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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雪衣公子

    南楚大营,中军主帐之内。

    厚重的羊毛毡毯隔绝了地气的寒凉,却隔不断帐外呼啸的北风。风声穿过牛皮帐幕的缝隙,发出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呜咽,如同鬼魅的叹息,为帐内沉凝的气氛更添几分压抑。巨大的牛油蜡烛成排矗立在精铜灯架上,跳动的火苗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也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攀附在冰冷的甲胄上,游弋于悬垂的地图间,仿佛蛰伏的群兽。

    青铜沙盘横陈帐心,以大燹南境山河为底,一山一水,一关一隘,皆塑造得纤毫毕现。象征着南楚十万大军的赤色旌旗,密密麻麻插满了阴山关以南的广袤地域,如同一片翻涌着铁血气息的火海。那枚孤悬北面的赤旗——代表着阴山关的位置,则显得尤为刺目,如同火海中一颗顽固的礁石。

    摄政王项燕负手立于沙盘之前。玄色蟠龙锦袍以金线滚边,在烛火下流转着内敛而尊贵的暗芒。他身量极高,肩背宽阔,岁月与杀伐并未侵蚀其挺拔的骨架,反而沉淀出一种山岳般的厚重感。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螭纹玉带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则沉如寒铁,死死钉在阴山关那枚赤旗之上,仿佛要将它从沙盘上彻底抹去。帐内落针可闻,唯有烛泪偶尔滴落的细微声响,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士兵巡逻脚步声,更衬出这一方空间的逼人静默。

    数位南楚军中将校依职位高低分列两侧。他们身着制式甲胄,颜色略深,材质却明显精良许多,胸前护心镜打磨得光可鉴人。面容或被头盔遮掩,或曝露于烛光下,无一例外都紧绷着,眼神锐利或深沉,在项燕高大的背影与肃杀的沙盘之间逡巡,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焦灼与等待的意味。先锋大将蒙狰站在武官前列,一身虎头吞肩明光铠,魁梧的身躯如同门板,粗犷的脸上那道蜈蚣般的旧疤在烛光下微微抽搐,似是按捺不住胸中翻腾的嗜血杀意。

    帐帘再次被无声掀起,一股裹挟着寒露与草屑清冽气味的夜风乘隙而入。烛火猛地一阵乱摇,光影剧烈动荡,在帐内诸将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斑驳。

    一人踏入帐内。

    雪。

    这是闯入众人视野的第一感觉。并非飘摇的雪花,而是一整块浸染了月华清辉的千年寒玉,骤然落入这充满硝烟与雄性气息的铁血营垒。来者裹在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锦衣之中,那料子如云似雾,行走间仿佛流泻着水波般的光泽,宽大的袖口与衣袂被夜风拂动,飘然欲举。面上覆着一整张莹白似雪、光滑无物的面具,只余一双眼睛显露在外——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深邃得如同不见星月的子夜寒潭,幽冷,静寂,毫无波澜,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最细微的褶皱,倒映着帐内跳动的烛火,却只映出更深的冰冷。墨色长发以一枚看不出玉质的素簪松松挽着,几缕散逸的发丝贴在光洁冰冷的颊边。

    此人正是化身“雪衣公子”的苏若雪。她步履无声,如同滑过冰面的影子,径直走向沙盘。她的出现,如同滚油中滴入一滴冰水,瞬间打破了帐内紧绷的平衡。几名年轻将领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沙盘移开,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这过分洁净的闯入者,眼中掠过的是毫不掩饰的质疑与轻慢。一介白衣,身无长物,不通文墨,如何做得这十万虎贲的军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唯独蒙狰的目光在瞬间凝固,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他清楚地记得昨夜那道一闪即逝的幽蓝光芒,记得那只瞬间毙命的牛虻,一种源自本能的警兆沿着脊柱炸开,让他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昨夜那鬼神莫测的手段,绝非寻常!

    项燕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沉如玄铁的威势在瞬间敛去,换上了一副温和而略带欣赏的表情,如同春风化开了坚冰。“雪衣先生来了。”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在寂静的帐内显得尤为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尊重,“可是探得了前方的军情要务?” 他伸手指向沙盘上阴山关的位置,“此关之坚,守将林啸之顽固,远超本王先前所料。强攻,代价几何?缓图,迟则生变。先生何以教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在苏若雪的面具上。

    苏若雪(雪衣公子)在沙盘前停下脚步。她并未即刻开口,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扫过沙盘上密密麻麻的赤色旌旗,掠过阴山关那枚孤旗,最终落向地图上方——代表大燹京城的那一点。她的姿态异常沉静,周身上下弥漫着一种冰冷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沉寂不过数息,却沉重得让几名性急的将领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终于,她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隐于宽大的雪白袖袍之中,仅露出一截纤细得近乎脆弱、肤色苍白得透明的指尖。她的指尖越过阴山关,轻飘飘地点向沙盘之上遥远的北方区域——那里代表广袤草原,标注着“夜北残部,乌力罕盘踞”。

    “乌力罕?”一个略带嘲讽的嗤笑声响起。站在蒙狰下首的将领秦山,一脸络腮胡子,眼神桀骜,他是南楚有名的悍将,素以弓马娴熟、力能开碑著称,“不过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草原野狗,夹着尾巴在黑水河边上哀嚎罢了!先生拿这废人说事,莫不是想引我们十万大军的笑话?”他的话立刻引来几声压抑的附和轻笑。

    苏若雪(雪衣公子)没有看秦山一眼,仿佛那充满挑衅的言语不过是拂面而过的微风。她的指尖在代表乌力罕势力的区域上方虚虚一划,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清冽如冰泉击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杂音:“王爷陈兵十万于阴山关外,名为助燹平北境之乱,实则已如满月之弓,弦如惊雷。此‘势’已成,非为攻城之斧,实为悬顶之剑。”

    她的指尖猛地收回,落在沙盘边缘,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既脆弱又蕴含冷硬的力量。“此‘势’悬于北地烽烟之上,京师之内,那‘烛火之畔’,又岂能安枕?”她的声音微妙地顿住,那“烛火”二字吐得极轻,却仿佛裹挟着万钧之力,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武官队列末尾,一个身着青灰色文士袍,面白微须,眼神精明的中年文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是军中文吏杨之焕,负责整理军报与往来文书,对京城风向更为敏感。雪衣公子口中的“烛火之畔”,可不就是那位权倾朝野、深居宫禁之旁首辅官邸的魏贤吗?!此等秘辛关联,竟被这白衣人如此随意点破?杨之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项燕眼中精芒爆闪如电,捻动玉带扣的手指猛然顿住!苏若雪(雪衣公子)寥寥数语,已直指核心。他项燕兵压阴山,所图绝非一关一池,而是撬动整个大燹朝局的棋盘!那悬顶之势,惊的正是京城的“烛火”!

    苏若雪(雪衣公子)的指尖缓缓移向沙盘核心——那枚象征阴山关的孤旗。“林啸老将,守此雄关,确是一根难啃的硬骨。然……” 她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丝奇异的、如同金属刮擦冰面的质感,“镇守雁门,令夜北王庭精锐折戟沉沙者,又当如何?吴琬卿……不,如今她已是楚清歌,执掌北斗,号令三军的镇北将军!”

    “是她又如何?”蒙狰忍不住粗声道,想起军报中所述雁门战事,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被勾起的不服,“那女人运气好罢了!”

    “运气?”苏若雪(雪衣公子)清冷的声线里仿佛凝着冰碴,“能以女子之身,于乱军之中夺旗斩将,代夫执掌北斗;能破阿古拉铁浮屠,令夜北可汗王帐飘摇;能反手擒杀叛逆副将,稳濒临溃散之军心;能在京城金殿之上,面圣不跪,圣旨当前,众口铄金而神色如常……蒙将军,这等泼天之功,泼天之胆识,你口中一句‘运气’,便能轻飘飘地抹去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冷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蒙狰的神经,让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帐内一片死寂,将领们脸上的轻慢之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苏若雪(雪衣公子)却并未乘胜追击,她的指尖如同冰梭,猛地钉在沙盘上代表“京城”的位置!力道之重,似乎要将其穿透!

    “然!便是此等人物,此等挽社稷于既倒之功绩,于那煌煌金殿之上,又当如何?!”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世情人心的犀利与讥诮,“女身暴露,惊世骇俗!牝鸡司晨,罪不可恕!擅离军营,私会敌酋?通敌嫌疑?魏相党羽,联名攻讦,欲置其于死地!一纸圣旨,明彰其功,实则夺其兵权,问罪留京!若非她麾下死士以命相搏,又有凉国插手搅局,只怕此刻的北斗魁首,已是阶下之囚!头颅悬于午门之外!”

    字字如刀!句句惊心!帐中将领们听得入神,即便如秦山之辈,也深感震撼。他们多为厮杀汉,虽知朝廷争斗,却未想竟能如此残酷颠倒!功高震主?还是嫉贤妒能?抑或……那女子身份,便真是逾越了不可触碰的天堑?杨之焕更是额头微微见汗,京城传来的密报细节,与这雪衣公子所言竟分毫不差!

    “这便是现实。”苏若雪(雪衣公子)的声音恢复那种奇异的、仿佛洞察一切后的冰冷平静,“功勋卓著如何?力挽狂澜又如何?卧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何况是一头……牝虎!朝廷猜忌之‘势’,比之王爷这十万雄兵悬顶之‘势’,其锋锐,尤有过之!如今之北斗军,强弩之末!明面上依旧光鲜,实则已被抽掉了主心骨!他们那位力能擎天的主帅,名为留京‘述职’,实则已是魏相砧板上的鱼肉!北斗将士的军心,是惶惶如惊弓之鸟?还是……怨气如火山郁积?”

    她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面具,一一扫过帐中诸将震惊或沉思的脸。“此时!”她猛地加重语气,那一点苍白的手指仿佛要将沙盘上的“雁门关”所在彻底点亮!“王爷兵锋所指,非一关一城,实为人心!更可高举义旗,顺天应人!”

    项燕的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雪白的身影牢牢吸住。只见苏若雪(雪衣公子)霍然向前踏出一步,雪白的衣袂划破凝滞的空气,猎猎轻扬。她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对着大帐内环立的铁甲与权谋,仿佛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

    “何谓义旗?何谓顺天应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雪山冰崩的碎玉清音,带着一股冲天的锋锐之气!这股锐气,不再冰冷沉寂,而是带着煽动人心的力量,直刺人心深处!“便是‘清君侧’!”

    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鼓之上!

    “清君侧?!”蒙狰豹眼圆睁,下意识地重复,连那条狰狞刀疤都随之扭动起来。帐中一片吸气声,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面色剧变,连项燕的心腹谋士杨之焕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眼底泛起骇浪惊涛!这四个字,分量太重!那是可以引动山河变色的檄文!

    苏若雪(雪衣公子)的语速陡然加快,如同冰珠疾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与力量:“而今大燹朝堂,奸佞魏贤窃据中枢,蛊惑幼帝,遮蔽圣听!为固权位,颠倒黑白,构陷忠良!视社稷功臣为仇寇,置北疆屏障于不顾!此等奸贼当道,国将不国!致使前方浴血将士寒心,三军士气动摇!王爷奉天命,拥雄师,陈兵于外,岂能坐视国本动摇?岂能容忍忠良蒙冤?”

    她的手臂猛地挥出,雪白的衣袖荡开一道决然的弧线,直指帐顶,仿佛要刺破这帐幕,直至那渺渺苍穹:“当此危局,我大楚兴义兵,行义举,非为吞并,非为寇掠!乃为扫清君侧之奸佞!乃为诛绝朝堂之魍魉!乃为……接回真正能保境安民的忠良栋梁!”

    帐内落针可闻,死寂得只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呼吸与烛火摇曳的噼啪微响。每个人的心跳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接回忠良?清君侧?这旗号太正!太光明!它将一场实质上的侵略披上了煌煌正大的外衣!它将兵锋指向了朝堂内斗的失败者,而非那看起来无比强大的镇北军本身!

    “高!实在是高!”一直沉默的项燕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激荡,霍然击掌!洪亮的嗓音震得帐幕簌簌作响,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喜火焰!权谋之道,攻心为上!还有什么比站在道德制高点讨伐邪恶,更能瓦解对方抵抗之心?还有什么比打着拯救“蒙冤”名将的旗号,更能诱使那些彷徨无助的北斗精锐“弃暗投明”?!

    蒙狰、秦山等悍将脸上的疑虑和躁动迅速被一种兴奋和凶狠所取代。若真能如此,不用硬啃阴山关、雁门关这两块硬骨头,就能把大燹最精锐的北斗军一口吞下,那才是真正的饕餮盛宴!

    杨之焕眼神剧烈闪烁,作为文士,他瞬间想通了其中层层递进的关节:用敌国内部的巨大裂痕,化为己方最锋利的矛!借力打力,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位雪衣公子对人心的把握,对时局的洞察,对天下大义的运用,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令人心悸的地步!

    “先生真乃神机!”项燕大步上前,走到苏若雪(雪衣公子)近前,目光灼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与…志在必得的欲望!甚至忘了一贯的王者矜持,俯身急切追问:“此计绝妙!然,具体当如何操刀?何时可执旗而起?又如何确保那北斗军群龙无首之时,会如先生所言,投入本王麾下?”

    “王爷稍安。”苏若雪(雪衣公子)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冰冷弧度,仿佛早已洞悉了这位南楚枭雄的急迫。她微微侧身,望向帐外沉沉暗夜中一点微不可见的星光,那方向,正是大燹京城所在。

    “当务之急,需以三管齐下之势,将这‘势’彻底化为燎原之火。”

    声音冰冷却带着奇异的稳定力量,再次将帐内因激动而略显浮躁的气息抚平。

    秦山忍不住插嘴:“哪三管?先生快讲!”语气已无之前的轻慢,多了几分急切。

    “其一,双管齐下,内外交煎。” 苏若雪(雪衣公子)转过身,目光落回沙盘上的北方。“北境,王爷助乌力罕一臂之力,务必让这把野火在黑水河畔烧得更旺!兵甲、粮草,要明着运,让大燹边关的哨探‘看到’!乌力罕越闹得凶,燹北边境越乱,朝廷才越要依仗楚清歌,却也越忌惮楚清歌手中兵权!此为其外。”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如同敲击在命运的鼓点之上。“其二,内应京城!魏贤这把‘好刀’,岂能不磨砺得更加锋利?王爷在朝中自有人脉,需立刻遣密使入京,以唇亡齿寒之‘道’,激其决心!提醒他,楚清歌一日不死,北斗军一日不服王化,他的相位,便是悬于危卵之上!他那位深宫中的小皇帝,受他掌控,却也时刻可能被那‘牝鸡’的妖异蛊惑而倒戈!不趁此刻其根基被拔、羽翼剪除、困顿京师之时将其彻底铲除,待其缓过气来,便是灭顶之灾!”

    项燕眼中光芒急剧闪烁:“说得对!魏贤这条老狗,向来贪权怕死,本王只需给他加一把火,再许诺些许事成之后的好处,他必会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死死咬住楚清歌不放!还有那些依附于他的科道言官、朝廷勋贵,也需多路并进,在京城刮起‘除妖女、诛佞将’的舆论风暴!本王这就密令‘玉章阁’火速安排!”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苏若雪(雪衣公子)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幽冷,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穿过帐幕,投向千里之外那座风雨飘摇的雄关。“便是对北斗军本身的布局。”

    众将的呼吸再次屏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雪白的身影。

    “军心浮动,需有引信点燃;群龙无首,需有明灯指引。”她语速不疾不徐,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我们要在北斗军内部,找到一个缺口。一个足够分量、足够野心,又对现状或朝廷心怀不满之人。一个……渴望取代楚清歌,却又自知能力不足,渴求强援的‘英雄’。” 她的指尖在沙盘上代表雁门关的位置,虚虚一旋。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在杨之焕和几名心思敏捷的将领心头掠过——副将李诚!军报中曾提及此人因在京城动乱中曾联络魏相之事被楚清歌当众揭穿拿捕,虽被压下未处决,但其在军中的党羽与怨恨……杨之焕暗暗心惊,雪衣公子竟连如此隐秘的情报都了如指掌?

    “此人便是我大楚拨云见日之光!助他立威,予他权势的许诺!” 苏若雪(雪衣公子)的声音带上了一缕仿佛来自九幽的诡异蛊惑,“待那京城圣旨飞骑传至雁门,褫夺楚清歌帅印,甚至下令将其押解回京或就地问斩之时……内应于北斗军中举义旗,清门户,奉大义,振臂一呼!控扼军需仓廪者,非其不可!屠戮异己、稳定军心者,非其莫属!当其高举‘清君侧、靖国难、拥楚清君’的旗号(假意),陷入混乱与绝望的北斗军,犹如陷入流沙的巨人,除了攀附我们伸出的这根‘救命’稻草,除了追随这位应运而生的‘英雄’,他们还有何选择?”

    她倏然转向项燕,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项燕的身影:“而那时,王爷亲率十万铁骑,高举‘助大义、诛奸佞、迎还楚将军’之旗!旌旗所指,是望风归顺的北斗雄兵?还是负隅顽抗的阴山孤关?兵锋所向,那雄踞中原的巍巍大燹,又该如何应对这雪崩之势?!”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帐中炸响!

    项燕只觉得一股灼热的狂流从脚底直冲天灵!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眼前仿佛已经铺开了一幅宏伟画卷:阴山关城门洞开,昔日敌人列队恭迎;北斗军战旗猎猎,簇拥在自己玄色王旗之后;他项燕,踏着金光大道,走向那金殿龙椅……霸业宏图,已不再是虚幻的梦想,而是指日可待的现实!

    “好!!” 项燕猛地爆发出炸雷般的怒吼,震得烛火猛烈摇曳,映得他须发戟张,双眼赤红如同燃烧的炭火,“好一个‘清君侧’!好一个‘三管齐下’!雪衣先生!”

    他猛地一甩袍袖,大步上前,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迟疑,双手郑重抱拳,对着那道清冷的雪白身影,深深一揖到底!这是一个王者对国士的折节之礼!“先生算无遗策!洞悉天机!有先生运筹帷幄,此战若不成,乃天绝项燕也!先生真乃本王之子房、孔明!”

    他直起身,脸上洋溢着一种赌徒看到必胜底牌时的亢奋与狂喜:“即日起!伐燹定计,以先生之三策为纲!雪衣先生之命,便是本王之令!但有怠慢者,立斩不赦!”威严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帐内诸将!

    “末将领命!” 蒙狰、秦山等将领再无任何质疑与轻慢,齐声应喏,吼声震天!看向那道白衣身影的目光,已充满了敬畏甚至隐隐的恐惧。翻云覆雨,一念倾国!此等手段,焉能不惧?

    “蒙狰!”

    “末将在!” 蒙狰跨步上前,声若洪钟。

    “立刻精选善战死士,以最快的速度潜入雁门!不惜一切代价,联络那位……‘李副将’!向他传达本王的诚意与承诺!记住,务必隐秘,万全为上!” 项燕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是!” 蒙狰领命,眼中凶光毕露。

    “杨之焕!”

    “下官在!” 杨之焕赶紧上前躬身。

    “你即刻修书!不,你亲自手书密奏!用本王珍藏的飞龙墨,盖本王金印!遣最心腹之人,星夜兼程,送入京城,务必秘密交到……” 项燕眼中寒光一闪,“魏相门下的钱侍郎手中!信中务必阐明利害,言明本王之‘助拳’之决心!告诉他,时不我待,若待楚清歌缓过气来或借凉国之势再度掌兵,后果不堪设想!让他们在朝中务必……” 他做了一个向下猛切的手势,“尽快!”

    “下官明白!必不负王爷所托!” 杨之焕心领神会,郑重应道。

    “秦山!”

    “末将在!”

    “集结本部精锐骑兵五千!三日后,大张旗鼓,向北‘巡边’!沿落鹰涧方向!每日行军不过五十里!军威务必盛大!务必让对岸燹军的斥候、山头上的烽燧,‘看’清楚本王有多少雄兵可以随时北上,加入他们那乱成一锅粥的‘平叛’!” 项燕的声音带着一种强烈的威慑意图,“记住!军容要盛!气势要足!但未得本王或雪衣先生亲笔军令,绝不可擅越国界半步!违令者,斩!”他最后几个字,杀气腾腾。

    “末将遵命!” 秦山沉声应道,虽觉得有些窝囊,但方才雪衣公子的分析已深深镇住了他,知道此举必有深意。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中军大帐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被瞬间启动!肃杀的战争气息已然沸腾!

    项燕安排好一切,这才再次看向苏若雪(雪衣公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敬意:“先生算无遗策!项燕受教!此战若能竟全功,先生当为首功!大楚之亚父,非先生莫属!” 这是何等的许诺!

    苏若雪(雪衣公子)面具下的眼眸依旧古井无波,仿佛项燕许诺的泼天富贵与无上权柄,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愿为王爷效劳。接下来,还需密切关注京城动向与乌力罕那边的进展,时机稍纵即逝,牵一发而动全身。”

    “先生所言极是!”项燕连连点头,“本王定当督促各方,严密配合先生之策!”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南楚精良皮甲、面容坚毅的年轻侍卫长快步趋近帐门,单膝跪地,声音清朗:“禀王爷,大营辕门外有神秘人投书,言称此信关乎‘北地野狗喉骨’,指名面呈雪衣先生亲启!”

    北地野狗喉骨?!众人心头猛地一凛!

    苏若雪(雪衣公子)藏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面具之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终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又冰寒刺骨的锐芒,如同毒蛇的芯子骤然吐出。

    项燕神色一肃,立刻看向苏若雪(雪衣公子)。雪衣公子略一颔首,并未言语,却已表明态度。

    “呈上来!”项燕沉声道。那侍卫长立刻起身,快步趋入大帐,从怀中取出一枚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细小锡管,无比恭敬地双手奉至苏若雪(雪衣公子)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锡管之上。

    苏若雪(雪衣公子)伸出那只白皙得毫无血色的手,接过锡管。那冰冷坚硬的质感传递到指尖。她并未急于拆开,只是将其轻轻握在掌心,仿佛在感受其中的分量与传递而来的信息。帐内一片沉寂。

    北地野狗……喉骨……乌力罕!

    她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外壳,面具下的嘴唇,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向上勾起了一道如同玄冰雕刻而成的弯弧,幽冷,森然,不带半分笑意。

    很好。第一枚棋子,已然到位。这盘搅动风云、颠覆山河的棋局,终于落下了关键的第一子。京城风起,北境狼烟,南疆砺剑,三股无形的风暴漩涡正在疯狂加速,中心,便是在那风暴眼中依旧试图力挽狂澜的那道巾帼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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