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自然要装得有模有样。
江南烟雨楼的主心骨都不在汴梁城内,收购这样一家无主的酒楼,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他没有以官家的身份收购,而是以郑家郎君的身份,并跟店内相识他的奴仆解释,由于温宁沅心情不佳回了苏州城,他在这里暂代酒楼东家一职,并立了字据,待温宁沅回京就将酒楼还给她,期间的租金和收益也会一文不动交给她。
谈起江南烟雨楼的事,容述熟练于心,半真半假地跟温宁沅说道:“官家在苏州微服私访,看中我的经商才能,封我为皇商,我们夫妻二人这才千里迢迢来到东京城。我经营各种大大小小的店铺,你则是经营江南烟雨楼。”
庄燕一听到“江南烟雨楼”五个字,如同打了鸡血般,激动不已。
“江南烟雨楼?”庄燕难以置信,“我没听错吧,是江南烟雨楼?”
她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丈夫,挥动他的手臂,说:“承福,妹子竟然是江南烟雨楼的东家?”
温宁沅看着庄燕过激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纳闷问:“燕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容述同样递来疑惑的目光。
他担心庄燕知晓温宁沅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
若是庄燕知晓的话,如今又怎是这种反应?
“是啊,庄娘子这是怎么回事?”早在跟钱承福谈话时,容述已经知晓庄燕的名讳,故而称其为庄娘子。
庄燕深吸一口气,握住温宁沅的双手,说:“我早就听闻过江南烟雨楼的东家,听说是个女娘,所以过多关注了些。她收留一些无家可归之人,给他们安排在酒楼做工,真是一个大善人!”
温宁沅对这些事情印象不深,听庄燕这般说着,心里并无波澜起伏。但见庄燕如此崇拜的目光,她讪讪一笑,低下头来。
庄燕越说越来劲,“要是我也能独自一人经营一家酒楼就好了!”
钱承福面上浮现了尴尬神色,带着妻子跟温宁沅和容述致歉,说:“真是对不住,我家娘子自说自话,给贵人见笑了。”
庄燕想起来了,他们夫妇方才说过对金银铜钿不感兴趣,这才没有进城内经商。
这些话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心中所想,只不过是用来搪塞温宁沅,好让温宁沅不要以银钱来回报她这些时日的照顾。
庄燕拍拍嘴巴,“对对对,我一时嘴快,竟说出这种话来。”
温宁沅温和一笑,“不打紧。”
她抬头望了望容述,容述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和肩膀,她看他必须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楚他的面部轮廓。
峰峦起伏,层层叠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刻的脸。
她收回视线,跟庄燕郑重道:“燕姐姐若把我当真的妹妹,日后打猎累着了,想去经营酒楼或胭脂铺子,都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庄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温宁沅解释道,“我会借姐姐银钱,让姐姐有本金开一家店铺。若姐姐不嫌弃,也可把我这些钱当做是入股的。”
庄燕欣喜若狂,抱紧了温宁沅。
打猎为生的人力气大,庄燕又过于高兴,给温宁沅脖子搂得紧紧的,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容述看到这一幕,向制止庄燕的行为。
温宁沅对他无奈一笑,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容述这才作罢。
——
——
寻常时日,容述几乎是一日来农庄三两次,鲜少在农庄住下。
一是温宁沅作为病人需要静养。
二嘛,当然是养尊处优的官家住不惯茅草屋。
前段时日下了大雨,天气不是那么炎热,颇有些秋日里的凉爽,趁着晴光正好,容述带着温宁沅出门散心。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一片地上,闻着清爽的秋风,心情舒适不已。
容述因为心情好,带动了他的闲情雅致,让奴仆带着书画的工具和桌子,一路随他们来到了草地上。
他指着那片开满了鲜花的草地,吩咐奴仆铺上一层软垫,示意温宁沅坐在上面,说:“善柔,你坐在那里,我为你画一幅画。”
“画画?”温宁沅出乎意料。
她脑海里没有丈夫会作画的记忆,兴许是忘记了吧?
不过她期待容述的画工如何,便听从他的话,坐在了软垫之上。
容述坐在奴仆搬过来的椅子上,将画纸平铺在桌面,用毛笔的另一头比划作画的空间,认为这样很是美观后,欣赏地点点头。
抬眼一瞧,温宁沅正百无聊赖跪坐在软垫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欲言又止。
容述心中发笑,问:“你这是什么姿势?”
温宁沅抿唇,“我想听你的。”
容述侧着头,“嗯?”
“画师说让我如何坐,我便如何坐。”温宁沅道。
容述观察四周,见草地上的黄色的小花开得正好,再仔细观看温宁沅的穿着,她今日穿了件淡黄色的对襟褙子,搭配一件月白色绣黄花的百百迭裙,鲜花与她正是相配。
他嘱咐福胜去摘这朵小花,“放大娘子头上,给大娘子戴着。”
福胜应声是,摘下小花为温宁沅添妆。
鲜花配美人,人比花娇,人比花艳。
容述左看右看,还是觉着不太舒服。
“善柔,你用团扇半遮面,眉眼含笑往右下方看。”容述道。
温宁沅如实照做,只不过那眼神还是差些意思。
容述没有再提要求,只要她展露笑颜就好。
他在宫学时的品学兼优,画工称不上最佳,却也能够在短时间内画好,人物的神情和周围环境,都能画个大概。
一炷香的时辰后,容述画好了温宁沅整个人,认为她一直保持团扇遮面的姿势累,故而道:“善柔,你可以放下团扇歇息片刻,我只差几步便能画好了。”
“福胜,给大娘子上些点心,不要饿着大娘子。”容述吩咐道。
福胜压住内心想笑的举动,应声是挥手示意底下人上点心。
官家想装温娘子的丈夫,他也得陪着装。
这叫什么事嘛!
温宁沅吃过点心,由女使搀扶着站起身子,走向容述绘画的地方。
她看着画中含情脉脉的自己,颇有些不相信,问:“官人,这是我吗?”
正在作画的容述手上动作未停,颔首道:“是我眼中的你,娇媚动人,温和可爱。”
这话说得温宁沅脸颊通红,看了许久,她发现容述画景色时从未抬头,却能给景色画得十分相似且逼真。
她好奇问:“官人,你明明没有看这边花草是何种样子,为何能够画得这般惟妙惟肖?”
“因为我过目不忘。”容述毫不谦虚道,“很多画面,只要我看了一眼,我就能铭记于心。”
“官人好厉害!”温宁沅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祈求道:“官人还能为我画一副画吗?过段时日等我身子好了,我要进京给官人的画裱好放至家中。”
一声又一声的官人叫着,叫得容述心都酥了。
他满心欢喜答应,“好,你想要我画几张都行。”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他一直是温宁沅的丈夫,那该有多好。
夫妻间该做的事,他想一一和她做了。
——
——
皇宫大内。
赵太后近来觉着日子过得太无趣了。
容述总是不见踪影,她心里越想越不踏实。
“静如,你说二郎最近在做什么?”赵太后捏着手中绣帕,她心里烦闷,有一股火,若不释放出来,她心里难受得紧。
冯娘正在绣花,闻言放下手中的绣活,走至赵太后身边的小杌子坐下,回道:“战事才平,官家自是有要事要忙。”
赵太后早年间做过歌女,冯娘是赵太后当时的挚友,曾以命救赵太后如水火之中,所以在私底下,冯娘能够坐下来和赵太后说话。
冯娘的回复未能令赵太后满意。
赵太后皱着眉头,“我心里有古怪。”
她望向另一处宫殿所在的地方,“快去将七娘请来。”
七娘赵筠心是赵太后的娘家侄女,今年不过十九岁,正值一个女娘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冯娘对赵太后的想法心知肚明,点点头,亲自去请赵筠心。
不出片刻,一个穿着淡粉色绣荷花褙子的女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看见端坐在上首的赵太后,她眼睛弯弯如月亮,叉手向赵太后行礼。
“七娘见过姑母。”赵筠心的声音清甜如软糕。
赵太后挥挥手示意赵筠心起身,“七娘快坐吧。”
赵筠心长相甜美,脸蛋圆圆。
她睫毛浓密且长,衬得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此刻满眼期待地看着赵太后,歪头问:“姑母叫七娘来,是想听七娘给您说书吗?”
赵筠心进宫已一月有余,日日陪伴赵太后,不是给赵太后讲宫外的奇闻趣事,就是自己编写侠女拯救江湖的故事,以说书的方式说给赵太后听。
赵太后不置可否,“七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赵筠心纳闷,“我喜欢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赵太后但笑不语,只用眼神瞥眼座下含羞带怯的赵筠心。
“姑母为何这般盯着我看?”赵筠心移开眼睛,不敢对上赵太后投来的目光。
赵太后道:“我让你嫁给二郎,你可愿意?”
赵筠心一手揪着裙子,“哪家二郎?”
“能让我叫二郎的,还能有谁?”赵太后挑眉,“我只问你一句,你愿还是不愿?”
“我愿意!”赵筠心不带一丝犹豫。
官家如今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若她成功入了官家的眼,何愁没有日后的荣华富贵?
赵筠心眼中的笑意愈发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