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空气沉闷,弥漫着浓重的烟尘气息。
帐篷两侧,站满了身着铠甲的将士,他们站得笔直如标枪,目光如炬,显得威严肃穆。
桌上摆放着一盏熏黑了的桐油灯,火光映照在那厚重的木桌上,投射出一圈昏黄的光影,照亮了每一个面庞,映出军帐内众人紧张与凝重的神色。
虢兴坐在最中央的上座,背靠着一张精雕的黑檀木椅。椅背高大且直,气势磅礴,仿佛象征着他那无法撼动的权威与霸气。
虢兴那张长长的马脸,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天生的威严与桀骜。
他如刀锋般目光冷冽锐利,浑身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周围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姜九身着黑衣,气宇轩昂,步伐从容地迈入军帐。
他依旧神色冷静,步伐稳健,没有一丝慌乱。那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与帐内沉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虢顺昌坐在虢兴身侧,虽然伤势未愈,腿上缠着绷带,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极其得意。
虢顺昌坐得有些歪斜,微微抬起受伤的腿,挑衅地看着姜九,眼中尽是狡黠与讥讽。
他仿佛在等着看姜九被责罚,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姜九,你的黄巾呢?”虢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滚雷般震荡空气,带着不可挑战的威慑力。
周遭的将领们不禁屏住呼吸。
“为何不带黄巾?战功多了,瞧不上我黄巾军?”虢兴的话字字如重锤,敲打着姜九。
姜九微微眯起眼睛,依旧沉稳而从容,并未露出半分慌乱。
姜九掏出怀中的黄巾,重新绑上额间,“属下的黄巾从不离身,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一番话让营帐内的气氛微微变得凝滞,众人都不敢多言,偷偷瞥向虢兴。
“姜九,运输军粮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虢兴厉声问道。
看着虢顺昌得意的神情,姜九沉稳地回答道,“运粮车队遭山贼伏击,属下带兵去救粮,才挽回这一万担粮食,并安全护送回军营……”
“这附近山头的贼寇听见我黄巾军的名号,谁敢来抢粮?唯一一种可能是姜九你派人假装山贼抢粮,还贼还抓贼……”姜九话没说完,虢顺昌急不可耐地打断道。
“当真?”虢兴厉声质问道。
姜九从容地说道,“虢顺昌,运粮队的兄弟们伤的伤,逃的逃,你说我带兵抢粮,又有何证据?”
“你……”虢顺昌气急败坏,一拍胸脯道,“我就是人证,那丢失的粮草就是物证。”
姜九好整以暇地看向虢顺昌,“山贼抢粮时,你不是跑了吗?有看到粮草被我姜九的人运走么?”
“你,你你……”虢顺昌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反驳不了。
杨平出列,义正言辞地说道,“从运粮车队救回来的人的确是说,贼寇抢粮时,根本找不到虢顺昌,弃军而逃,导致整个粮队伤亡惨重……”
虢兴利刃般的眸子瞥了眼杨平。
“谁不知道你是姜九的人,肯定替他说话。”虢顺昌指着杨平骂道。
在场不乏刚从粮队回来的将士,纷纷附和,有的甚至痛心疾首,愤愤不平。
平素军营的将士就看不惯虢顺昌作威作福的样子,此次还连累那么多兄弟受伤,还要诬陷姜九。
更是民怨沸腾,一声声愤怒的讨伐将虢顺昌淹没。
“虢顺昌,自己运粮不力,还推卸责任!”
“谁敢碰军需粮,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眼看着民怨沸腾,虢兴虽神色不变,眼底的怒火却如同熊熊烈焰,隐隐透出。
忽然,房间里沉默的气氛被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
虢兴仰头大笑,那笑声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宛如雷霆轰鸣,直击心底。
“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整个军帐内,令人心头一紧。
只见虢兴的眼睛微微眯起,敛去了情绪,嘴角带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将士们面面相觑,几乎所有人都噤了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看向虢兴。
将士们看着他那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众人心头明白,虢兴的喜怒无常,已经让他们开始感到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空气凝滞片刻,似乎连营帐中的温度都在这一笑声中骤然下降。
将士们的目光不敢再停留在虢兴的脸上,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开口。
“此次多亏了姜九,才保住这一万担粮草。本帅该重重赏你……”
虢兴话音未落,身侧的虢顺昌坐不住了,“叔儿……虢大帅,那姜九才是罪魁祸首……”
话没说完,“啪”一记耳光,将虢顺昌打蒙了。
虢顺昌捂着脸,瘪了瘪嘴,不敢再吭声,委屈地看向虢兴。
“不成器的东西,整个运粮队差点给你陪葬。”虢兴生气地责骂道。
“叔,我也是替您办事儿呀!”虢顺昌捂脸,委屈道。
虢兴拿起身边的皮鞭,就往虢顺昌身上抽,“要不是姜九来救粮,这关乎前线生死的一万担粮食就没了。还折损了那么多将士……”
“叔,别打了,昌儿以后不敢了。”虢顺昌被打怕了,只能一个劲地往后挪。
虢顺昌顺势把手里的皮鞭扔地上,一屁股坐回黑檀木椅上。
“姜九,这次你救粮有功,得重赏。”虢兴看向姜九,目光如刃,神色不明,“你想要什么?”
民愤这才缓解,众人皆注视着姜九。
姜九在黄巾军中战绩彪炳,屡屡让朝廷的军队闻风丧胆。
上次他仅仅带了一千人马就攻破姜城,直取贪官首级。
这次又护送粮食有功,再不赏赐,真说不过去。
怎么样也得晋升成千户,赏些银钱,甚至多配些兵。
“说,你想要什么赏赐?”虢兴的声音平静且有震慑力。
姜九跪下,双手抱拳,“替黄巾军办事,是姜九的本分,不敢妄想赏赐。若他日姜九犯了错,只求大帅一道赦免的旨意。”
虢兴眯着危险的眸子。
众人惊闻,在军中履立战功的姜九,竟然不求财,不求官位,只求一道虚无缥缈的赦免旨意?
虢兴不语,只沉沉地看向他,眼神如刀。
“你为何要求这个?”虢兴沉声问道,“赏你当个千户如何?”
“姜九本就是个莽夫,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姜九依旧双手抱拳请示道,“属下只求一世平安,并无大志,请大帅成全。”
在场的战士无不看向虢兴。只见他面沉如水,神色不明,让人摸不清情绪。
姜九谦逊有礼,诚意拳拳的请求,也不好拒绝。
虢兴浅笑一声,走下台阶,来到姜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本帅一向器重姜九,你又何须担心呢?只要一心一意替黄巾军办事,银钱还有兵权都会有的……”
虢兴握着姜九瘦削的肩膀,愈加用力,居高临下的威慑。
虢兴居高临下,沉稳地摁住姜九的肩膀,两人对视,眼神的交锋如同刀锋碰撞,气氛紧张得让人几乎屏息。
杨平见状,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姜九,大伙都信服你,你就当个千户,带领大家上阵杀敌吧。”
姜九依旧跪在地上,坚定跟决然交织在他沉默的脸上。
他紧皱眉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拱手朝虢兴:“姜九定当效忠黄巾军,但姜九不过是个粗汉,担不起这重任。大帅成全……”
几番推辞后,虢兴冷笑一声,转身坐回黑檀圈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不清喜怒。
沉默片刻,军帐内没人敢吭声,在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姜九虽低垂着头,跪在堂下,那股倔强的气场萦绕周身。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偷偷侧眸看向不怒自威的虢兴,是赏是罚,谁心里都没底。
“姜九……”杨平追了上来,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困惑,“好不容易有机会当个千户,为什么就推辞了呢?你本是将帅之才,大家都想跟着你混,做个百夫长太屈才了……”
姜九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如剑,打断他的话:“别胡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威严,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有一丝忧虑,“黄巾军上下只忠于虢大帅,别再说这些胡话。”
杨平低下头,沉默片刻,目送姜九骑马离去。
姜九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杨平,语气透着一丝深意:“军营那些事儿一点都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战场,你可千万要当心。”
杨平顿时一愣,眼中泛起些许迷茫与不安,他轻轻点头,声音微哽。
姜九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神情坚定,目光如刀,转身驾马离去。
姜城,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古老的城墙上,镶上一层金边。
姜九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清脆回荡,他的身影在晨光中略显孤寂。
风吹过时,衣襟和发梢微微飘动,显得有些疲惫。
一夜的赶路让他面容有些憔悴,眼底淡青,双眼隐约透着血丝,胡茬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唇周,浑身尘土与风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