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落下的黑鸟,死相恐怖,还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身上。
秦菱越想越不对劲,神色惊慌地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之人。
她觉着,她一定是已经被盯上了。
她环顾四周后,猛然发觉阮赢未跟上她的脚步。
这条小路,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两岸芦苇茂密,长势极高,西垂的斜阳透过芦苇花穗尖端,天色已经在渐渐暗下来了。
“一根筷子容易折”,她现在就像是一根筷子,不,还是一根残缺的筷子,说不准马上就要被折断了。
想到这,她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惧意,此地不宜留。
只是还未起身,凉风骤起,自她耳边呼啸而过,顺带扬起了地面的沙子,吹得她双眼迷离,伸手揉搓,却发觉身后好像响起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那声音正在渐渐向她靠近!
不是吧!偏偏是现在。
秦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将颤颤抖抖的右手藏在衣袖中,抓起地面的大把灰尘泥土,紧紧攥在手中。
晚风吹动阮赢额间的碎发,她神色平静地拔出插在黑鸦脖颈处的那根槐树枝,脸上不见一丝惊恐。
此鸦喙尖处泛白,与寻常黑鸦不同,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用黑鸦传递消息的人,她只知道一个。莫非是那阿伯开始传递消息催促她了?可为何沈沚处无任何动静。
这黑鸦,又是何人所杀,是想中断什么消息,为何又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前,莫非是在有人在警示她?
阮赢眉头紧蹙,这一切的平静,好像都被打破了。
阮赢并不打算在黑鸦上消耗过久时间,天色渐暗,阿婆交代的事,她还要去完成。
她起身,看着地上散落的零散铜钱,又俯身将铜钱一一捡起,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淡然的神色中难得有一丝温情。
抬眼,望着眼前秦菱远去的方向。既然她选择了离开,那自己也不必管她。
秦菱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深吸一口气后紧闭双眼,转身,用力地将手中的沙子抛出,右手抛完,快速地再用左手抓了一把,用力抛出,随后握紧地面的拐杖,想要拿着拐杖爬进芦苇丛中。
“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清越、温和的男声传来。
秦菱顿住,翻过正在“蛄蛹”的身体。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从容地收住了抵挡灰尘的衣袖。
自己拼尽全力,而对方只是衣角微脏?
不过,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后,她差点没哭出声来。
这不正是前几日躺在床上的徐淮舟!男主,你终于正式出场了!她感动的泪水快要夺眶而出了。
徐淮舟看着泪眼婆娑的秦菱,用衣袖将手隔住,偏转过头:“姑娘,起得了身吗?”
秦菱双眼噙泪,连忙点头,借力起身:“起得了,起得了。”
在虚空之境看《雨夜》时,她还觉得温柔、正直类男主没什么吃香的。可现在,她发誓要拥护温柔、正直类男主一辈子!
“姑娘,为何一直这么看着我?”徐淮舟被秦菱起身后炽热的目光看得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秦菱闻言,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确实太过直白。
她将视线移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由衷地感激。”
徐淮舟闻言,微微一愣,莞尔笑道:“不必多谢。”
“公子为何在这?”秦菱打量着徐淮舟,见他手上还提着个布盒。
“为家人送些物件,不当心走错路了。”徐淮舟开口回道,看着缓缓垂入地界的夕阳,“天色渐暗,我陪姑娘走出这条小道吧。”
秦菱雀跃地点了点头。
徐淮舟见秦菱毫无防备的模样:“姑娘不怕我是坏人吗?”
徐淮舟要是都能是坏人,那她穿进来的这本书就不该叫《雨夜》,应该叫《黑夜》。
秦菱讪笑道:“我认识你,你是阿妨姐姐的表亲,对吧?”
徐淮舟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这分明是第一次见她。
“你被山匪重伤那夜,是阿妨姐姐带着我去为你治伤的。”秦菱解释道,随后又弱弱说道,“虽然我的医术是不敢恭维的,但那也是“赶鸭子上架”,因为阿爷与阿婆去城中了。”
徐淮舟倏然停下脚步,朝她行了个礼:“多谢姑娘。”
秦菱被徐淮舟突如其来的行礼吓了一跳,她只是随口一说,他怎么与姜寂无一样,他们藏锋阁的人都这么实诚吗?
“不必谢,不必谢,阿爷说救人乃医者本分。”秦菱笑着挥挥手,随后又问道,“对了,我叫秦菱,你叫什么?”
徐淮舟沉默了片刻,开口回道:“徐伍。”
秦菱浅笑,缓缓顿首:“那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徐淮舟笑着,语气中略带无奈:“暂未。”
“无事,无事,会好起来的。”秦菱安慰徐淮舟道,随后一边上下打量徐淮舟,一边明知故问:“徐公子看起来身手矫健,可曾学过武术?”
徐淮舟闻言,微微愣了一秒,回道:“略会一些,不过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幽京第一大派藏锋阁的首席弟子,竟如此谦卑!同是藏锋阁的弟子,姜寂无......
“我自幼时起,最羡慕的便是你们这类会武功之人,奈何我与武术无缘。”秦菱故作惋惜,叹气道。
“秦姑娘为何想学武?”徐淮舟见秦菱哀叹的模样,问道。
“曾找大师算过一卦,大师说我五月后将有血光之灾。”秦菱故扮神伤。
徐淮舟认真倾听着秦菱的话语,微微顿首,安慰她道:“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把式,信不得。不过,如若秦姑娘想学,我可教秦姑娘一些自保招式。”
秦菱嘴角扬起的笑容微微僵住:“徐公子,你可真会说笑,我现在这副模样,像是能够学武术的吗?”
说完,她低下头,将手中的拐杖举起。
徐淮舟顺着秦菱的视线,看向了她手中的拐杖,面露愧意:“抱歉,秦姑娘,我......”
秦菱洒脱说道:“无碍,无碍。我会好起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徐淮舟犹豫片刻,停下脚步,从袖口拿出一个小黑瓶:“秦姑娘,如若日后遇见歹人,可将此粉抛洒至歹人面部,拖得片刻时机。”
秦菱受宠若惊,愣愣地伸手,接过徐淮舟递来的瓶子:“多谢徐公子,只是你竟随身携带此物?”
她怎么从未想到带些防身物件?自今日这事后,她一定时时刻刻带着!
徐淮舟耳朵倏然红了起来,这瓶粉末本是他想送予孙姑娘以备不时之需的,只是一直未找到时机送出。
而眼前这位姑娘行动不便,如若日后真遇见了心生歹念之人,还能拿出拖延些时机。
见徐淮舟脸色红晕,秦菱恍然大悟。
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少年。前期有多甜,后期就有多虐。
走出小路后,秦菱远远望见躺在地面的黑鸟,路上有零零散散行走的农人,只是已不见阮赢的身影。
徐淮舟见秦菱好似在寻找什么,开口问道:“秦姑娘,怎么了?”
“无事,我与阿妹一同出来,只是方才被那落下的黑鸟吓得与她走散了。”秦菱解释道,随后看见了朝这个方向走来的老伯。
她向前走去,开口问道:“阿伯,您知道村中哪处有祭烛卖吗?”
老伯闻言,为秦菱指路道:“若要去的话,还不知来得及否......直走,再走右边那条岔路,一直走,就在村口不远处。”
秦菱默默记下:“谢谢阿伯。”,随后转头对徐淮舟说,“徐公子,你还要一起吗?若是忙便先走吧。去村口的都是大路,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淮舟闻言,犹豫了一番,孙姑娘正在家中等着他:“那秦姑娘路上当心些。”
秦菱闻言,朝他挥手,粲然笑道:“那我先走了。”
远处天边的淡青色正在渐渐蔓延至半边天空,夜色将临。
不知是因农忙缘故还是天黑的缘故,去村口的大路上也只有零星几个的行人,阿赢应当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吧?
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的原因,秦菱总觉着心中不大安稳。
她不由得加快步伐,走近那位老伯所说的岔路口时,倏然响起瓷罐摔碎的声音。
她寻声望去,那声响正来自左侧的小路。这条路上没有任何人,可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粗犷的话语,听着还有些许不真切。
秦菱将视线落在被芦苇所遮挡的河湾处,她断定,那里一定有人。
她本不想管,可相比这大道,阿赢在这条小路上遇到危险的概率会大很多。
她小心翼翼地拄着拐杖,屏气凝神地朝芦苇荡走去,手中紧紧攥住徐淮舟送她的瓶子。
月色渐渐清晰,不远处的槐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的距离越发靠近,略带酒气的男声也越发清晰。
“你说你啊,叔打听过了,你的阿姐不喜欢你,你还不是他们亲生的,日后他们为了给秦菱铺路,说不准还把你卖给人家做妾呢。倒不如跟叔,叔年纪虽大些,但你可以做叔的妻啊,叔疼你。”
秦菱快步走到芦苇荡前,正见一名醉酒的男子想要对阮赢上下其手。
她闻此语,见此景,顿感火气直冲天灵盖,气愤到连受伤的脚都顾不上,径直走向那醉酒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