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还给我！”听到奥托冷冷的声音，林苏愣了一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为什么？”林苏努力回忆，难道是自己昨天喝了点果酒就醉了，说胡话了？

    “不是说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吗？”奥托的声音依旧很冷淡。

    “我没说别的了吧…”林苏内心疯狂后悔，都怪德里特米没事去寻什么中餐馆，还用火锅来诱惑自己，又说着什么生日偶尔放纵一回也无妨的鬼话。

    唉，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腿，居然还拉着奥托也跟着德里特米跑去吃什么劳什子火锅，还一时兴起喝了点酒。

    吃饱喝足还不够，非得闹着打包带回来一些。然后拎着乱七八糟食物和酒，一脸微醺回家。

    奥托哼了一声，见林苏还没动静，俯身蹲下，伸出手摊开手掌，执着道：“给我。”

    林苏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躺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

    迷迷糊糊记得昨晚回来后，自己还热情邀请德里特米进屋再喝一点，他有没有进屋已经记不清了。

    隐隐约约想起有人和自己说了很多话，是德里特米还是奥托呢？

    可千万一定得是德里特米呀，不然真胡说八道很多穿越之类的事，怕不是要被当做精神病人给送进去吧？

    “我头痛。”林苏伸手想揉一下太阳穴，怀表却从身上滑落，被奥托捡了过去。完蛋！自己昨晚还真拿着怀表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抬头对上奥托复杂的眼神，林苏内心呐喊。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呀。然而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奥托突然伸手帮林苏整理凌乱的刘海，弄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兀地收回手。然后冷冷地说：“你还不去洗一洗，一身臭味。”

    林苏撩起衣领闻了闻，确实有股难闻的味道，脸颊微烫，迅速起身收拾去卫生间洗漱。

    洗完澡，擦干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反复确认自己身上都是香味后，林苏直奔书房。服个软，把怀表要回来，再怎么鸡肋，也是一个希望。

    然而书房并没有奥托的踪影，又敲了敲次卧的门。

    “什么事？”奥托语调平淡，听不出来情绪。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还要劳烦你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照顾我。”林苏现在门外老老实实道歉。

    门开了，奥托看了眼林苏。“还有呢？”

    “能把怀表给我吗？我绝对不会嫌弃了。”林苏表情诚恳，就差举手发誓了。

    “不行。”奥托毅然拒绝，然后转身开始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叠好，依次往行李箱放。

    “这么快就要走了？”林苏眉头微皱。

    “嗯。”奥托又看了眼林苏，眉眼间闪过一丝犹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同行的也有携妻带子的，或许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问完似乎又后悔了，丢下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随即转身继续开始收拾行李。

    在医院时林苏就思考过后面的安排，柏林并不安全，但哪里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被安排去哪里了？”千万别是东线。

    “意大利。”

    那个二次反水的主儿？林苏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是好是坏。不过是大便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大便，择其一罢了。

    “要和我一起吗？那里不会像苏联那么危险，至少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我再想想。”

    看到奥托眼眸中溢出的失望，林苏心中生出一种冲动，反正都不安全，为什么不能和让自己心安的人待在一块儿呢？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林苏冷静分析，权衡利弊，待在柏林，短时间是不会有性命之危。即便是苏联红军真的来到这片土地，历史上的悲剧重演，自己被当成德国女人对待时，至少还能向德里特米和卡琳娜寻求帮助。此外，马克西姆和多琳所在的红十字也能提供安身之所。

    而意大利的情况，除了知道这个国家即将明智地抛弃曾经的盟友并倒戈相向以外，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林苏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独自面对未知吗？且不论他会不会相信自己，但说出来至少求个心安吧。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这么自私吗？如果不相信，大不了被嘲笑一番。如果相信了，路要怎么走，选择权依然在他手中。

    “咱们坐下好好谈一谈，好吗？”

    奥托转过头，不明所以。

    林苏将奥托拉到床边和自己一起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缓缓开口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绝对不是在说谎，我也不会害你。希望你也能对得上我对你的这份信任。”

    面对林苏过于郑重其事的表情，奥托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意大利并不安全，但这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一起去的主要原因。”

    “意大利是我们的盟友，再怎么不安全也不会…”

    “很快就不是了。”

    “不能因为一战的情况就无端揣测二战时…”

    “不是揣测，是事实。”林苏苦笑一声。

    奥托眉头紧皱，眼神带着关切。“你昨晚喝太多，还没清醒过来？”

    “我很清醒。”林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我来自未来，你会相信吗？”

    奥托愣住了，不知道是被林苏的话吓到，还是被她重新睁眼后满满的忧伤震撼到。

    “无论是你，还是德里特米，亦或是李斯特，甚至是挑起战争的那个人，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历史书上无足轻重，寥寥数笔带过的一段话。是考试时要求背诵的导火线、重要转折点和深刻教训及重要影响。”

    “可是我真实地来到了这个世界，见证了伤痛、挣扎和死亡。是活生生的人在努力生存着，我已经不可能再做到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我是不幸的，因为老天爷突然就将我带到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但我同时也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个世界遇见了你们，才能安全地存活至今。”

    林苏眼眶泛红，眼泪夺眶而出，再一看已是泪流满面。奥托手足无措地为她擦掉眼泪。

    “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能轻言放弃，不要傻乎乎地冲得太快了。”林苏说完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勇敢，有着为这个国家冲锋陷阵的一腔热血，也有着随时为信仰奉献生命的勇气。可是你仔细想想，仅仅为了某个人的狼子野心和贪得无厌就得让成千上万的士兵心甘情愿化为枯骨为其铺路吗？”

    “真的值得吗？”林苏眼神变得坚定，一动不动地看着奥托。

    “德国真的会败吗？意大利也会重演一战的结局吗？”奥托满是犹疑，眼神里的光一下变得暗淡。

    “是的。”林苏肯定的点头，然后又有些心虚地补充。“我历史学得并不好，只记得战争是在1945年结束，挑起战争的那个人也在苏联红军攻陷柏林前自杀。而你即将前往的意大利也是在最后关头临阵倒戈，算时间应该是在1944年左右。”

    奥托眉头紧锁，满脸痛苦之色，似乎还不愿意相信。林苏忍不住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个深受打击的男人，极尽温柔和心疼。“我不打扰你了，你先想一想。”

    说完林苏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明明只过了两小时，林苏却觉得度日如年，想必奥托也是如此。

    心不在焉地在锅里胡乱翻动着昨夜打包回来的食物，思来想去，林苏决定还是去看看他的状况吧。

    关火，洗手，转头，林苏看见这个男人一脸忧郁的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依旧茫然，但眼眸里却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着。

    “你还好吗？”林苏小心翼翼地走近。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坦诚。”奥托说着从怀里拿出那个怀表递到林苏的手中。

    林苏接过怀表，表面还带着奥托的体温，抬眼疑惑地看着这个早上还严词拒绝自己，此刻却又主动送还怀表的男人。

    “昨晚听你说起过这个怀表的用处，私心想过悄悄藏起来，但又觉得过于小题大做。”奥托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神情，“我有点怀疑，但不敢细想。它真的会在某一天将你带走吗？我不愿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但是也不想冒险。”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苏的神情。

    原来自己真的说漏嘴了，林苏懊恼地想着，应该就只有这些吧，那些对他奇奇怪怪的念头应该有被自己隐藏得好好的吧。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道：“我没有说别的吧。”

    奥托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你只是亲了我，然后倒头就睡。”奥托手指抚过嘴唇，似乎在回味或者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不会生气了吧，所以非让我把怀表还你？”林苏脑子还没转过来。

    “你觉得我今早为什么会那样生硬地想要回来呢，”奥托又轻轻笑了一声，“也许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喜欢你，不，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奥托缓缓贴近林苏的身体。

    “为什么？”林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也没有后退。

    “呵，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奥托慢慢低下头，鼻息散发出的热气轻轻拂动着林苏额角的发丝。

    “是我太自私了，爱一个人就应该给她自由和选择。所以怀表还你，你来做决定。”奥托说着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空气自由流动开来。

    对奥托突然的后退，林苏一时有些失落。面前这双淡蓝色的眼眸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暗藏隐忍却又多了一丝洒脱的意味。

    柔软的双唇微微的颤动着，林苏忍不住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吻上那柔软而红润的双唇，很清晰地感觉到双唇的主人不自觉地回吻，但下一秒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林苏退回，表情疑惑地看着奥托。

    “你知道我想到要的不止是一个吻。”奥托忧伤地看着林苏，“如果你不确定就不要随便吻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强留在身边，让你永远也回不了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