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绛雪阁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与崔婉商议好了对策之后,这才预备离去回寿安堂崔老太太处。
连翘撑伞送李嬷嬷走到绛雪阁院门外,将手里装着酥油鲍罗的黄花梨食盒交给李嬷嬷,说道:“嬷嬷今日辛苦了,雨大风急,还请嬷嬷小心脚下,慢些走才好。”
李嬷嬷闻言,莞尔一笑接过食盒,看向连翘说:“好,多谢五姑的酥油鲍罗了,回头老太太见了,定会欢喜的。”
连翘听着心里也是一阵喜悦,看了一眼身旁的甘草,甘草领会,上前一步将手里抱着的李嬷嬷的油纸伞交还给她。
李嬷嬷撑伞正欲离开,忽然又瞥了一眼四周草丛树林,附耳低声对连翘与甘草小心谨慎说道:“姑娘今日同我吩咐的,嬷嬷我待会儿回了老太太院子自会着手布置起来,还请姑娘安心。”
见连翘面上也是一脸谨慎,李嬷嬷又继续:“绛雪阁这里也得小心些,免不得一些暗处里的脏东西,出来祸害了五姑娘就不好了。”
“是,连翘知晓了,还请嬷嬷放心,我和甘草定会尽心伺候着。”
“今日新进来的丫鬟春桃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最是知根知底,用着也放心。”
李嬷嬷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连翘和甘草都一一记下。
天边雨势仍不见有减少之势,又恐误了李嬷嬷的差事,于是三人便匆匆告别,连翘和甘草站在院门外边目送着李嬷嬷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隐在了雨幕里面再也瞧不见后,这才闭上院门,和甘草回去崔婉屋里。
“姑娘,李嬷嬷已经回去了,”见崔婉颔首,连翘又继续道:“方才院门外边,我和甘草又暗中观察了一下,那黑影似乎已经消失了。”
崔婉从罗汉床的软榻上起身,走到桌旁的原木凳坐下,开口:“今日尾随你们的那黑影,咱们还不知晓他是何人派来监视咱们的,以后做事说话小心谨慎些就是。”
甘草走到崔婉身旁,问:“那姑娘,夫人和赵姨娘派来的人该怎么处置?”
如今那些新来的丫鬟婆子们才刚进院,差事还没有分配好,又因为其间又有一些是安插进来的眼线,免不得要多操心些,崔老太太那处的春桃和其他几个背景干净的还好处理,只是赵姨娘那边的两个小丫头和程念华那处的梅香有点麻烦。
特别是梅香,经崔婉一番调查分析,连翘和甘草两个都知晓该从哪里防范,只要不让梅香有机会接触到绛雪阁里的膳食酒水,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什么危及崔婉性命的事情。
崔婉方才与李嬷嬷交代寿安堂的事情时,对于绛雪阁新添派的那些人的事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她红唇微张:“燕儿和彩儿是赵姨娘那边的,打发她们去后院水上妈妈那边,做一些浆洗衣物的活计即可。”
剩下的就是有点棘手的梅香了,崔婉眉毛轻蹙,眸子略转动,片刻后,说道:“梅香此人心思深沉,行事又极为圆滑谨慎,更重要的是,她是因为厨艺了得这才被夫人选进来绛雪阁的,明显是冲着灶下婢或是厨娘来的。”
连翘满脸担心说着:“姑娘,既然这样,就更不可以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厨房了,谁知道哪天她会给姑娘你的膳食里动手脚呢?”
甘草闻言,心里也是害怕极了,急忙开口赞同着点头。
“我自然知晓不能安排她去厨房里边,”崔婉笑着看向她们两人,“院里的采买就交给祖母那边派来的春桃吧,这样我也放心些,至于梅香,就先让她去做粗使丫头的活计吧,洒扫庭院即可,洗碗之类的还是原先咱们院里的人负责就好。”
崔婉趁着这次机会,又将绛雪阁原先负责各处差事的丫鬟婆子给略微调整了一下,没做什么太大的改动,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或是缺人手的位置将新来的几个补了进去。
一直到日暮时分,院子里的小厨房升起了袅袅炊烟,崔婉摸摸因为饥饿而咕咕作响的肚子,这才停了吩咐,叫连翘和甘草去小厨房那里布置饭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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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因为暴雨连下不止,所以崔家众人便没有聚在一起吃晚饭,只是待在各自的院子里面,吩咐小厨房各自准备着。
崔敬先出府会友人,在外面用过晚饭后才回到府中,崔敬先从马车上下来,小厮早早的就下车候着了。
进府后,主仆二人撑着伞便直往崔敬先的住所处走去,崔敬先手里还抱着一株海棠花,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将这海棠花小心安置妥当,这是我明日要送给婉儿侄女的礼物。”
身旁的侍女小心接过去后,便退下了。崔敬先似乎是又想起了马车上边还有几匹上好的料子没有拿来,便问身旁的小厮:“马车上的东西可拿来了?”
小厮一边擦拭干净崔敬先身上的雨水,一边恭敬回道:“爷放心吧,方才已经放到书房去了。”
崔敬先闻言,心下便安定了不少。
这是他给崔婉的赔罪礼,因着今日走的匆忙,将她的衣物都给弄脏了,虽然他常年游历在外,极少待在崔家,但是或多或少也从府内下人们的口中,知道一些崔婉在府中的处境。
原本他还想从他这些年游历得来的一些奇珍异宝里面,挑一两件出来送给崔婉的,只是他也不知道崔婉一个姑娘家会不会对西南巫蛊感兴趣。
况且这些东西物件面目都有些奇特怪异,若是拿出来怕是会吓到她一个小姑娘也说不定,于是便作罢了,只是在回程途中买了一些寻常姑娘会喜欢的花草和布料,这也是他耽误到这么晚才回府的原因。
丫鬟来禀,说是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崔敬先便不再多想,径直先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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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崔明谦书房内,崔信彰与崔承安皆坐在一旁的两张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崔明谦背手踱着步子,神情严肃,语气也是沉重:“近来朝中人心惶惶,圣人又放权给殿前司,似有大刀阔斧之势。”
前几日户部尚书的惨痛遭遇,他们还历历在目,如今萧瑾又继续动手监察百官,虽说崔明谦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若说他做官多年,又爬到了如今的高位,全然没有半点过错,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只是看牵扯出来的事情是大,抑或是小罢了。
圣人如今这般动作,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叔父琰王一派在朝中暗中勾结,私下里结党营私,原本圣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做理会,毕竟念着血亲。
可是为何近些日子却一直在整顿朝纲,像是在暗中敲打似的。
而且,此次被萧瑾查处的大都是与琰王有关联的官员,只要是事涉严重的,不是被抄家流放,就是被押入大牢等候斩首。
“父亲,”崔信彰犹豫开口,“咱们崔家乃百年世家,清氏之流,如今朝中派系林立,咱们可万不能有任何暗中勾结抑或是结党营私之举。”
崔承安闻言,也是一阵赞同,说:“是啊,父亲,大哥说的在理,我们二人官职虽小,但是也应该洁身自好,为了为何清河崔氏的百年兴旺也得万事小心才行。”
见崔明谦眉头蹙着,眼底有不安之色,崔信彰起身上前,担忧地开口:“父亲,你没有和琰王一派有什么瓜葛吧?”
崔承安也跟着起身走到崔明谦身侧,兄弟二人皆将视线牢牢盯住崔明谦。
崔明谦似是有点不满,恼羞成怒着大手一挥,沉声否认:“没有的事,你们就不要随意瞎担心了,还是多上些心在政事上边吧。”
崔信彰与崔承安心里仍是存着一丝疑惑与不安,但是见崔明谦断然否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闷声作罢。
半晌,崔信彰又开口:“我私下里着人去打探过,萧瑾此人虽手段毒辣了些,但是为人还是公正不阿的,只要咱们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就不会冤枉到咱们头上。”
崔承安点头,看了一眼崔信彰,说:“临近年关,近来京外多发匪寇,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圣人便派了萧瑾前去抓捕清剿,这段时日朝内应是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
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崔家搬进新宅子的消息,早前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崔明谦庆贺了。
又因为现在形势紧张,也不敢太过张扬,一些官员也不敢登门拜访,于是都只是送礼到崔府,尽一尽心意便罢了,而崔明谦也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来至府上随意小聚一番便散去了。
而李嬷嬷也因着崔婉的吩咐,仔细排查了新进寿安堂当差的几个新来的,不出几日,便查出了可疑之人是谁。
但是崔婉却和李嬷嬷说,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人自己先开始有所动作之后,再来个人赃俱获。
一晃眼,便来到了除夕那日了。
应崔老太太的吩咐,在新宅子过的第一个年关,定要办得隆重些才好。于是程念华便早早的就命人提前去将府中装饰之物都采买齐全了,又着重添加了好些贵重物品,今年花出去的银钱是往年的好几倍不止。
除夕宴席则是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