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样的!卢有龄!你有能耐!我用还不行!”

    在一旁看着的郑德友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人怎么突然就开始吵起来了。

    “三郎,这是怎么了,这底野迦又是什么?”

    “姑父不必理会他,秋潆服了药后,片刻就能醒来。”

    “当真?!”

    “当真。”

    得到卢有龄肯定的回答后,郑德友朝着阿罗那作揖表示感谢,“大夫,真乃神医也。”

    阿罗那不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示意郑德友将郑秋潆扶起,然后把药丸喂给了她。

    底野迦味道辛辣、苦涩,是一剂猛药,能解毒、缓解疼痛,也能治疗突发的昏厥和癔症,甚至对消化不良也有帮助,是当之无愧的“万用药”。阿罗那费尽千辛万苦从波斯带来了几颗,没想到这第一颗救的竟是风寒之症,心里实在觉得不值。

    因此,他面无表情地喂完药后,拿起卢有龄拍在桌子上的过所便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在屋外等候的王尚,看到出来的阿罗那,屁颠屁颠地就跑上前去,问道,“可治好了?”

    阿罗那听到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得不能再好了!”

    作为胡人,阿罗那眼睛本就大而深邃,有心瞪人的时候,那眼睛更是大得可怖,因此王尚着实被吓了一跳,“你瞪我干嘛!”

    “以后这种小病别找我!”

    “是三郎非要找你的,有本事你冲他发火去!”

    “哼!”阿罗那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王尚,直接走了。

    王尚不知阿罗那发什么疯,看个病也能吵起来吗?于是他打算进去问个明白,再说这寒风瑟瑟的,他真是不能再吹,不然又要多添一个病人。

    刚走到房门口,打算推门而入时,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是郑叔父从里面出来了。

    “叔父怎么出来了?”

    “秋潆醒了,正和三郎说话,我不便在场,这才出来。”

    不便在场?不便在场的是他卢有龄吧!这这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郑叔父难道放心?

    “叔父,这三郎和秋潆共处一室,怕是不太好,要不我进去呆着吧。”

    “诶,不必,他二人有话要谈,还是不要有旁人比较好。”郑德友拦下了王尚,脑海里还在回忆刚刚秋潆醒来的画面。

    他是被这两人一起轰出来的......

    秋潆的个性他知道,跟你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但真是讨厌一个人就变成了爆竹脾气,三句话不对付就要炸。

    至于这三郎他不甚了解,但气场也不是一般地强,面上不显,心里谋算得深,让人不敢亲近。

    此刻这两人都面色不虞,恐有大仗要打,自己被轰出来实则是出来避祸啊,看这王公子也是个好孩子,实诚人,还是拉他一把,也算积德行善了。

    “王公子,不如等他二人聊完再说?我先带你去偏房吃些茶点,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还有那位胡人小兄弟,他去哪里了?”

    王尚一听说不用在外面挨冻了,立马同意了郑德友的建议,说道,“他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叔父,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这样的话,那有请。”

    “叔父请。”

    两人笑着互相请来请去地远离了“是非之地”,自然也没听到里面刚刚爆发出的巨大声响,那是郑秋潆在朝卢有龄扔东西。

    “黑心的贪官!你还好意思来!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怎么没死!”

    “要不是看在我阿娘的份上,我才不会救你!”

    “照我看,你应该自裁谢罪,为胡良的妻儿陪葬!”

    底野迦果然是良药,郑秋潆吃了它之后不仅没一会便醒了过来,此刻更是生龙活虎地像一个泼妇。

    她抄起床边摆放的一个花瓶就朝卢有龄砸去,但确实因病力道不足,在距离卢有龄几步远的地方便落下了,只有碎片滑到了他的脚边。

    “你已大好了。”卢有龄缓缓开口道。

    “那天你看见了什么?”

    “胡良的死状吗?”

    “这就是你无法醒来的原因吗?”

    “你就这么愧疚吗?”

    卢有龄一声声的问询,让郑秋潆说不出话,她在醒来之前只觉得自己被梦魇困住了,梦里充斥着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声声泣血,还有那被箭矢贯穿的人,是那么清晰地跪在她面前,那张脸她此生都无法忘记了。

    “但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让胡良无法归家,是我间接害死了他的妻儿,与你何干呢?”

    郑秋潆听到卢有龄如此大方地承认自己的过错,言语里没有一丝愧意,心里更加恼怒。

    “你该死!”她又抄起床边的另一只花瓶扔向他,这次卢有龄从桌旁站了起来,接住了这只花瓶,并走到郑秋潆的床前,将花瓶放了回去。

    “如果你是因为救我而愧疚,也大可不必,因为有没有你,他都不可能杀死我,而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卢有龄看向自己的肩膀,半天没说话,那里似乎又渗出了丝丝血迹。

    三条人命换他在鬼门关走一遭。

    呵,好轻的代价。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污蔑胡良?”郑秋潆看向卢有龄,语气里仍有怒意。

    “我有我的理由,我只能告诉你,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吗?我看卢少卿是手上沾了太多血,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卢有龄听到此话,脸上表情一顿,继而说道,“看来你的火已经发完了,关于胡良的事就告一段落吧,你只需要记住,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就好了。”

    “你不必愧疚。”

    郑秋潆没有回应卢有龄的话,刚才情绪起伏太大,她此刻有些乏力,这会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半晌,卢有龄又开口道

    “说实话,我也认为你那天不该来救我。”

    “你说什么?”

    “你该跟王娘子一样,骑马进城找援兵,而不是只身游过来救我。这样的话,我可能还是会受伤,但起码你不会躺在这里。”

    听到这话,郑秋潆轻笑一声,“原是我自作多情。”

    “没错,不要总是卷入他人的因果,六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你只需要

    顾好你自己。”

    卢有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而郑秋潆在听到他说?六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的时候,心中羞愤不堪,她没想到有这种“不识好人心”的人,仿佛在把她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卢有龄!我郑秋潆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帮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从此形同陌路!”

    “好。”

    看完郑秋潆后,卢有龄又去正房看了一眼卢尚华,姑母身子不好,但此刻心情平稳许多,只说改日要上大慈恩寺还愿,卢有龄叮嘱她多注意身子后,便和王尚从郑府告辞。

    而此刻,王毓秀正带着一队大夫浩浩荡荡地前往郑府,路上遇到了从郑府刚刚离开的王尚和卢有龄,两队马车相遇,王毓秀挑起马车的帘子问,

    “卢公子醒了!伤势可还好?”

    “多谢王娘子关心,目前是死不了。”

    “那太好了!总算平安熬过来了,我本打算看完秋潆再去看你来着,瞧我为你们找的大夫,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大夫。”

    卢有龄笑了笑,表示感谢,之后便佯装虚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王尚看到妹妹这阵仗好心提醒道,“你不用带这些大夫去郑府了,郑秋潆已经醒了。”

    “真的!阿兄你没骗我!”

    “真的,她现在康健得不得了,能打十个卢有龄!”

    闭着眼睛的卢有龄,扯了一下嘴角,并在下面给了王尚一脚。

    “那我去找秋潆了!阿兄再见,卢公子再见!”

    说完,王毓秀便命车夫快马加鞭,顺便遣散了众大夫。

    “别装了!人马车都跑远了,你睡三天还没睡够啊?”

    听到这话,卢有龄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并坐直了身子。

    “你跟秋潆妹妹到底说了什么?不是你上赶着去给人看病的吗?怎么她还朝你又打又骂的?”

    王尚回忆起和郑叔父进到东厢房的场景,那可真是东西碎了一地,人气到红着脸。

    “很明显,她讨厌我。”

    “可她那天晚上救了你,还是游过来救得你,我以为你俩还是有点兄妹之情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隔了好远的表兄表妹,她还总觉得是亲人,要来帮我。”

    “这不是挺好的,说明秋潆妹妹这人,重感情,仗义!”

    “我不这么认为,她这是自讨苦吃,做人还是要明哲保身,没必要对着一个陌生人也掏心掏肺。”

    “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她又不是傻子。”

    “她是。”

    王毓秀来到郑府直奔郑秋潆的住所,此刻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而房间的主人正在吃饭。

    “秋潆!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我都后悔那天带你去昆明池了。”

    “我也后悔。”

    “我就知道,你在怪我!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

    “跟你无关,毓秀。我是后悔那天去救卢有龄,我真是全大唐最傻的傻瓜!”

    “怎么这样说,我还羡慕你有一身好功夫能去帮卢郎呢!”

    “谁乐意帮他?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帮他,管他是死是活,跟我通通没关系!”

    “怎么了秋潆,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郑秋潆听到王毓秀这样问,本来想说一通卢有龄的坏话,但又想到她对卢有龄还处在爱慕的阶段,便闭上了嘴,只问道

    “毓秀,你还喜欢卢有龄吗?”

    “喜欢呀~”

    “有多喜欢?你知道的,圣人之前下了禁婚令,你和他是没办法成亲的。”

    “秋潆不必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

    看到王毓秀神秘兮兮的模样,郑秋潆心里突然没底,她害怕毓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你要做什么?”

    “哎呀,秋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放心好了,这办法我耶娘是知道的,我不会冲动做事的。”

    “毓秀,其实我觉得卢有龄不是良配...”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他啊,秋潆,你懂我的感受吗?”

    “不懂。”

    “等你也有喜欢的人就知道啦~”

    看到王毓秀憧憬的模样,郑秋潆只好叹气,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唉...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后悔。”

    “我是不会后悔的!”

    郑秋潆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心里想着只要不危害到阿娘和毓秀的安危,她再也不会管卢有龄的事了。

    此人不仅自大傲慢,心中门第成见颇深,还为升官不择手段,诬陷好人,实乃罪大恶极。

    这种人即便阿娘和毓秀再喜欢,她也不会再给他一个好脸色,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死对头,见一次便骂一次,总不能让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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