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处理好的。”迪克答，只字不提具体是如何处理。

    这听起来就特别可疑。但莱蒂在乎吗？不，她不。

    “除此之外，我也要一个完整的解释。”她追加要求。

    “会的。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迪克承诺，顿了顿后，语带迟疑地问：“那么……你的确答应了，对吧？”

    “对，我答应了。”

    “不会在婚礼前失踪什么的吧？”

    “我不是赛琳娜，”莱蒂没好气地道，“而这也不是真正的婚礼，没必要恐慌。这不过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区别在于这回升级了，从假女友变成非伪妻子。”

    “……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们多年来都在玩的游戏的升级版。”迪克平静地同意，慢了一拍才回。

    “顺带一提，既然这不是真正的婚礼，那就别举办婚礼了。”莱蒂继续提要求，“我想登记就好。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才不想闹得轰轰烈烈的，像当年的赛琳娜跟布鲁斯、科利安德跟迪克一样，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

    “有道理。”迪克淡淡地道，接着问：“你不想要婚礼，却跟我要了一套婚纱？”

    “不能我先收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穿吗？”莱蒂回得理直气壮。

    迪克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

    “当然可以了。”他笑着答，声音真够开朗的。

    最后，他们约了个时间，把细节留待当面谈。

    结束通话后，莱蒂低头、扶着中岛边缘，望着手机屏幕上、迪克在照片中的笑脸。

    “实在抱歉了，宝贝，”她叹，指尖滑过照片中迪克的脸颊边缘，“我不是想骗你，这只是一点点的知情不报。最后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吧？”

    都从假女友升级到伪妻子了。

    要是这还不能成──要是她都做到这地步了──都照着布鲁斯的计划走了，却还是不能打动迪克的话……

    不。

    这是蝙蝠侠的计划。现在也是她的计划。

    这一定会成功。

    －

    （──既然你们听完了莱蒂版本的故事，知道了她表面上的态度、和内心深处的想法，现在，是时候听听迪克的版本了。）

    －

    迪克放下手机，用掌根轻轻按压眼窝周围，随后，长长一叹。

    “嗯，”芭芭拉说，“我想你不是为了布鲁斯偏偏挑这个时机离开地球的事在哀声叹气吧。”

    迪克皱起眉，反射性地为自己辩护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因为你就不是～”斯蒂芬妮吟唱。

    迪克还想反驳，但站在他左手边、看似正专注于修理博棍的提姆抢先一步发话了。

    “因为她是芭芭拉，而你只会为了与莱蒂有关的事这样叹气。”提姆说，“别忘了，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比你以为的还要更了解你。”

    迪克将头转向提姆，一时间哑口无言。

    一个节拍后，提姆又说：“……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都确实看见你想给莱蒂发短信。”

    迪克抬起下颔，眉毛往上飞进浏海后，“你不是在修理博棒吗？我还以为你很专注呢。”

    提姆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介于不以为然和不以为意之间的表情。

    “这就像是，你抓着手机重复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字的这个行为已经有足足十五分钟。很难不注意到你的行为有多古怪。”

    迪克没好气又无奈地笑了，笑声有些紧张。内心深处，他真的不喜欢他的家人总是不尊重个人界线的这件事，实际上，他讨厌这点，每当家里的人又不小心（或，也不那么不小心）越界，这总是会让迪克情绪暴躁。

    但，正如同平日里的其他时刻，迪克永远不会把这些想法和感受说出口。

    一来，他真的要直接告诉提姆“有点边界感吧，尊重个人界线”吗？当然了他绝对不能这么做。因为没有边界感就是提姆关心一个人的其中一种方式，身为哥哥，也是提姆最重视的人之一，迪克怎么能这么说，他又不是怪物。

    二来，平心而论，迪克自己……实在不是最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

    所以，“好的，好了，就只是……回去修理你的武器好吗？提米。”迪克哄道，揉乱提姆的头发，试图在不太粗鲁的前题下、委婉暗示对方拜托别再多管闲事。

    提姆露出恼怒的表情，没有往后弹开，但上半身往后仰也差不多了。他一边用双手抚平被迪克揉乱的头发，一边说：“说真的，你不必为了要不要邀请莱蒂一起参加下一场韦恩晚宴犹豫那么久，你知道吗？不论如何，她总会答应你的。”

    迪克皱起眉，正打算反驳。

    这时，斯蒂芬妮从提姆的斜后方凑上来，将下巴压在提姆的肩膀上，朝迪克点了点头，“是啊。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开口问她。毕竟，”她顿了顿，伸手朝迪克整个人的方向上下粗略一比划，“你是你。”

    “我不是美国队长。”迪克淡淡回道。

    “你不是。你也不是克里斯·埃文斯，但你是迪克·格雷森。”斯蒂芬妮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就去问她吧。这能有什么困难的？”

    迪克抿起嘴唇，勉强笑了下，心想：要是问了莱蒂就会答应──要是单凭好看的外貌就能打动莱蒂──那他就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

    斯蒂芬所谓的‘金童的外貌’实际上并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

    当然，他可以花钱。身为亿万富豪的养子，身为亿万富豪的千万富豪管家的财产继承人，迪克可以选择花一小笔钱、买莱蒂一个晚上的时间，或花更大一笔钱、再次启动假女友合同，胡乱找个名目搪塞过去。

    但那种饮鸩止渴根本不是迪克想要的。

    绝对不是。

    而重点是。

    重点是，他知道那个讨人厌的忍者吸血鬼蜘蛛侠、最近还是在莱蒂身旁瞎打转，而莱蒂就是不赶走他。这家伙与莱蒂的合同时间难道不是早该结束了？到底为什么他还留在这？

    天啊。迪克真的好嫉妒。他真的好吃醋。

    但猜猜除了生闷气和玩消失外，他还又能做什么来阻止一切发生呢？

    答案是不，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莱蒂就是不在乎。可能还会怪他碍事，指责他挡她的路，责备他根本无权干涉，因为莱蒂是，此处有括号，成熟独立的女人，不为任何人所能拥有，除了她能拥有她自己。

    思及此，迪克吸了口气。

    他不会，不能，更不想与弟弟妹妹们讨论自己的感情生活。他不是没有计划。他有一个计划，涉及大约二十到二十五个步骤，包括（可能，但尽量别反复）启动假情侣合同，解除假情侣合同，对外否定自己的感情，绝对别让家里的人知道他的计划，以及千万别与家人讨论莱蒂、以防这群管不住自己的蝙蝠心血来潮，决定出手干涉（读作搞破坏）。

    这是一个完整的计划。截至目前，都正缓慢但按部就班地好好进行着。

    迪克才不会出错，破坏一路以来的所有努力。他是夜翼，以精准闻名。

    于是，他提议，“对。嗯，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想讨论我们正在处理的这个案子……”

    那是大概近两周前的一次闲聊。

    在蝙蝠洞中。

    与提姆、斯蒂芬妮，和给话题开了个头后、就快速退出对话的芭芭拉（可还真是谢谢了，芭布斯）。背景是进行中的案件，与缺席的蝙蝠侠，其几天前才与正联的二位成员──超人和火星猎人一同离开地球，执行联盟任务。

    几日后，克拉克带着布鲁斯的死讯回来。和布鲁斯的遗骸。

    忽然之间，迪克成了这个家真正的大家长。

    “我，”迪克开口，对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布鲁斯怎么能就这么把一切留给我？”

    电话的那端，莱蒂的呼吸声听着像是被迪克的电话给吵醒了。

    当然如此。这可是一通半夜三点的电话。就算莱蒂是猫，她也需要睡觉。

    迪克都不知道为何莱蒂还会接起他的电话──可能是因为她也接到布鲁斯的死讯了吧，正在等杰森的电话。

    或，她是在等他的电话。在迪克脑海里的一个角落，有个满怀希望的声音在对他耳语。

    半晌，莱蒂问：“你现在在哪？身旁有没有人？”

    迪克强忍眼泪，抽了下鼻子，“我在庄园。我自己的房内。但我真希望我能回布鲁德海文……”那样他就能抱着他的齐特卡布偶，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莱蒂轻轻一叹。“好吧，那么我想，其他人都睡了？”

    迪克认为，这是莱蒂暗示他该找兄弟姊妹们抱团取暖、一起舔伤口的意思。“我才不会在孩子们面前哭。”他说，不知为何，感觉有点被冒犯了，“这正是他们需要我表现出坚强的时候。要是我在他们面前崩溃了，那他们还能指望谁？”

    “……对。”莱蒂回答与其说是赞同，更像是在哄他。“你的确知道你所谓的孩子们，其实全都成年了，他们当中有道德模糊的前犯罪领主，有CEO与未来的CEO，甚至芭芭拉比你年长好几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