雄关!若待其携大胜之威,裹挟凉国之势回京……则社稷危矣!陛下危矣!老臣恳请陛下,当机立断!速速下旨,夺其兵权,锁拿问罪!同时,为防其狗急跳墙,应即刻……软禁镇北王府在京一应人等!以防其内外勾结,祸乱京城!”

    “软禁王府?!” 小皇帝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病弱却眼神清明的堂兄萧战,闪过老王爷萧彻那张威严而慈祥的脸……还有那个在京城动乱之夜,曾护在他身前、眼神冰冷的堂嫂吴琬琬卿……

    “陛下!李尚书所言极是!” 王朗立刻接口,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急切,“镇北王府乃吴琬琬卿之根基!萧战世子虽病弱,然其身份特殊,若被吴琬琬卿利用,振臂一呼,则北斗军旧部必群起响应!届时,内外交困,悔之晚矣!唯有先行控制王府,断其爪牙,方能保京城无虞!方能保陛下……龙体安康啊!”

    “保陛下龙体安康!” 跪倒一片的魏党官员齐声高呼,声震殿宇!那声音中蕴含的逼迫与威胁,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勒紧了小皇帝的咽喉!

    魏贤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迎向小皇帝惊恐无助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姿态恭谨,但那沉默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那个稚嫩的肩膀!

    “陛下……”魏贤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老臣……心痛如绞。镇北王府,世受国恩,老王爷一生忠勇,世子……亦是天潢贵胄。然,家门不幸,竟出此逆贼!为江山社稷计,为陛下安危计……老臣……恳请陛下,圣裁!”

    他再次深深一躬,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却将最后的选择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小皇帝的手中。

    小皇帝萧承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看跪倒一片、群情汹汹的魏党官员,看看沉默如山、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魏贤,再看看手中那份刚刚送达、墨迹未干的雁门关捷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仿佛看到吴琬琬卿带着如狼似虎的北斗军和凉国铁骑,踏破皇城,将他从龙椅上拖下来……而魏贤,是他唯一的依靠……

    “朕……朕……”小皇帝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他猛地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字眼:

    “准……准奏……”

    “即……即刻下旨!褫夺吴琬琬卿……镇北将军封号及一切官职!命其……交出兵符印信,只身回京……待罪!”

    “镇北王府……在京一应人等……即日起……由京畿卫……看管!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陛下圣明!” 魏党官员齐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胜利的狂热!

    魏贤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得逞般的笑意,一闪而逝。

    圣旨如同催命的符咒,带着凛冽的寒风和肃杀的刀兵之气,降临镇北王府。

    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忠勇伯府(镇北王府京城府邸),此刻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上落满了冰冷的雪粒子。府内,压抑的死寂笼罩着每一寸空间。亭台楼阁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如同精美的棺椁。回廊间,仆役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和茫然,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正厅之中,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老王爷萧彻端坐在主位之上,身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锦袍,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那双曾经叱咤疆场、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枯井,深不见底,只剩下一种看透世情的平静与……死寂。案几上,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世子萧战坐在下首的软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握着锦被边缘、指节泛白的手,泄露着他体内翻腾的惊涛骇浪。他身旁,贴身侍女翠儿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啜泣。

    “王爷……世子……”王府总管福伯,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仆,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京畿卫……赵猛亲自带人……已经把府邸……围了……说是……说是奉旨……保护……”

    “保护?”老王爷萧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异常平静,“是看管。是囚禁。”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案几上那卷冰冷的圣旨,指尖划过明黄的绸缎,如同抚摸着儿子的棺椁。“魏贤……好手段。通敌叛国?割地卖国?呵呵……”他发出一声低沉而苍凉的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萧家……为大燹镇守北疆百年,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单薄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翠儿慌忙起身,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

    “父王……”萧战终于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看向父亲,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锐利,“保重身体。魏贤……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老王爷萧彻止住咳嗽,喘息着,目光落在儿子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老王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决绝。

    “他想要我萧家彻底消失。”老王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想要北斗军彻底易主。想要这大燹的江山……改姓魏。”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虽佝偻,却挺直了脊梁。他走到厅堂中央,目光扫过这承载了萧家百年荣耀与沧桑的厅堂,扫过那些惶恐不安的仆役,最终落在儿子萧战身上。

    “战儿,”老王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你是镇北王府的世子!是我萧彻的儿子!萧家的脊梁,不能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玷污了萧家的门楣!玷污了……那些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魂!”

    他的目光转向翠儿,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托付的沉重:“翠儿,照顾好世子。”

    “王爷……”翠儿泪如雨下,重重磕头。

    就在这时!

    “砰——!!!”

    王府厚重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以及粗暴的呵斥声!

    “奉旨查抄!闲杂人等!统统闪开!”

    “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违令者!格杀勿论!”

    京畿卫指挥使赵猛,一身明光铠,腰挎长刀,带着数十名如狼似虎、手持利刃的甲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他们粗暴地推开试图阻拦的王府护卫,踢翻挡路的桌椅陈设!瓷器碎裂声、木器倾倒声、仆役的惊呼哭喊声瞬间响成一片!肃杀庄严的王府,瞬间变成了被强盗践踏的修罗场!

    “萧彻!萧战!接旨!”赵猛大步走到厅堂中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和得意,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老王爷和世子,手中高举着一卷新的、散发着浓重杀气的圣旨!

    老王爷萧彻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这群凶神恶煞的闯入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的锦袍,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仿佛要站成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岳。

    “臣,萧彻,接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赵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深的恶意取代。他猛地展开圣旨,声音洪亮而充满戾气:“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镇北王府世子妃吴琬琬卿,勾结凉国,割地卖国,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着即褫夺其一切封号!镇北王府上下,包庇逆贼,难辞其咎!着京畿卫指挥使赵猛,即刻查抄镇北王府!一应人等,严加看管!待逆贼吴琬琬卿归案,一并论处!钦此!”

    “查抄王府?!” 翠儿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萧战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丝殷红的血迹渗出。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老王爷萧彻却依旧站得笔直。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身后想要冲上前的护卫。他的目光,越过赵猛狰狞的脸,越过那些如狼似虎的甲士,仿佛穿透了王府的高墙,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皇极殿,看到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的稚嫩身影。

    “臣……领旨谢恩。”老王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苍凉与决绝。他缓缓躬身,对着圣旨,也对着那个遥远而模糊的皇权象征,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臣子之礼。

    礼毕,他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些已经开始在厅堂内肆意翻找、砸毁陈设的甲士,扫过赵猛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最后,落在了儿子萧战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上。

    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托付与诀别的眼神,在父子之间无声传递。

    “王爷!请吧!”赵猛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手势,几名甲士立刻上前,就要“请”老王爷和世子去偏厅“休息”。

    老王爷萧彻却猛地抬手,阻止了甲士的靠近。他缓缓转身,走向厅堂一侧那张摆放着祖先牌位的紫檀木供桌。桌上,香炉中三炷清香早已燃尽,只余下冰冷的灰烬。

    他伸出枯瘦的手,极其郑重地,从供桌最上层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古老印盒。印盒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沉重与古朴。

    “此乃……萧家先祖,随太祖开国时所得……御赐之物。”老王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他缓缓打开印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同样黝黑、造型古朴、刻着“丹书铁券”四个古篆字的令牌——免死金牌!

    赵猛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贪婪和炽热!死死盯着那枚令牌!

    老王爷却看也没看他,只是用枯瘦的手指,极其温柔地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表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儿子萧战身上,带着无尽的慈爱与不舍。

    “萧家……世代忠良……无愧天地……无愧……君王……”老王爷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梦呓般的平静。

    话音未落!

    老王爷猛地抬手!将印盒中一个不起眼的、装着无色液体的细小瓷瓶,闪电般拔开塞子,仰头一饮而尽!

    “父王——!!!”萧战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前扑去,却因虚弱和剧痛重重摔倒在地!

    “王爷!!”翠儿和福伯发出凄厉的哭喊!

    赵猛和周围的甲士全都惊呆了!

    老王爷萧彻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挺直!他那双枯井般的眼眸,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璀璨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他死死盯着赵猛,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无尽嘲讽的笑意!

    “魏贤……想要我萧家的命……想要这块牌子……”老王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赵猛心头,“告诉他……我萧彻……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萧家的骨头……没那么软!”

    噗——!

    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血,猛地从老王爷口中喷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落在那枚黝黑的免死金牌之上!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向后倒去。那双最后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皇极殿的方向,直至光芒彻底熄灭。

    “父王——!!!”萧战挣扎着爬到父亲身边,紧紧抱住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躯体,发出如同孤狼般的悲嚎!鲜血从他破裂的掌心渗出,染红了父亲的衣襟。

    整个厅堂,死寂一片。只有萧战那绝望的悲鸣,在空旷的府邸中回荡,如同为这个百年将门,奏响最后的挽歌。

    赵猛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看着地上那枚沾着污血的免死金牌,再看看状若疯魔的萧战,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猛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嘶吼:“搜!给我搜!把免死金牌找出来!快!”

    如狼似虎的甲士再次扑上,粗暴地翻找,踢打,砸毁……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跪在萧战身边的翠儿,趁着众人被老王爷自尽和萧战悲号吸引的瞬间,用颤抖的手,极其隐蔽地、迅速地将那枚沾血的免死金牌,塞进了萧战身下压着的、厚厚的锦被褶皱深处……

新书推荐: 终于活到猫养我这一天了 长生 我娘是重生的 暴躁小鸟在线除妖 园主,你的暗恋工程量太大了! 西柚芝士夏日颂 免费短篇:分手后咒术师前任后悔了 【网王】今天也在迫害网球社呢 怎么都想和我结婚?[海贼] 蛇神大人今天惩罚“负心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