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

    姚木兰蜷缩在太湖石孔洞,假山外忽明忽暗的火把投来獠牙状光影。

    “活捉那娘们,重重有赏。”贪官沙哑的冷笑,藏身于假山后的姚木兰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侍卫步步逼近,脚下碾碎的枯枝脆响渐成合围之势,她屏住呼吸,盯着石缝外晃动的片片刀光。

    最近的侍卫刀尖已开始挑开她藏身的藤萝,火把将石壁照成半透明的胭脂色。

    当第一个侍卫弯腰探进石窟时,姚木兰染血的指尖在太湖石抓出一道道青苔痕。

    侍卫挥刀继续调侃藤萝,刀尖已经擦过她身上的锦纱。避无可避,下一刀便要朝木兰面门刺去。

    “我看见姚木兰逃出东苑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女生响起,那是李靖然的声音。

    “还不快去东苑搜!快!”听到贪官的呵斥,侍卫纷纷收刀,往东苑追去。

    贪官也随侍卫小跑了过去。

    李靖然立在假山前,微微旋过头来,看向假山上的藤萝,嘴唇勾起一抹冷笑,便也随贪官去了东苑。

    姚木兰轻舒一口气,才从假山后走出来。

    她深知李靖然不可能好心救自己,可现下已是困兽之局,想办法逃出县衙才有一线生机。

    凭着进来时的记忆,姚木兰踩着青石板缝里的泥浆往西侧角门奔,湿透的粗布裙裾拍打小腿。

    她随手拔下一根劲草把散乱鬓发绑起,就着檐角雨水抹了把脸,额前碎发便服帖地盖住眉梢箭伤。

    三五个衙役从月洞门冲出来,姚木兰闪身贴住马厩板壁。

    “马厩搜过了吗?”一阵窸窣的搜查声愈发靠近。

    木兰心下一惊,从腐草堆里摸出半块馊馒头,扬手扔向东墙根,看门恶犬狂吠着扑去,惊得衙役连退几步。

    趁着这空当,她猫腰钻进柴房后堆着的竹筐阵,腐坏的箩筐渗出褐色汁水,反倒掩住了衣摆残留的血腥气。

    木兰掩住胸口,生怕如雷动的心跳声惊到外面的侍卫。

    “马厩搜过了!”衙役从马厩出来,向领头禀告了一句。

    呼喝声惊得她指甲掐进掌心,借着雨幕掩护,姚木兰攀上运泔水的板车,蜷在馊水桶与咸菜缸的夹缝里。

    车轮碾过衙门门槛时,酸臭气熏得人作呕,让周围的人避之则吉。

    “停车。”

    李靖然穿过雨帘,拦住追捕的官兵。

    “姚木兰就在这车上。”李靖然直向快要驶出门口泔水车。

    衙役们顿时炸了锅,扑向车:“快去抓人。”

    混乱中姚木兰滚下板车,泥浆裹着烂菜叶糊了满脸,踉跄着往长街逃去。

    追兵的皮靴声碾碎雨幕逼近,姚木兰裹紧湿衣冲进长街。

    当追兵举着火把围拢时,暴雨冲刷的墙根处。

    “别让她跑了。”李靖然夺过衙役手上的弓,猛然放箭射向木兰。

    姚木兰指尖触到县衙铜钉门环的刹那,后背仿佛被重锤击中。

    狼牙箭贯穿肩胛的力道带着木兰扑向石阶,下颌磕到青砖上溅起血沫。

    “来人,将她带走。”贪官冲到大门前喊道。

    李靖然握弓的手指节泛白,弓弦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震颤。

    她眼底凝结着寒霜,水雾浸染的眸光比箭镞更冷。

    收弓的刹那,铁胎木弓身划过一道森冷的弧光。

    她缓步踏前,战靴碾过青石阶上粘稠未干的血迹,停在蜷缩着的木兰身前。

    居高临下的阴影将木兰痛苦扭曲的面容笼罩而下。

    弓梢突然重重抵进肩胛骨的伤口,精钢包边的弓弭撕裂血肉。

    鲜血顺着雕花弓把蜿蜒而下。

    木兰能清晰感觉到肌腱在弓身挤压下撑破撕裂的震颤。

    李靖然俯身的动作带着猎鹰扑食的优雅,狰狞着咬牙道,“去死——”

    “城破了!”凄厉的嚎叫突然刺穿雨幕而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喊叫,李靖然的手顿了顿。

    她一把抽走木兰肩胛骨上的血弓,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破城啦!快逃……”外面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街上流民乱窜,陷入一阵恐慌。

    --

    城门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被冲破,厚重的木板倾倒,碎裂四散,尘土飞扬。

    “冲啊,兄弟们!”姜九一声号令,冲锋在前。

    他额头绑着黄色头巾,身披铠甲,目光如电,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挥舞长枪,骑马疾驰入城。

    他□□的战马嘶鸣,蹄声如雷。

    个个头绑黄巾的士兵们紧随其后,杀气腾腾,长枪与刀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杀贪官……”

    “抢粮食……”叛军声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城中的百姓陷入极度的恐慌,纷纷四散逃窜。

    街上的商贩匆忙收拾摊位,妇孺抱着孩子仓皇奔逃。

    黄巾军的铁蹄踏过街道,碾碎了店铺外的陈设,木板、陶器,街道上满是慌乱的惨叫声。

    “姜九,咱来晚啦!”紧随姜九马后,疾驰的杨平策马赶了上来,“听说虢顺昌已经跟贪官勾结上,贪官准备投降黄巾军以保存性命……”

    姜九凌厉的眸色瞥向他,“他杀了那贪官?”

    “那倒还没……”杨平接着回道,“你也知道他那德性,不过是想在贪官身上多捞点好处。”

    姜九抿唇,见原本繁荣昌盛的姜城清冷的许多,招牌幡旗如飘零落叶般摇摇欲坠。

    年轻人肋骨凸如琵琶,呆坐在残柱之下,缩在角落的孩童舔舐着豁口破碗的残汁。

    街道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些躯体,有些竟被野狗舔舐、啃咬亦无动于衷,人尸不分。

    “这贪官非死不可。”姜九咬牙。

    回过头来,疾驰的姜九眼角瞥见前方街道中央,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小女孩。

    她孤零零地站着,被突如其来的动乱吓呆,双目圆睁,泪水在脸颊上滑落,茫然无措。她的衣衫在风中飘动,显得那样单薄无助。

    姜九的心猛然一凛,但胯下战马已经来不及停下。

    马蹄如雷般轰鸣,距离小女孩仅有几步之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姜九清晰地看到马蹄即将落下,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碎在铁蹄之下。

    “吁——!”姜九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几乎直立起来。

    姜九随战马后仰,垂眸看向小女孩受惊时那惊恐的眼神。

    马蹄在距离小女孩不过咫尺之处硬生生地刹住,前蹄落地时扬起一片尘土,几乎要将小女孩包裹。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尘暴吹得踉跄后退,眼中泪水涌动,显然被吓坏了。

    她瘦小的身躯在尘土纷飞的街道上显得格外脆弱,随时可能被吞噬。

    四周的叛军见这一幕,停住脚步,纷纷看向姜九。

    他冷傲地骑在马上,俯视着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姜九的身影如同一座伟岸的山峦,高大而威武,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刀削斧劈般的面庞,利落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坚毅和冷酷,双眼如同深邃的寒潭,不带一丝温情。

    “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姜九淡淡地吩咐身旁的骑兵,再次握紧缰绳,驾马前行。

    战马再次扬蹄,黄巾军势如破竹。

    “直奔衙门,取贪官首级。”

    姜九一声号令,战士齐声高喊,“取贪官首级。”

    “取贪官首级。”

    “取贪官首级。”

    县衙外,传来呼声震天,海沸山摇。

    贪官踉跄着从县衙门口缩回来,神色惊慌,一把推开李靖然,拎起受伤的木兰,“是你这臭娘们,连累了本官。”

    外面铁蹄声与百姓慌乱的嘈杂声交织出一张无形的网,让贪官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备车,把所有家当通通装箱上车……”

    “大人,两道城门都有黄巾军把手,逃不出去呀!”

    “乔装成老百姓混出去。”

    “来不及啦!黄巾军已过西街……”

    贪官显得焦躁,往外看去,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揪起姚木兰的手已抖得厉害。

    几近昏厥的木兰被贪官这么拖着来到后院,半眯着水眸。

    站在墙角的李靖然刚才狠戾的神色也被惊恐取代,被侍女搂着,四处逡巡的视线,皆在找寻出口。

    他们都惧怕姜九,那是不是可以借姜九的势来为自己脱险?

    原身的这副身子孱弱,如风中枯槁,哪能抵得住这生拖硬拽。

    “我,我是姜九的女人,谁敢动我!”姚木兰此言一出,县衙内嘈杂慌乱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凶狠的衙役们,个个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贪官原本握着她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几分。

    县衙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她是为了脱身胡说的,怎可能跟姜九有牵扯?”一旁的李靖然说道。

    “你可知道,我是如何从你安排的独眼匪首手里逃出来的?”姚木兰半眯的水眸开始清明。

    李靖然眼中已闪过错愕,木兰对她轻蔑一笑,“经姜九搭救,得以保住清白,我已经答应嫁他为妻。他还承诺半月后来姜城提亲。”

    看着贪官迟疑的神色,姚木兰更坚定地说道,“不信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丝试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跟姜九真的……”李靖然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姚木兰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扭头看向贪官,“放了我,现在逃,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贪官退了两步,渐渐松开擒着木兰的手。

    “贪官老儿,快出来受死,留你全尸。”

    门外传来震颤屋宇的喊叫,木兰认得,那是姜九的声音。

    贪官原本松开的手,抽出匕首,死死地抵住木兰脖颈。

    “怎么办?逃不掉啦!”县衙的众人慌乱不已。

    贪官口里呼出的浊气让木兰瞬间作呕,“让姜九放了我,要不然让你给我陪葬。”

新书推荐: 一叶平澜 涅槃之花 [剑三] 菜刀队穿到星际世界靠拉朝苟活 [名柯]系统教我柯学恋爱 [犯罪心理+家庭教师]单相思 [综英美]哥谭圣骑士 〈甄嬛〉瑞妃傳 种地呢,首先得有地 当虐文女主们不想再爱了[快穿] 长安夜叉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