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猜我们四个谁会是最先脱单的？”
411寝室夜谈兜兜转转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林千帆枕在玩偶怀里，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玩偶是上午为了加学分献血送的，有一股劣质棉花的刺鼻气味，嗅进鼻腔里，像是在遭受酷刑，她立刻反手把它拽出来，从上铺扔到地面的椅子上。
因为这个动作她从床沿探出头，其他三人都以为她要率先发表意见，纷纷正襟危坐等着她回答。
既然这样了，林千帆也不好推辞，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我觉得肯定不是我！”
她依稀想起一年前大一刚开学，第一次寝室夜谈的问题是“你们大学准备谈恋爱吗”，那时四人来自天南海北，性格不尽相同，互相并不熟悉，但都相同经历了地狱模式的三年高中生活，对大学的美好憧憬让他们异口同声回答“当然要。”
现在大二开学了，这个问题又被抬到桌面上，可见四人的flag肯定倒塌成废墟。
听了林千帆话，寝室里没了动静。
英雄所见略同，大家都觉得不应该乱立flag。
许久之后，林千帆对面床的姑娘开口，“我觉得我们寝室风水有问题，‘411’这门牌号不就是在诅咒我们四个四年都是光棍一条吗！”
这姑娘叫傅棠，东北豪爽人一枚，大大咧咧，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我认识一个占星社的学姐，你们说要不要找她给我们算算，隔壁412、410都全员脱单了，我觉得肯定是门牌的问题”
“……”
睡吧孩子，睡吧，好不好！
傅棠想法天马行空，没人接她话茬。
关于谁先脱单这个问题将室内温度降至冰点，不知谁说了一句“我睡了”，寝室夜谈到此结束，屋内陷入夜的寂静。
黑暗中只有空调显示屏上的温度那一点亮光，幽幽照亮林千帆若有所思的脸，她呆呆在床畔坐了一会，最后拉上床帘，缓缓躺下。
直到舍友呼吸声逐渐均匀平稳，可她却始终没有睡意。
大一夜谈面对要不要谈恋爱的问题时，她为什么会回答“当然要”呢？
现在的林千帆似乎有点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
她闭上眼睛，试图情景再现自己当时的想法，但困意上来，身不由己便陷入了梦乡。
关于盛夏的一场梦，七零八落，人来人去，整整持续了一晚上，林千帆是被从天而降的石榴砸的醒的。
她一骨碌坐起身子，不自觉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仿佛害怕被石榴砸肿了。
寝室里静悄悄的，明亮的光线透过床帘洒了一丝一毫在被单上，看来大家都还没起床，昨晚睡的太晚，她再次躺下。
摸出手机打开，突然两条辅导员的信息跳出来，再一看时间，九点四十八……
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
哗啦一声，林千帆一边拉开帘子，一边大声喊室友，“快起床，迟到了！”
“千帆你醒啦，我要去占星社，要不要一起去，我等你。”
“……”
林千帆见傅棠化了妆，背着精巧的斜挎包，正准备开门，显然是要出门，愣了一会，问，“不上课吗？”
“你睡懵了吧！”
床下，在桌边坐着的另外两个室友停下手边的事看林千帆，“今天周六。”
林千帆不可置信，拿起手机又确认一遍，松了一口气，浑身一软烂泥一般歪倒在被子上，“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去吗？”傅棠继续追问。
想到辅导员的信息，林千帆婉拒了她，扬了扬手机，“导员找我估计有事，你和晓琪、阿萌去吧。”
被提到的两人再次百忙之中回答。
“我十点半要去我哥哥的首映礼。”
“我要追番。”
穿超短裙整理背包的葛晓琪是个十足的追星女孩，偶像三个月一换，因为名字实在太多了，后来和她们说话时统一用“哥哥”代替。
一身卡哇伊睡衣的赵萌则是资深二次元，整日宅在宿舍看漫画、追动漫。
“没一个靠谱的。”傅棠踩着小皮鞋哒哒哒，拉开门，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竟然只有我一个人为我们411全体的幸福奋斗。”
林千帆做了一晚上梦，睡的不沉，不过临睡前那个问题却有了答案。
一年前，陈轻舟临别时让她有什么想做的就大胆去做，她怀揣着这句话，心头上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扰动，自然而然就想着要谈恋爱。
不过，北城实在是富贵迷人眼，喧嚣娱乐景点名胜数不胜数，繁忙的学业生活之余这些足以抵消她当初想涉足未知恋爱领域的冲动。
心头的悸动又归于平淡。
想到陈轻舟，林千帆又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划拉了几下，看到陈轻舟新鲜发布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这一年时间，两人的联系就止于朋友圈的点赞交流。
陈轻舟大多数都是转载一些节目信息以及帮朋友宣传，像刚刚那条就是在宣传某个综艺，林千帆开始还会细看，后来干脆只扫一眼就点赞。
陈轻舟也会给林千帆点赞，林千帆游遍了北城的各个景点，国家博物馆、天坛公园、什刹海……天安门也重新去了一遍，这些景点有林千帆的身影，点赞区也都有陈轻舟的身影。
但两人私下没再联系过。
《碎骨》播出后，陈轻舟算是大红大紫了，广告、大屏、海报几乎随处可见，林千帆从前关注了陈轻舟各个平台的账号，对他的动向还算了解，知道他很忙，但是否忙到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林千帆终于清醒了，退出朋友圈，看辅导员给她发的信息。
“有时间到我办公室一趟。”
“有事要当面沟通。”
林千帆洗漱完毕，赶在午饭前去了一趟行政楼，黄老师正在拆外卖袋，看见她后把饭盒挪到里侧，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先坐。”
“吃饭了没？”
林千帆摇摇头。
“那我长话短说。”黄老师指指自己的外卖，嗔怪道，“哪像你们这些小崽子一觉睡到中午，我们辛勤的打工人已经忙碌了一个上午。”
“是这样的，去年的全国大学生武术比赛你不是夺冠了嘛，有一档关于传统武术方面的综艺想邀请你参加。”
“啊？”
事情来得太突然，林千帆一头雾水。
“不着急，你仔细想想再给我答复。”黄老师又道，“其实是这综艺的导演想邀请你上节目，正好他和咱们学院副院长有点私教，副院长就让我来先问问你意见，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意思，你不要有压力。
黄老师又拽回她的外卖，津津有味吃了两口，“照我看这事有利也有弊，利是你上综艺涨涨名气，未来就业的方向更广一点，弊端是万一沾染上饭圈这些，难免被扒得皮都不剩。”
黄老师研究生毕业没几年，人年轻又随和，对手底下这群大学生都是像对朋友一样，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在为林千帆考虑。
林千帆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又想，回到宿舍后又把这事和舍友说了，想听听她们意见，娱乐圈万事通葛晓琪听后当即一拍大腿，把这档综艺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林千帆听到你邀请嘉宾名单时眼睛一亮，终于下定决心。
——
两个星期后综艺录制。
北城卫视《五千年的钟声》综艺正在紧锣密鼓地录制中，后台乱成了一锅粥。
导演嚷着嗓子喊，“喂，那个谁，谁怎么还没到，你干什么吃的？”
助理端着咖啡，泼泼洒洒，四处跑。
灯光、摄像争分夺秒调试设备。
化妆间里，演艺人员都在做妆造，林千帆为了不碍事，缩在角落的小板凳子上坐着。
按道理说她也是需要化妆的，导演说她上场时要进行一段武术表演，但化妆师分身法术，她又是个素人，不受重视，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她眼瞅着一个女明星化完妆去换衣服，化妆师空闲下来，正准备上前请化妆师帮忙时导演推门走进化妆间。
他站在门边，四处看了看正在化妆的工作人员，把手中的纸杯捏瘪，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扔去，看起来很烦躁。
林千帆觑着他，没敢动，她决定参加综艺后，也对这位导演做过背调，结合百度和黄老师的内幕消息，了解了个大概。
导演名叫许森，年少有为，不到四十岁便导演过两档大火综艺，家世好，但脾气不是太好，特别是录制节目期间，一个人能把整个节目组折腾得鸡飞狗跳。
林千帆希望他能情绪稳定点。
“怎么回事？”许森注意到角落里素面朝天的林千帆，举步向她走去，“还没化妆？”
这个姑娘当初是他极力促成要邀请的，为的是她大学生素人武术冠军的身份能吸引来年轻观众，但有一点他欠考虑了，这素人不熟悉流程，带起来是真麻烦。
“我怎么和你说的，不要四处找明星拍照签名，进了化妆间就让化妆老师化妆，你傻愣着在这喝西北风啊……”
“哟，许大导演发这么大脾气！”
没关严的化妆间门透露出一点走廊内的噪杂声响，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步伐悠闲走进，打断了许森的话。
“大经纪人你们可算来了，都到了吧！？”
许森笑着趋步上前握手寒暄。
林千帆瞧着这黑脸煞神导演变脸，不有纳闷来得是什么大人物，她不声不响歪头瞧了一眼。
竟然是他。
江朝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但一看那笑容便知道是装出来的，因为太无懈可击，林千帆第一次在酒店，通过门缝看见过他和陈轻舟交谈，看到的就是这种笑容，那时她只知道他是陈轻舟的经纪人。
因为太过惊讶，林千帆这一眼忘了收回，恰好和江朝视线撞上。
对方眉毛微挑，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许森和江朝说完话，估计是得了什么好消息，阴沉沉的语气里都带了点笑意，没再责骂林千帆，“还不去化妆。”
林千帆也想啊，但被他几句话一耽搁，化妆师又忙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找谁画。
人生地不熟，林千帆不敢随意打扰忙碌的工作人员，只好杵在原地。
许森拨了个电话出去，嘴里直催促着“快点，马上，必须。”
他瞪着眼看林千帆的样子很吓人，林千帆已经做好再次接受敲打的准备了，谁知江朝突然善心大发，帮她解了围，“许导你忙你的吧，我看你们化妆师都忙得很，不如让这小姑娘到我们那化？”
许森哪有空管这些小事，挥挥手表示同意，就先一步离开。
林千帆知道这是看在陈轻舟的面子上。
她跟着江朝亦步亦趋朝走廊尽头的单独化妆间走，江朝向后睨了一眼，嘴角挂上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算不上认识这姑娘，毕竟两人从没打过照面，只是经常看见她的照片。
陈轻舟的手机壁纸是他和这姑娘的合照，但欲盖弥彰，半遮半掩，把女孩裁去四分之三，唯一醒目的是她眼尾那颗红色小痣。
江朝经常能看见这张照片，他想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