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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卵

    公仪休感知到她从背上下来,却未听见她离去的声音,只喝道:“还不走?”

    与此同时,他已经面临着数十支刺到身前的刀枪。

    祝左思当先一马跃上前来,手中枪头幻化出无数虚影,水银泻地般向他攻来。

    公仪休若只是应付执法队的刀枪阵,尚能游刃有余,但加上祝左思这位刑风首座威力无伦的“啸风枪”,今日必定会被缠死在此。

    而这亦是祝左思的目的。

    若由得公仪休这般擅闯大牢,带走人犯而毫发无损,以执法严明著称的刑风堂将来都不必在三堂中立足了。

    仅冲着公仪休之名,祝左思平日亦不敢这般硬撼“留侯”。他此刻断然出手,亦是觑准了公仪休此刻被战团围困,无暇应付。以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配合执法队的群战,满拟有七八成胜算能当场拿下公仪休。

    但他方才挥出变化万千的枪影,忽听得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

    这声音煞是清脆,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但枪身传来的撞击,却是一下比一下重,直震得他虎口发麻,气血倒逆。

    能以这般快捷无伦的手法连接他十多下枪击,且每一击均从不同角度化解和格挡他的冲力,此人对于兵器的控制、时机的拿捏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称得上是游刃有余,挥洒自如。

    祝左思心下大骇,即便如此力战之际,亦忍不住抬头分神去看,挡住他的攻击的,究竟是何人。

    但见来者散着长发,衣衫污秽,身形却苗条纤细,正是公仪休方才背上所负的那名人犯。

    祝左思再度大凛。若这名人犯竟然是这般的身手……

    他不敢再想下去,手上重铁枪舞得更急,此刻他是不得不全力以赴,因阿秋数招内已变守为攻,着着都力图突破他铁枪封锁,直向他要害招呼。以她手法之凌厉老道,只要他一个不小心,被破入近身,怕不立刻见血封喉。

    其实阿秋此刻看似手法强硬,实则已经力亏,心中亦是暗暗叫苦。以精妙手法硬撼对方重兵器的作法极耗内力,而阿秋终究并非全盛状态,而是刚被公仪休自阴间地狱提溜回来,三魂七魄才刚归位,方才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强攻,已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刚刚提聚的气力。

    而公仪休却仍不觉,正背对着她全力应付执法使者的围攻。在他而言,阿秋在他心中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形象,此刻她既能恢复行动自如,又能应对祝左思的攻击,那便不必再担心任何事了。

    而阿秋更不能出声警示,以免给祝左思看穿她力虚的实情。否则这些人一拥而上,而公仪休届时还得带着她逃亡,那后果必然是落败被擒。

    一个一言堂主,一个神兵堂主,就这般被刑风堂的人擒回去,那也太没面子了。

    阿秋正杀得力软,连手都快把不住匕首。忽然听得一声清叱声起,有人已经疾掠到她身后,继而快速越过她头顶,扑向对面敌人。

    一大簇闪亮剑光在眼前爆开,如霜雪长虹,剑意横流又如飞瀑,令人叹为观止,硬生生将刑风堂众人与阿秋两人分隔两端。

    只观其剑光青气纵横,隐挟风雷,阿秋便知来者何人。

    而最令她震惊的,也就是来的竟然是这位。

    东宫飞凤卫首座,上官玗琪。而她那自她叔公时代起,便已经闻名天下的君子剑“冰篁”,正凛然横于刑风堂众人眼前。

    因此公仪休方才发兰陵啸,应召而来的竟然是上官玗琪?

    上官玗琪背对他们二人,只说了一个字:“走!”

    刑风堂众人立即闻声而动,纷纷向前扑来,而上官玗琪身形止水不波,提剑再起。

    所有人毫无例外,被卷入冰篁剑凛冽青光之中。

    得此机会,不等阿秋反应,公仪休已一把提起她,迅速远扬而去。

    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原来公仪休带着阿秋逃至数里之外,立刻上了道旁等候已久的一辆马车。那马车样式简便朴素,可车前系着的马却是品相不凡,神采奕奕,一望而知非凡品,而车上头戴斗笠、一身红衣的车夫看来也颇有几分眼熟。

    阿秋此刻靠在车内软垫之上,脸色苍白,是因为刚才运力过剧的缘故。

    她仍忍不住地道:“你就这般抛下上官大小姐一人应付刑风堂那些打手和祝左思,她难道不会有事?”

    这般长途发力急速奔驰,公仪休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毫不犹豫地道:“你醒醒罢,那可是南朝未来的剑仙!你我若论单打独斗,都不一定能赢过她的!”

    再发现阿秋仍然是瞪着他,终于摊手苦笑道:“你叫我怎么办?当时让你一个人走你又不走,我若留下来陪她应战,凭你自己如今模样,走得了几步远?”

    阿秋懊恼,心想实情确实如此。按她如今的状况,若非公仪休凭借无双轻功带她远扬,怕走出一里地都困难。

    公仪休又道:“放心罢。上官首座应付那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连我,若说独力面对他们,即便不能将他们全灭,那逃跑总该是绰绰有余的。”

    阿秋反省,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耳听着公仪休“哎哟”了一声,见他撩起衣袖,右肩上却有一大片血迹。想必是打斗之际被兵刃所伤,但当时却无暇顾及。

    公仪休自顾自地扯下他云缎上的银丝布,顺手给自己包扎止血。口中狠狠道:“刑风堂这帮不长眼睛的毛头小子,就连对着本师兄都敢这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着实可恶。”

    阿秋垂着头好一会儿,终于声若蚊蚋地吐出两字:“多谢。”

    公仪休终于露出了一丝乌云破日般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谢什么?”

    阿秋抬起头来,正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从未想过,大师兄可以为了我作出这般大的牺牲。师兄此恩,阿秋怕是一生一世也还不上了。”

    她所说的,字字出自真心,而字字也都是实情。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万俟清在公仪休心中的地位。而公仪休竟肯为了她而背叛师尊万俟清,这恐怕是他此生所付出过的最大代价。

    公仪休亦收拾起笑容,俊朗容颜变得再无一丝表情,瞧向窗外,淡淡道:“你不必内疚。换了是墨夷师弟,我也一样地会如此做。你们入兰陵堂的第一天起,我便将你们视作自己的亲弟妹,这点从未变过。”

    阿秋心中震荡。

    大师兄从前一视同仁的友善,她只当作是面具。她从未想到过,公仪休竟是真的将他们视为亲人。

    公仪休再瞧向她时,眼神已变得温柔许多,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兰陵堂的那天吗?”

    阿秋心想,那是她被万俟清自顾逸身边劫来的那一天,她又怎会不记得。

    公仪休继续地道:“那时你的眼神不仅是木然,还有一种灰烬般的凄凉。就如……我今日刚见到你时那般。那时我便知道,你绝不是迟钝木讷,因为迟钝木讷之人不可能有那般心痛神伤的表情。你是经历了极大伤痛。但师父他,并不会懂。”

    阿秋心头再度震动。

    她从未想过这位向来只会与他们戏谑笑闹的大师兄,对她的观察,竟是如此入微。

    公仪休似是想起了往事,轻吁一口气道:“墨夷师弟初入师父门下时,其实神情也是这般。但他入门之时,终究又比你那时大了许多,十多岁的少年,很多心事都藏得住了。好在师父也不关心这些。”

    阿秋低声道:“很多时候,都是你代替师父教我们一些东西。”

    公仪休又裂开嘴笑道:“为兄和师父一样,都没什么耐心,不要怪我。所幸你自雪原出来后,与武技相关的都是一通百通,如有神助。学不会的统共也就一个书法了。”

    阿秋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了代师授业,教她写字的往事,讷讷道:“那是我实在没有天分,怪不得大师兄。”

    公仪休神情忽黯,道:“我家中的弟妹若还活着,也有你们这般大了。”

    阿秋从未听起公仪休提起过往。她从前只当公仪休与她一般,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显非如此。

    原因之一,便是公仪休和墨夷明月投入万俟清门下时,都已是十多岁的少年,并非如当初的她一般尚是孩童。

    阿秋犹疑地道:“大师兄的家原来在……”

    “洛阳。与二师弟一样,我的家园毁于北羌的铁蹄与战火。”

    公仪休抢先替她答出了答案。

    阿秋虽然曾经有猜测,但经公仪休之口亲自承认,她仍然心头剧震。

    片刻沉寂后,公仪休方道:“这也是我得知你被师父扔在刑风堂大牢之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就出来的原因。”

    阿秋欲言又止,最后道:“在如今的形势下,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这一句到了最后几个字,已是无尽黯然。

    建章既已决定投降,江东很快将成为北羌的国土。在师父的运筹帷幄搅动风云之下,北羌的铁蹄踏进江南只是或迟或早的事。

    且不说她已经被驱逐离开南朝的权力中心,就算她还在,又能怎样?

    北羌王师冲破南朝封锁的速度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边境溃退的速度亦是难以想象。几令她怀疑,上官谨过世后,南朝这些年是否过于安逸,边境军马皆从未认真操练准备过?

    这般一败涂地的速度,她的义兄李重毓和永定侯的樊家军,即使想支援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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