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患

    一只青雀翩翩飞来,掠过黛青色的影子,在半空盘旋一周,复又停落在台前。

    “凝鸢师姐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华溯负手而立,云间天光洒在他俊美而意气风发的容颜上,墨玉似的眼瞳熠熠生辉。

    凝鸢闻言,心仿佛被分作两半,一半惊惧于他话中的“眼熟”可与相里氏有关,一半带着隐隐惊喜——相里泠霜的徒弟难道......还对她这个初见的女修,有了几分好感不成?

    若真如此,那实实在在方便多了。

    于是,她轻轻歪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答道:“是吗?或许因为你我二人的师尊是彼此挚交的缘故?啊......这样一看,我与师弟,也算有缘。”

    就是这副虚伪做派,与那年寻来帝囷山和他对峙、迫他交出泠霜时,完全一样。

    华溯颔首:“师姐说得有理。”

    二人慢悠悠地进了灵兽苑,四处奇兽珍禽,眼花缭乱。

    华溯转了转手腕,一丝黑沉沉的灵力顺着指尖攀爬,环绕着贴在指骨上。

    若是就在这里把她解决掉,能否......

    不能。

    他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凡宗门弟子,皆有魂灯藏于高阁,一旦熄灭,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加之凝鸢是陪他前来后身亡,稍有不慎,会连累泠霜牵扯其中。

    可如果不杀,后患无穷。

    “我听说,灵微道君是修清静道的?”

    华溯逗弄着手边一只雪兔,雪白的毛发温暖又柔软,掌心按住胸前时,那感受到它细微而有力的心跳,让他想起那日“阿洄”在小屋里,隔着衣裙亲吻女子心口的场景。

    后来,他还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那日吻上的当真是她雪嫩的肌肤,顺着娇唇一点点吻到玲珑锁骨,再吻到白玉似的圆润......

    师尊睡着时很安静,很乖,仿佛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他还可以用掌心贴住她的腰肢,解开纤薄的衣裙,让梦境颠倒,共赴极乐,将这位高□□坐、心若冰清的灵微道君,彻彻底底拉下神坛,为情所惑,为欲所迷。

    让一朵纯粹无瑕的幽昙盛放。

    反正相里泠霜也不会知道。

    “是,师尊心静无尘,超脱尘世。”华溯淡淡地说。

    “我亦向往此等境界,不知此次可有机会,随师弟一同去天衍宗拜访一番?”

    “自是欢迎。”

    凝鸢察觉出他的冷淡,心中飞快盘算着,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仍旧耐心细致地给他介绍苑中豢养的兽类。

    “师弟快瞧,那是传闻中的蛟,其身如蛇,披鳞甲。不过在我们宗门里,一般唤它——”话未说完,凝鸢发出一声尖叫:“师弟快跑!”

    那乌黑的蛟龙破开束缚的法阵,旋身朝华溯冲来,携万钧之力,搅动风云,磅礴的气势吓得其余灵兽都惊惧颤抖。

    下一瞬,雪白沉静的剑域倏忽笼罩,万物蒙上一层极淡的银辉,凛然剑气自华溯眉心飞出,将作乱的蛟龙死死钉在原地,又立刻温和地收敛杀意,一圈圈将它禁锢。

    华溯屏息凝神,不敢妄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泠霜的剑气。

    四周高大繁茂的树木皆覆上琉璃冰雪,澄心无形,玄妙无极,当空劈开,吹得他袍角乱舞,发丝飘在风中。

    真正属于灵微道君的全力一击,强大又温和,藏太极之源,融两仪之变,不以杀生为归,只为了保护他,仅此而已。

    无关乎琉璃心,无关乎捷径,这就是泠霜登峰造极的道意和剑术,是她百年苦修而来,是旁人竭力而不能及所在。

    剑域散去,天光倾洒,华溯看向一旁藏不住慌乱的凝鸢,忽然牵唇一笑。

    “你还好吗?”他问道。

    凝鸢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计划全盘打乱,几经平复,才颤颤巍巍地回问:“是你?”

    “是我师尊。”

    话音落,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他身后,神清骨秀,冷香悄然,扶烟亦是紧随而来。

    “我感知到剑气被用掉了,受伤了吗?”泠霜神识轻轻扫了一圈,回到华溯周身。

    “没有,师尊不必担忧。”他眸色中带着笑,朝泠霜点头示意。

    “怎么了,是这蛟龙忽然发狂,挣脱法阵?”泠霜转而看向一边的凝鸢。

    凝鸢被她澄澈又寒凉的目光激得浑身不适,在族中积攒的那些不甘、恼怒,甚至是自卑齐齐涌来,脑中血液沸腾,张口便是:“相——”

    不可!

    华溯当即拔剑而起,锋芒擦着她的脖颈而过,吓得扶烟和泠霜连忙上前制止,待他反应过来,才觉自己举止在外人看来何其过分。

    凝鸢似是抓住了什么时机,神情扭曲着兴奋惊喜,无声地对华溯说:“带我走。”

    带她到天衍宗去,到相里泠霜身边去。

    “你做什么!”泠霜冷声询问,十分不解,“怎么可以随意伤人?”

    华溯已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了决定,他收剑转身,朝两位道君抱拳行礼:“弟子刚刚兴起,想与凝鸢师姐切磋一番,不慎伤到师姐,请道君恕罪。”

    扶烟显然不信,看向后方的凝鸢,“是这样吗?”

    凝鸢慢悠悠地擦拭着伤口处的血丝,等待着华溯回应,直到见他微微颔首,才虚弱地朝扶烟拱手道:“回师尊话,确是如此,我与师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约好了要经常切磋呢!刚刚只是弟子没准备好罢了,无事的。”

    扶烟见她神态自若,一颗心放了回去,“那就好,不过经常切磋怕是不容易了,华溯不久后便要回去的,未来若有机会——”

    “师尊,刚刚华溯同我说......”凝鸢试探着瞥了一眼,带着几分隐约的羞意和喜悦,“他说,想邀我前去天衍宗作客修行,未曾料到发生了变故,所以现在才同师尊和灵微道君商议......”

    扶烟挑眉,又看向一旁的泠霜,见她面色如常,显然是没看出其中门道,只好兴致缺缺地指了指两人。

    “你们......?”

    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华溯心口憋着气,却又生怕凝鸢破罐子破摔当场唤了相里泠霜的名字,她的记忆大概出现过问题,再者相里氏覆灭的秘密太多,不能再让泠霜牵扯其中。

    于是,少年默了默,终于开口,咬牙切齿:“是,还请道君答允。”

    这个隐患,不能任她在外。

    虽然回去后如何在自己师尊眼皮子底下,把相里凝鸢不知不觉地弄死并且不惊动魂灯更是棘手,但也比放她在玉华宗好上许多。

    “当然可以。”扶烟道。

    泠霜也是感到高兴,小徒弟一出门就交到了好友,看来此行实在正确,等送凝鸢去疗伤回来,才和华溯讲起此事。

    “你是作何打算?过几日是带上那个女弟子一起走,还是说——”

    华溯定定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旁的情绪,良久,失望地收回目光。

    他怎么还奢望她会不悦,会吃醋?

    “她、她既然受了伤,到时候就坐法器自己飞过去,我和师尊还是同来时一样,在人间逛一逛。”

    “这怎么行?”泠霜提议道:“还是一起走吧,你既喜欢人间生活,为师下次再带你玩。”

    华溯挽着她的胳膊,不肯同意:“我与她已说好了,她自己飞过去,不要紧的,师尊上次买的冰酪徒儿没吃够,还想尝尝呢。”

    泠霜本就无意多插手小辈之间的事,听到他与凝鸢已经协商好,她自然不再强求,欣然应下。

    几日后,二人辞别扶烟,踏上归途。

    “我记得上回叫你听了了尘大师和慧言大师辩经,可有什么感悟吗?”

    二人并肩走在街头,泠霜忽然问道。

    华溯拉着她的手,话间不情不愿:“师尊出来玩耍,怎么还考察课业啊......”

    泠霜看着徒弟震惊又推拒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笑,“为师逗你玩的。”

    喧闹的街头仿佛成了无声的背景,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

    就这样走下去吧,华溯蓦然想。

    让他牵着相里泠霜的手,将她柔软纤细的指节攥在掌心,让旁人瞧起来,以为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寻常的道侣,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你在这等等,为师去买冰酪。”

    华溯找回了神智,乖乖地站在原地,还未尝到冰酪,却已整个人甜丝丝的了,身后那些慷慨激昂地辩经议论一句句传来,他的目光不肯移开半寸——他看着泠霜走入人群,看着她在与卖冰酪的人交谈,看......

    看到一个衣摆底下藏了根雪白狐狸尾巴的男人找泠霜搭话!

    这不是那日意图坑骗他的母狐狸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只公的!哪里来的妖怪竟还有这本事?

    华溯气得头晕目眩,忙不迭拨开两侧人群,拔腿便上前。

    “......仙女貌美心善,奴家因着这个出身,饱受欺凌,受遍冷眼,谁知今日能够......”

    “唉,你虽是妖修,但如果行得端坐得正,旁人不该那样对待你......你受苦了。”

    相里泠霜这个识妖不明的!看不出来那只公狐狸在装委屈装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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