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觉得李斯特肯定在里面悄悄跟奥托蛐蛐自己,说不定还造自己的谣,什么半夜和别人私会啥的。
但林苏又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毕竟确有其事。可是那是她哥哥嘛,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是自己也严词拒绝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反正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不对,凭什么要求我清清白白,他算老几?除了有个不清不楚,所谓权宜之计的婚姻关系,还有啥能束缚住自己?
说不定哪天老天爷显灵了,自己嗖地一下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想到这,林苏从怀里摸出那块怀表仔细琢磨起来,指针依然兢兢业业转动着。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怀表嘛,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啥可疑的机关。
林苏记得刚拿到这块怀表时还怀疑它是坏掉了,连指针无法正常转动,直到遇袭失去意识前恍惚看见指针开始跳动。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刚好就那么凑巧第一眼就看见这指针正常跳动的怀表。总觉得其中有蹊跷,死乞白赖地要了过来。除了洗澡等特殊情况,真真正正做到了随身携带。
可是过了这么久,眼见就要满两年了,这却表毫无动静。难道得让它停止跳动?
林苏不由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摔碎试试。但手扬到半空又收了回来,算了,要是摔碎了人还在岂不是不好跟奥托交待。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让自己还回去呢?
像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估摸着两人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林苏起身打算随便买点吃的就回去。回去的路上刚好碰见李斯特的那个党卫队下属。
说起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个小伙子向来都是听命行事。虽然是一名恶名昭彰的党卫队队员,但林苏也没见过他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也许是受到奥托带回来的那些厚厚的诀别信的触动,林苏起了劝他从良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林苏凑近问。
“霍夫曼。”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跟着李斯特多久了?”
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冒犯,霍夫曼看了一眼林苏没有作答。
“我记得在波兰的时候是没见过你的,应该半年左右吧。”林苏自顾自猜测着。
霍夫曼居然点了点头。
林苏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接着问道:“李斯特很难搞吧,性情多变又心狠手辣,在他手下做事一定心理压力很大吧。”
林苏换了位置,绕到霍夫曼的另一侧。“有没有考虑加入国防军,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为国争光?”
霍夫曼没吭声。
在斯大林格勒战场上吃了苦头,为了夺回战场的主动权,希特勒在国内实行总动员,紧急征召16至18岁的青年和60岁的老人入伍。这仗是肯定得打的。
林苏感觉自己像是在劝别人去送死,于是又解释道:“当然,如果有选择,自然是去东线以外的战场。”
林苏感觉霍夫曼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但有没有证据。
“拐走我的人,拐上瘾了?”背后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
完蛋!怎么舞到正主眼皮子底下了!林苏大觉不妙。
转过身,果然对上李斯特那双冷冽冒寒光的眼神,林苏讪讪笑道:“长官,您怎么在这儿?这么快就和奥托叙完旧了?”
“你到底在干嘛?”
“没干嘛,就是聊聊天。”
“你当我耳朵聋了吗?”李斯特将手中拿着的盒子塞进霍夫曼怀中。
不会要在这里对自己动手吧?林苏见状不妙,撒开腿就往奥托病房跑。
或许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追一个弱女子有失体面,林苏跑进房门回头竟然没看到身后有人追过来。
正庆幸,下一秒李斯特铁青着脸从拐角处现身。
糟糕!将目光投向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奥托,林苏径直跑到离他最近的位置,紧紧握住他的手,表情慌张道:“救我!”
奥托更加疑惑了,刚刚还对自己避而远之的人,此刻居然主动贴近自己?然后下一秒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口的李斯特则为他解了惑。
不知为何,林苏和李斯特这两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如果不是非常了解李斯特的为人以及林苏表现出来的十分明显的抗拒,奥托可能会从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角度来看待俩人的关系。
奥托轻轻回握住林苏的手:“放心,有我。”
“哟,这回知道找靠山了?”李斯特面带嘲讽,阴阳怪气地看了眼林苏。
“你别闹她。”奥托出声阻止。
“哼,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干了啥好事?”李斯特找了个空位坐下,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坐等看戏。
“我只是找霍尔夫聊了会儿天。”林苏含含糊糊道,声音越说越小。
林苏呀林苏,能不能管好你这张嘴?能不能管好你这双手?忽然发现自己正紧紧握着奥托的手,又慌忙抽了回来。
“呵呵,你确定你只是聊了会儿天?”李斯特脸色愈发难看。“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
“我哪有挖人?我只是说还可以选择加入国防军。”林苏自觉理亏,这会儿奥托在还能挡一下,以后上战场可就只剩自己一人了。那时可以找谁?德里特米,那是万万不行,李斯特正愁找不着理由对付德里特米。
算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林苏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长官,我错了,我真诚道歉。以后绝对不再乱说话。”表情极其诚恳。
奥托被林苏这副样子逗得轻轻笑出声,转头对李斯特道:“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李斯特自然不满意,但也不可能当着奥托的面揍她一顿吧。最后气恼道:“好好好!你们夫妻俩恩恩爱爱,就欺负我是吧。那这瓶珍藏的好酒,你就别想喝了。”说着起身带着霍夫曼离开了房间。
“就这么,走了?”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好了?不会找自己秋后算账吧,林苏腹诽。
“3、2、1”奥托开始倒数。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李斯特倒退着回到了门口。头也不回,放下装着酒的盒子又潇洒地离开。
林苏感觉自己很多余。
德里特米带着奥托母亲来的时候,林苏正在整理那堆信件。大部分都在德里特米上次来看望奥托时带走,寄给对应的家属。剩下的则属于奥托熟识的几位士兵和军官,打算亲自送达。
除去婚礼那次匆忙一面,这是林苏第一次正式的见到奥托的母亲,琳达。林苏跟着德里特米叫了声琳达阿姨,然后仔细打量起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毋容置疑,奥托完美继承了他母亲优越基因。
林苏后来才听奥托提起,他的父亲在一战时落下病疾,已在前几年逝世。而他的母亲自父亲去世后一直在政府部门做文职工作,反倒是林苏没个正经工作,所以愉快地决定继续由林苏照顾奥托。
琳达说她们部门还缺人,如果林苏愿意的话可以去试试看。林苏和德里特米默契地对望一眼,然后委婉拒绝了这个提议。
苏联红军明年就要打过来了,柏林并不是久留之地,这也提醒了林苏是时候准备后路了。
出院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军队的人送了一份密封的文件过来,奥托看后沉默许久。
林苏拿起来看了眼,这是一份军队任免通知,奥托的中校职位被革去,降级为一名上尉。
林苏心中很开心,这意味着如果奥托后期有幸活着,在西伯利亚可以少挖几年土豆了,但面上还要装作很遗憾的模样。
还好德里特米之前就为了打了她俩小报告的事情向奥托郑重道歉,但这件事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是因为德里特米说的那件事吗?”林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的,你别多想。”奥托反而安慰起林苏,接着苦笑一声道,“我在战场上放过了一名穿白色护士服的苏联女孩,这件事被他们发现了,然后被抓典型处罚。”
奥托眉头紧锁,继续回忆着,“可是那个女孩手无寸铁,看起来比你的年龄还要小,我实在下不了手。战士的枪口应当对准敌人,而不是指向无辜的平民。”
奥托轻轻握住林苏的手,语气更加沉重地说道:“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你们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林苏用力回握住奥托的手,认真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选择。”
“你伤好了还会回去吗?”林苏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战场需要我,我必然会服从命令。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奥托语气坚定。
“如果我战死沙场,你还可以领取到一笔丰厚的丧葬补贴。和我保持婚礼关系是非常划算的选择哦。”奥托说完又忧伤地笑了笑,“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想离开的话,我绝对不会强留。”
林苏沉默了,即便早早就知道这场战争的开始、过程和结局,也只能做个忠诚的见证者,无力改变。
千千万万个德国士兵都是这样怀揣着美好的期许,但很遗憾,他们根本等不到胜利的那天,根本没有光明的未来。
等待他们的只有西伯利亚寒夜里永远挖不玩的土豆和莱茵大营里永远也干不完的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