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中酒馆归来的秦旺浑身酒气,手中拿着还未饮尽的半罐酒,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在道上。
近日手气不佳,赌博总输,定是因为家中那个老不死的,吸了他的福气,害得他连勾栏巷都去不起,只能勉强喝上几罐酒憾归。
酒意愈浓,身体便愈发怀念女子在怀中的香软之感。
他双眼迷离,稍一抬眼,隐隐约约看清了前方有一女子,正朝他走来。
他慢慢朝那个方向挪步,就当醉酒占个便宜也是好的。
距离接近,他发觉她正是秦武家收养的孙女。不过,许久未注意,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姿窈窕了。
天色渐暗,村口的路上也就只有他们两人,难道不是天公在为他作美吗?
听闻她平日乖巧、胆小,就算他干了点什么别的,料她也不敢说出去。
况且,他喝酒了,到时便说是醉酒惹得祸,就算此事宣扬出去,亏的也不是他。
歹念一瞬在脑中快速扎根生长。
“阮赢啊?”秦旺走近,带着浓烈的酒臭味,露出熏黄的牙齿,不怀好意地笑着向阮赢说道。
阮赢看着眼前浑身酒臭的男人,微微蹙眉,并不打算理会。
秦旺见她要走,用力扯住她的衣袖:“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按辈分,你得叫我声阿叔呢,走什么?”
说着,余光瞥见了左侧小道上的那片芦苇荡,那正是行事的好地点。
阮赢神色冰冷,看着他凝视自己身体的眼神,一瞬顿悟了。
见阮赢没反应,秦旺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好香啊。”
阮赢浑身僵硬,强忍着心中的恶心。眼神中已从原先的冰冷,萌生出了些许杀意。
秦旺见她怔住不动的模样,信心大增,转而进一步勾着她的背,一脸□□:“同叔去芦苇荡聊聊,让叔感受感受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阮赢看向那片芦苇荡,四周无人,那处隐蔽,是个好地方。
秦旺见阮赢丝毫不抵抗,面无表情,凑近她的脸,感受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脸颊,猥琐笑道:“看你这副样子,是不是等这一刻很久了?叔的功夫好,待会必定让你欲生欲死。”
走到芦苇荡前,他急忙将酒放下,正要解开自己的腰带,却见阮赢将酒罐提起。
他本以为她要与他调情,却不料她将酒罐狠狠打碎在地,捡起了块瓷片。
她这是要以死相逼?
秦旺未放在心上,慢慢靠近她,不以为意:“你说你啊,叔打听过了,你的阿姐不喜欢你,你还不是他们亲生的,日后他们为了给秦菱铺路,说不准还把你卖给人家做妾呢。倒不如跟叔,叔年纪虽大些,但你可以做叔的妻啊,叔疼你。”
阮赢冷笑,攥紧手中的瓷片,看来今日要知会沈沚一声了,因为这人今日是非死不可了。
语音刚落,芦苇荡后倏然窜出一个人,用力将阮赢拽走。秦旺还未看清眼前女子的长相,就被飞扑过来的粉尘伤了眼,顿感眼睛一片刺痛火辣。
“畜生!”秦菱怒骂,将阮赢护在身后。
见男人因双眼接触粉末而痛苦地捂住眼睛,秦菱拿起拐杖,使尽全身力气,发泄着怒火:“我让你说这些污言秽语,我让你要对阿赢上下其手,我让你管不住下半身!”
说完,她对男子的“要害”来上了重重一击,心中才算畅快一些。
秦旺听着眼前之人说话的语气,痛苦地将裆部捂住,酒醒了不少,猜测道:“秦菱?”
秦菱未理会他,愤怒道:“我告诉你,如若再听到你欺负小姑娘,我直接将你那根竹签割了。”
她捋了捋因大幅度动作而杂乱的头发,转头,牵起身后目瞪口呆的阮赢的手腕:“阿赢,我们走。”
说完,她拄着拐杖,拉着阮赢快步朝路口走去,时不时回头望了一眼,生怕他追上来。
走到村舍聚集地后,她才算放下心来,上下扫视着阮赢,担心问道:“阿赢,你没事吧?”
秦菱正要松开牵住她手腕,却刚好看到了她手中紧攥着的瓷片。
秦菱忍不住自责道:“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胆小,也不会让你落单,给这种畜生有可乘之机。”
随后她又说道:“阿赢,你别害怕,如若他真的对你做什么了,那该遭人唾骂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你,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不过,现在在这个时代,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们可以不报官。我与姜寂无商量一下,他是藏锋阁弟子,有些武艺,虽说杀人犯法,但我们谨慎些......”
“阿姐。”阮赢轻声打断秦菱的话语。她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
秦菱顿住,见阮赢叫唤她,却迟迟不开口,想起阮赢平日的性子,忍不住说道:“阿赢,如今有我在,有阿爷和阿婆在,断不会叫你受任何委屈和欺负的。不过日后,如若只有你一人活着的话,你定要凶狠些,知道吗?”
“嗯。”阮赢略带颤音,微微点头。
过了半晌,阮赢抬起头来,接着说道:"他还未来得及对我做些什么。"
秦菱松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抬起,看着那被瓷片划破的手掌,为她吹了吹,心疼地问道:“好在未出血,疼不疼?”
阮赢温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早些回去处理伤口吧,祭烛今日便不买了,阿爹与阿娘应当也不会计较。”秦菱说道,随后又想起来秦旺所说的话,“阿赢,我从前如何待你,我向你道歉,但请你相信我,自我失足落水后,我是真心待你的。”
虽说送阮赢簪子这件事带了些不单纯的目的,但她来的这些日子是真将阮赢当作妹妹看待了。
阮赢垂眸,神色中略带些许犹豫,她该将自己所纠结,所经历之事告知她吗?
风声渐起,手温寒凉,看着阮赢犹豫的表情,秦菱说道:“无事,阿姐日后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庭院中已亮起烛火几盏,秦菱与阮赢走到栅栏处,就听见李嬑的责备声:“秦菱,你带着阿赢去何处了?”
秦菱隔着栅栏,看着院中三人,正要开口说明方才所发生之事,衣袖处便被轻微地扯动了,她意识到阮赢不想让秦武与李嬑知晓,便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提起另一件事:"阿爷,阿婆。我,被盯上了。"
李嬑替阮赢卸下背在背上的篓子,只当秦菱在耍嘴皮子,不以为意。看清篓中只有锄具,压制怒火问道:“交代你的祭烛呢?”
秦菱不敢回答,装作未听见,继续自说自话:“我本与阿赢走在荷塘归家的水田路上,却骤然从空中掉落下来一只黑鸟,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的身上,而且它死相可怖,喉管处还插着一根枝叶。世上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语落,院中几人皆有不同的反应。只是姜寂无的反应最引秦菱注意,她竟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憋住的笑意?!
他竟在暗暗嘲笑她!
“这黑鸟是何模样?”秦武开口问道。
“我哪见过这种场面......未注意,便跑开了。”秦菱低头回道。
“此鸟是黑鸦,喙尖处泛白,喉管处插着的枝叶粗壮。”阮赢顿住,思考了一秒,“应是有些年岁的槐树的枝叶。”
黑鸦、喙尖泛白......在秦武知道的所有人中,他只知晓一个,那便是曾经密阁的左膀右臂——姜烨,莫非当年他未死?
那为何要特意将消息传至清州地界?传递的究竟又是何消息?是何人阻断了消息?
姜寂无缓缓开口:“是距离水田不远的那棵老槐树。”
秦菱闻言,最先反应过来,语气激动:“是你!”
姜寂无微微行礼:“抱歉,因那黑鸟一直在水田处盘旋,绕我清梦,所以我......”
“想不到你功力竟如此了得!”秦菱开口说道。先前以为姜寂无在嘲笑时她的气愤早已化为灰烟。
姜寂无装是装了些,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略会一些,不过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姜寂无看着秦菱,嘴角勾起一抹笑,声线慵懒。
这话,听着怎么听着有些许耳熟?
“好了,先去吃饭吧。”秦武开口打断道。
秦菱与姜寂无走在末尾,她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过的?”
“闲来无事,在树上休憩了一个下午。”姜寂无顿住脚步,看向身侧的秦菱。
“那你的伤口不会裂开吗?”秦菱又开口问道。
“秦姑娘医术了得,缝合技术十分好,伤口怎会裂开。”姜寂无似笑非笑回道。
看不出这姜寂无竟如此会说话!
秦菱被夸得心花怒放,未注意到那声“秦姑娘”:“谬赞,谬赞!不瞒你说,我高考填志愿前还想学医来着,不过来的这些日子,我十分庆幸自己还好没录上,但经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又觉着我行了!”
秦菱见姜寂无轻挑剑眉,略带不解,才想起他失忆了,应当听不懂:“无事,你虽失忆了,但有我在,我日后会带你熟悉现代的框架体系,到时候就算你回去时还未恢复记忆,靠着我秦老师的科普,你百分之八十的交流绝对没问题。”
姜寂无见秦菱笑靥如花,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心中那股异样感觉又再次出现,眸光微亮回道:“那便有劳秦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