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继续推拖。“就算不问芭芭拉也不问星火，你总是可以去找其他人。我敢保证，外头有成千上万的人愿意陪你玩这出戏。”

    “那更行不通。”迪克说，“我要的不是一个伪妻子，而是一个非伪妻子。我需要专业的帮助，莱蒂。”

    “专业，的帮助。”莱蒂缓缓重复这句话。不免注意到，迪克仍未察觉他正在一步步地激怒她。

    迪克继续说：“对的，专业的帮助。而你，全世界最伟大、最杰出的莱蒂西亚·布鲁斯特，在这方面是最顶尖专业的。”

    “你是指扮演假女友这方面。”莱蒂干巴巴地接口道，“不仅如此，现在你还想把这个角色升级为假妻子。”

    “不能是假妻子。”迪克纠正道，“我们必须真正爱上彼此，真正结婚，这样才能打破魔法的限制，取得权限。”

    听到这，莱蒂终于陷入一个漫长的沉默。

    “……莱蒂？”迪克小心翼翼地唤道。

    莱蒂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捏起鼻梁，对着虚空处，露出一个微笑。

    “让我先确认一件事。现在你的意思是，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假女友，而是一个真正的妻子，你们会真正相爱，并结婚。”

    “呃，对。不过不是永远结婚，你明白吗？我们只需要维持婚姻一阵子。”

    “一阵子。”莱蒂复述道，“直到遗产到手。”

    “你这么说实在太无情了，”迪克嘀咕着，“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假设是大概三年五年吧？”

    “然后怎么，到那时候我们就离婚？”莱蒂嘲笑他。

    迪克沉默了秒，低声问：“这真有那么糟吗？”

    莱蒂握着手机，无法回答迪克的这个问题。

    “听着，”迪克开口，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从不想结婚，就算要结婚那个理想人选也绝不会是我，”

    “那不是问题的重点。”莱蒂打断迪克。

    “那重点是什么？”迪克质问，语气直接而焦虑。

    问题的重点是；这其实并不糟。

    莱蒂心想，咬着下唇，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跟迪克·格雷森结婚并不糟，哪怕她本该是个像赛琳娜那样的不婚主义者，但正如同赛琳娜唯独愿意与全世界上所有人中的布鲁斯·韦恩勇结连理，她也是。

    她的毒药就是迪克·格雷森。

    糟糕的不是结婚。甚至不是假结婚。可能也不是迪克，这个人如其名的混蛋，竟在所有人中选了她来完成这残酷的任务。

    彷佛她就不会受伤似得。彷佛世上所有女人中，就她没可能在这段相处过程中真正真正的爱上迪克，连１％的概率都没可能；反之亦然。

    糟糕的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莱蒂惊觉，这可能是她将局势翻盘的唯一一次机会。

    要是她把牌打得好，那迪克……可能会改变心意。

    他可能会真的爱上她，求她留下来。

    然后，她就终于再也不用屈居于合同恋爱跟假女友这类屎事了。

    最糟的不是这个机会有够烂。而是哪怕这个机会烂穿地心，她也得、也会好好把握。

    因为！

    她就是这么在乎迪克，就是有这么想得到对方，以至于她明知这可能将会是全盘皆输的局面，也要抓住机会跳下去。

    那，才是问题的重点，才是这整件事中最糟的部份。

    天啊。莱蒂真讨厌自己这么喜欢、这么爱迪克·格雷森。

    如果她能把这些想法找个人（不是黛娜，她的心理治疗师）说出口就好了。

    如果她能好好发泄一顿，接着就不再喜爱这个男人就太好了。

    如果她能对迪克倾诉真心（并获得同等回报），那就最好了。

    不幸的是，莱蒂，她身为一只猫，天生就有与蝙蝠不相上下的情感障碍。

    而正如同她大半生里的其他时刻，莱蒂认为，与其冒险说出真心话，不如见机行事。

    抱歉了，迪克，抱歉了，大家，她不会在此时揭穿布鲁斯可能是假死的真相，相反地，她会顺着布鲁斯的计划走下去……

    为了赢得她的罗密欧。

    她不在乎代价，不计较手段，只看重结果。

    一如布鲁斯所预测的。

    那个老蝙蝠，他确实什么都算好了，可不是吗。

    所以莱蒂说：“问题的重点就是──说真的，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讲什么？你这里的论述从头到尾都有毛病，这你是知道的吧。怎么可能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能成呢？”

    迪克发出一个被哽住的声音。莱蒂可以轻易地想象出他在电话那端张大嘴、无可反驳的尴尬表情。

    “我─我知道！”迪克大声反驳，殊不知这只让他的反驳更显得苍白无力，“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所以那就是我需要你的原因，不是吗？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对付布鲁斯留下的烂摊子，我需要你的，嗯，专业协助。”

    “你倒不如直接承认你对此毫无准备。”莱蒂讥讽道，凉凉地笑了一声。

    “我有个计划。”迪克声称。

    “我看不出来。”

    “我的计划是，”迪克想解释，但话才刚起头就卡顿了，“嗯，我……”

    “需要一个既会爱上你、又不会那么爱上你的专业人士？”莱蒂提议。

    “那，”迪克强调，“才不是我说的。我想表达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莱蒂重新提议。“那么，你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的情感能操控自如，能快速爱上你，帮你破解魔法、取得遗产后，又快速不爱你的专业人士。”

    迪克深深吸了口气，“那也不是──”

    “也不是吗？”莱蒂反问，“难道不正是因为你十分确信，所有人中，就只有我不会在这段经历后真正爱上你，你也不会真正爱上我，所以你才来问我，而不是问你的前任、或你的其他朋友？”

    迪克陷入沉默。

    莱蒂完全猜不着此时的迪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只能将对方的沉默推定为默认。

    “是啊。我想也是。”她说，对自己耸了耸肩，很高兴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自嘲，只有公事公办和就事论事，“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你想确保当事情结束后，不会有人意外受伤。”这就是迪克。典型的他。总想着要保护身边所有人。该死的善良、自我牺牲、和英雄主义。

    迪克深深吸了口气，而后，长长一叹。

    “差不多吧。”他再次这么说。

    这是今天这两通电话里，迪克第三次说这句话。不同的是，比起前两次的含糊，这次他的语气更像是绝望和放弃。

    莱蒂不喜欢听见迪克垂头丧气。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很善良，你知道我欣赏你这点。”她试图安慰，“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反对的不是你，迪克，我反对的是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

    “是啊，我明白，当然如此。”迪克平淡地答。

    “那么，”莱蒂说。

    迪克叹气，成功通过短短一个词，传达出一种即将上断头台的感觉，“那么……？”

    “价格是？”莱蒂问。

    有大约一两秒的时间，迪克那头完全静止了。

    莱蒂差点以为断线了。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讯号是满格的。

    “你还在吗？迪克？哈啰？”

    “我在，”迪克飞快地应声道，“你答应了？”

    “不，我没答应，我问价格是问好玩的。”莱蒂反讽道，腰靠在中岛的边缘，换了个站姿。

    “你想要什么？”迪克问，语气迫切，“钻石项链？我继承的一半财产？还是庄园？”

    莱蒂哼了一声，笑：“拜托哦，少开空头支票了，庄园才不属于你，我也不想要庄园。要是我想要那做古堡，那我就该去勾引达米安。”

    迪克也笑了，但是是紧张的那种，“哈哈，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莱蒂翻白眼，“放松，鸟妈妈，我再怎么缺钱也不会碰蝙蝠宝宝。”

    她背靠着中岛，低头检查自己的指甲，一边告诉迪克：“我想要那条项链。”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条吗？”迪克困惑地问。

    “你肯定知道。最近我想要的项链也就那一条。”

    一两秒过去，莱蒂几乎能听见迪克脑海中齿轮转动的声音。

    “你说的是……那条拍卖超过2千万美刀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

    “就是那条。”莱蒂语气明亮，“我要那条项链属于我，上头要刻着我的名字，不仅如此，我还要一套与之相配的婚纱，等你把这一切都准备好，我就会穿着这套婚纱出席我们的婚礼。”

    几乎是莱蒂刚讲完最后一个字，迪克就说：“成交。”同意的速度快得像是他穷尽一生都为了这一刻。

    莱蒂隐约感觉，事情有哪里不大对。

    她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是吗？

    莱蒂想了想，决定把这种古怪的感觉归究于‘迪克不可能有两千万美刀这么多现金’。怎么可能他有这么多钱？要是他有，他就不必苦恼布鲁斯为遗产继承布置多少任务了。

    “你……确定？”她忍不住问。

    这可是两千万美刀，还不算婚纱的钱。总加起来，可是比他送给她的那套顶层公寓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