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这是......又受伤了吗?

    上一次华溯躲在屋子里的场景令她记忆犹新,满头大汗虚弱至极,若非她偶然前去,还不知道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事喜欢自己憋着,丁点不肯依赖一下自己这个师父,难道她有何处做得不好吗,让他这样疏离?

    泠霜推门而入,拨开悬挂的轻纱,远远地看到了里间榻上的人,隔着帘帐,似乎正微微蜷缩身子,强忍着什么。

    光影摇曳,床幔颤动。

    “泠霜,泠霜......”

    “唔......”

    “对,就这样抱紧徒儿......”

    泠霜:“???”

    她眼皮狂跳,脚底发虚,不自觉后退几步,险些被裙摆绊倒。

    三清尊神在上,为什么会叫她遇见这种事?

    泠霜虽不问红尘中风月俗事,却非蠢钝单纯之人,也曾读到过那些另辟蹊径的修炼法门,此刻哪还能不明白里面的小徒弟在做什么。

    只恨自己修为太高耳力过人,一来便听了个明明白白。

    郁郁地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返回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师尊。”

    她止住脚步,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巴不得立刻回去翻那本所谓的珍藏指南,或者把师兄提来帮帮她。

    修道多年,一朝收了个徒弟,谁能料想到这种尴尬场面。

    泠霜仰头看了看天边云霞,灿烂绮丽的霞光落入眼眸之中,她安慰自己道,无事,人有七情六欲,小徒弟又不是要剃了发去做和尚当佛修,会、会这样,也不算什么。

    安慰了许久,却仍是无法说服自己。

    “师尊。”华溯已经衣衫整齐的走来,嗓音带着意犹未尽的低哑。

    “师尊......是听到了吗?”

    泠霜无可奈何地回过头,尽量避开与他对视,盯着他屋内的珠帘纱帐,又不免想起他刚刚躲在这后头做了什么,一时间目光简直无处安放。

    “你不是孩子了,这、这也无妨,为师不管你这些,不要纵欲伤身就好,但、但你......”

    但为什么要喊她的名字啊!自己的小徒弟自渎之时唤师父的名字,这何等荒唐,何等骇人,实在是莫名其妙!若给旁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天衍宗是个什么不顾伦常的混乱地呢!

    她默了默,压下心底的震惊和气恼。

    “你心不静,将《清静经》抄上百遍,然后自己去思过崖领罚。”

    华溯靠着书柜,衣摆被晚风吹得翩翩飘动,眼尾是未散去的红晕,暧昧撩人:“师尊不是说,‘无妨’的吗?为何又要惩罚徒儿?”

    “你何必明知故问。”

    “师尊。”华溯负手走到她背后,凝望掩在如瀑青丝后的一截玉颈,“徒儿在梦中也见过您。”

    “师尊梦中很温柔,偶尔有些——”

    “放肆!还不住口!”

    他继续道:“师尊呢?可曾梦见过徒儿?”

    泠霜心头一颤。

    “自是没有,你还不进屋去抄书,问这些有何意义?”

    “真的吗?师尊不会在骗我吧......”少年失落地垂下头,看着她腕上的养神木,伸手想去触碰,被泠霜飞快拂开。

    “快去!念你初犯,只是轻罚,再有下次——”

    她只觉心里发苦又郁闷,真是无法理解。

    “师尊别生气,是弟子的错。”华溯诚恳向她请罪,讨好般欲抓她的袖子卖乖,泠霜瞬息想起这只手刚刚在做什么,头皮发麻,身子一闪,已站到了院外。

    “你不许触碰为师,去,到山后头那个祛尘泉,里里外外洗干净些,多泡几日。”

    说罢,不理会华溯委屈哀怨的神色,飞快地离开。

    还好她最近都未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不然她这露华峰真是要乱了套了,只是泠霜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小徒弟为什么那时要唤她名字,还偏偏叫她听见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司潜送来的书又拜读一遍,果然不出所料,根本没教她该怎么做。

    ......

    华溯发现,自上次以后,泠霜不肯再给他碰了,从前尚且还能抱着她说话,或是牵一牵手,挽着师尊的胳膊,现在连袖摆都摸不到。

    此时,他安安静静地待在祛尘泉里,看向不远处打坐的师尊,只能随手拍了拍冰凉刺骨的泉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不过相里泠霜嘴硬心软,看样子,还是愿意原谅他这个年少无知、冲动做事的弟子的,记挂着他的伤,却美其名曰监督,一直陪着他。

    而这件事,一旁的泠霜想了许久,方才有所感悟。

    她山头上就自己一个女子,鹦鹉是鸟,小徒弟好似也却是没有多接触过别的姑娘,年少慕艾,又不走禁欲苦修的路子,会出此种问题也是情理之中,好好引导,让他见一见广阔的大千世界,那么此次的意外便只会是修行路上一个不起眼的坎罢了。

    “师尊......我好冷呀。”

    她丝毫不理会:“这祛尘泉本就是要洗一洗你心上的污垢杂念,冷也属正常,修行之人,岂有这么娇弱?”

    华溯在水中走动,站到最边缘的位置,伏在光滑的石壁上,线条分明的后背布满了交错的鞭痕,泡得泛白,丝丝缕缕的血色不停溢出,他声音低低的:“师尊,我的伤有点疼......”

    泠霜眉梢轻微一挑,叹息着转过身走来。

    小徒弟去思过崖的事意外被师兄知道了,听闻是因着对她不敬,勃然大怒,亲自取了行刑的鞭子来施罚。

    司潜出面,自然不会草草了之,他本就是下一任宗主,虽然平日看上去笑眯眯的很好说话,但赏罚诸事,绝不手软。

    她瞥了一眼伤处,到底不忍,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你出来吧。”

    “多谢师尊!”华溯立刻撑着石头跳出来,一串串水珠顺着莹白肌肤滑下,泠霜见他虽气色不佳,但活蹦乱跳的,才放了心。

    “回去吧,下次不得再犯,可记得了?”

    “嗯,徒儿一时糊涂......”

    他拿起案边的衣袍,利落地披上去,湿漉漉的血迹染红衣衫,泠霜见状,制止了他的动作。

    “过来。”她挥挥手,示意华溯转身。

    灵力缓缓包裹住伤口,寸寸渗入,顷刻间,痛意消散。

    “好了,回去记得上药,思过崖的鞭子到底不同寻常,总得有几日难挨的。”

    “多谢师尊。”华溯感受着她熟悉的灵力,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身心舒然。

    ......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细细晚风穿庭而过。

    泠霜慵懒地靠在窗边的摇椅上,膝上是一卷摊开的古籍,从明月峰回来后,心神安宁许多,不再为梦境所扰。

    她捻着书页的一角,正要翻过去时,忽地听见屋外的阵法传来响动,接着就是一声“师尊——”。

    这个时辰了,徒弟过来做什么?

    她轻弹指尖,将阵法开启。

    少年身披月色而来,衣袂飘扬,身形挺拔,手里似是握着一个小小的瓷瓶,目光明亮。

    “怎么了?”泠霜合上书,朝他看去,却当即蹙眉,“衣冠不整来见师长,你刚学的规矩都——”

    “师尊。”华溯将带来的瓷瓶递到她手中,拉扯间发出一声极低的痛呼。

    “徒儿伤在后背,自己一人,实在有些不便......”

    说完忐忑地等待,直到听见一句夹着无奈的“转过身去吧”,才乖顺地点点头,褪下衣袍向身后的女子展露伤痕。

    而泠霜看不见的位置里,华溯快速眨眨眼,掩住一抹笑意。

    天底下怕是没有比她更好的师尊了吧,他想。

    泠霜倒了一小抔药在掌心,用灵力催化后,一点点敷在华溯的后背,看着极深的痕印,不由得感叹师兄下手实在狠,盼着能叫徒弟长个记性吧。

    清浅的药香在屋内散开,少年屏住呼吸,肌肤上是师尊柔软纤细的手指,缓慢抚过,他按下心底几欲疯长的杂念,阖上双眼感受。

    痛感被凉意覆盖,又转瞬升腾起星星点点灼热。

    他喘了口气,终于开始后悔今晚的决定,相里泠霜的手正贴着自己赤裸的脊背,温柔耐心,隐隐还能感受到她沉静的吐息,这叫他如何忍得住不去抱一抱她,不去搂着她那细柳似的腰肢扣在怀中......

    甚至恨不得撕开这具乖巧的伪装的少年身躯,叫相里泠霜看一看他是何等模样,好好记住,刻在脑中,再也忘不了。

    华溯攥紧了拳头,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

    “师尊刚刚在看什么书?”

    她又倒了些许药,神情专注:“嗯?不过一卷闲书而已。”

    华溯悄悄地扭了脖子去瞧,瞄到了封面上几个古朴的大字,未及看清,就被泠霜抓了个正着。

    “好奇?”她眸光里染上几分生动,“那等会带回去,好好读好好背,明日考察。”

    “......什么?”

    她将手心残余的药膏清洁干净,抓着书卷塞到华溯臂弯,正是一册《造化经》。

    “最近好好养伤,过些日子,为师带你出门一趟,见见为师的故人。”

    “果真吗?师尊要去哪里?”他惊讶不已。

    “玉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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