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甜

    打发徒弟去好好休息后,泠霜独自进了屋,在玉台上坐好,指尖勾动,密密麻麻的金光古字飘浮周身,飞快游走。

    她从万千光点之中细细感知,昆仑洲,帝囷山,阿洄......

    片刻后,面色沉重地抬起头。

    这个人,并不存在。

    推开那个小院木门时的眩晕感又一阵阵袭来,一个他人假扮的散修,怎么会与她的记忆有关?

    华溯,阿洄,还有那根蒙住她双眼的发带。

    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小徒弟的身世她亲自调查过,绝无问题,就是个坎坷孤苦的少年罢了。

    法术逐渐散去,她走到窗边,站在一片皎皎月光里,望着一墙之隔的位置。手腕上的养神木散发着清幽沉静的香气,泠霜随意拨动几下,听得木珠相碰的闷响。

    “师尊!”

    她动作一顿:“什么事?”

    华溯端着药碗走来,“我见师尊回来时好像有些虚弱,所以照着书上的指导熬了调理身子的药,盼师尊能早日痊愈。”

    “为师并未受什么伤,只是有些累而已。”

    “师尊......”

    泠霜挥挥手,屋门凭空推开,“进来吧。”

    华溯将药碗放在桌边,坐到泠霜身旁,她端起药浅浅一嗅,里面几样方子都挺熟悉,是师兄爱用的。

    微苦的药汤滑入喉间,她眉梢松动,与师兄的药相比,苦味好似淡上许多。

    唉,她周围几人,在医术上好像都颇有造诣,独独她,一窍不通。

    华溯捻着帕子,为她拭去嘴角药汁,柔软的绢帕轻轻抚过唇瓣,引得泠霜感到几分说不上的奇怪。

    她往后避开些,看着少年的手停在半空。

    “师尊是我最重要的人,侍奉左右事必躬亲,本就是我该做的。”

    泠霜难以言喻地抿着嘴角,“可是这种事,施个清尘洁净的法术就好,我们是修士,与凡人不同,许多地方方便许多。”

    华溯:“......”

    “当然了,你细心周到,为师很欣慰。”

    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帕子收好,问起别的:“师父此行去昆仑,一切顺利吗?”

    “尚可。”

    华溯凝望她清冷柔和的侧脸,月光洒落眉睫,显得女子如天山寂雪,不染凡尘。

    “师尊,我幼时也曾去到过昆仑洲,记得那里还有不少美食佳肴,不过身无分文,只能暗中羡慕别人了。”

    “你虽已辟谷,但那些人间食物,尝一尝也是无妨的。”泠霜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小可怜,这类无关紧要的事,不想对他多加约束。

    华溯眸光一亮,“那我做给师尊尝尝!”

    “你不必——”

    话未说完,小徒弟已经高高兴兴地朝她行礼道晚安,匆匆离去。

    泠霜坐在原处,没有叫住他。

    徒弟孝顺又殷勤,应是好事吧,如果处处拒绝,倒容易伤了他的心。

    第二日,泠霜练了一套剑法回来时,便见到拎着食盒在她庭院中等候的华溯,枝头的鹦鹉展翼飞来,亲昵地唤着“霜霜”。

    她将澄心剑收好,抚摸着鹦鹉的尾羽,“你从师兄那里回来啦?”

    鹦鹉答得有模有样:“回来啦!”

    “师尊安好。”华溯走到她身侧,举起食盒,不经意露出腕上被烫红的细痕,“弟子做了几样点心,师尊要不要尝尝看?”

    泠霜果然秀眉蹙起,“怎么还受伤了?”

    “没事的,师尊,我不疼的。”他取出几碟精致的糕点,还沏了一盏清茶,“师尊尝尝吧。”

    点心一个个精巧玲珑,形状宛如盛开的莲花,她没再多看,反而拉住华溯的手,将伤处用灵力抚平。

    温凉和痒意交杂着从肌肤上钻入,融进血肉之中,又流窜到心尖,他直勾勾地盯着泠霜,趁她垂头疗伤时,目光肆意描摹,带着炽热与渴望。

    为什么要对这个徒弟这样好?为什么要待他这样亲近?

    如果换了旁人,若那日司潜替她择的是另一位弟子,她也会这样吗......这样捧起别人的手,亲昵地、温柔地抚摸、关心别人,如关心他一般?

    只是这样随意想想,华溯便被满腔妒火烧得心肺生疼。

    不可以。

    他此生爱恨,唯系于相里泠霜一人,凭什么她就这样来去从容?

    高高在上的灵微道君有相伴多年的师兄师姐,有崇敬她的万千弟子,有情深意厚的挚友,无数人分去了她的心神与目光,未来或许还有更多更多。

    但他却希望相里泠霜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爱也好,恨也罢,都离不开他。

    “师尊,徒儿已经好了。”他扭了扭手腕抽离,将点心推到泠霜面前,“这虽是凡间的小吃,但其中材料皆是灵药谷产出的上品,不含一丝一毫烟火浊气。”

    “你有心了。”

    说罢,她挑了其中一枚送入口中,淡雅的甜味混着花香充盈口腔,华溯正专注地守在一旁,满含期待。

    泠霜朝他露出赞许的笑意:“很好吃。”

    “师尊喜欢自然最——”

    “霜霜鹦鹉要吃!”一个绿色的影子擦肩而过,稳稳地落在泠霜手边。

    华溯的笑险些挂不住:“......”

    “不可以哦,你在师兄那里胖了三圈,再吃都飞不起来了。”泠霜毅然决然地将鹦鹉挡住,送到窗外。

    他望着女子的背影,听她絮絮叨叨地把鹦鹉哄走,手边是吃了一半的糕点,蓦然觉得时间轻缓,万物宁静。

    灵微道君尚且不知她的小徒弟包藏祸心含恨而来,也不知道他种种恶劣行径,在她眼中,自己单纯可怜,偶尔有些顽皮罢了。

    华溯不知为何,忽然记起幼时孤身流浪,曾路过一座佛塔,塔下有位功德深厚的佛修在讲《药师经》,他衣衫褴褛不敢上前,只远远的听了几句。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他也能算作有情的众生之一吗?如果算的话,他所求便是一个“幸福安宁”。

    现在,若他愿意就此活下去,在天衍宗本分地做泠霜的弟子,受她关心爱护,那其实......他离自己曾经所向往的幸福安宁很近了。

    可从无间黑暗里爬出来的人,真的有机会、有资格触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相里泠霜。”华溯牵起嘴角无声唤道,“我恨你。”

    “什么?”泠霜随口一问,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发顶。

    华溯微微倾身仰头,单臂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幽然冷香拂面而来。

    “师尊。”

    腰带上的玉饰冰凉,他呼吸一颤,竟不舍松手。

    泠霜默默地看着小徒弟的举动,心生疑惑。

    他们这样是不是太亲近了些?别的师徒也是这样相处吗?可她与长恒师父从未如此过,最最亲近的一次,也不过是长恒看不下去她整日拿根发带随意一绑,折花为她挽发而已。

    “好了,多大的人了,快松开为师。”

    华溯乖乖撤回了手,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不解与怜意,无端有几分欣喜。

    “师尊再吃几口嘛,徒儿可是做了好久的呢。”他捻起一枚,递到泠霜唇边,“这是梨子味的,还添入了碧海花,比起刚刚要甜一些。”

    泠霜推拒不过,只得含糊咬上一口,刚想夸赞小徒弟心思巧妙,却见他毫不顾忌地将她咬过的酥点丢进嘴里,动作利落,边咀嚼边点头。

    “师尊......”华溯眼底聚集着化不开的情绪,定定地瞧她,低声道:“果然很甜。”

    “你——”泠霜张口欲言,又不知如何说他。

    最终,只能耐心地告诉他道:“华溯,你不是小孩子了,为师吃过的东西,你不能再拿去吃,修士虽不像人间那样严格讲究男女之分,但是、但是......”

    “但是师尊很甜啊。”少年低笑着说。

    泠霜默默捏着自己指尖,小徒弟的话怎么听起来好生奇怪,喊她师尊没错,糕点很甜也没错,可连在一起就......

    是她想多了吗?

    华溯撑着下巴,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师尊唇齿间的甜腻,自是胜过糕点百倍。

    “总之,以后为师吃过、饮过的东西,你不可再碰,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他乖乖应下。

    小徒弟走后,泠霜带着满腹疑惑,重新翻出了司潜交给她的养徒指南大合集,准备从中找一找她要的内容。

    刚翻开扉页,熟悉的“师徒恋不可取”映入眼帘,加粗的字迹十分醒目,她的指腹缓缓滑过,突然停顿。

    这好像是新墨,或者说,与后面那些长篇大论的文字相比,这定是近来才写上去的。

    是师兄写的吗?为什么要额外写这句话督促提点她?

    她没放在心上,只当师兄细致入微考虑周到,将厚重的书一页页翻过去,找到师徒相处的篇目,开始认真学习。

    没一会,又“啪”地合上,塞回储物戒里。

    日暮沉沉之后,泠霜估算着时间,小徒弟大概已从云谙那处下了课回来,于是起身去寻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站在门前,刚想开口,忽地听见几声隐约的轻唤,混着喘息,压抑又沙哑。

    “泠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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