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姚木兰带领一群农户正朝着梯田走去,看到姜九的马迎面而来,连忙兴奋地跑上去,眼中满是关切,“姜大哥……你还好吧?”
姜九微微勒紧缰绳,停下马,看着她那关切的目光,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嗯。”他低声答道,眼神依然专注,“稻种下地了吗?”
“刚运回来的稻种已经育苗,今天我们要把一部分秧苗移栽到地里。”
姚木兰回道,眉头微蹙,注意到他那依旧憔悴的模样,忍不住担忧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九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坚定,“让黄巾军先过去,我休息片刻便去地里帮忙。”
他一夹马肚,驰骋回营。
姚木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交杂着欣慰与担忧。
微风带着泥土的芬芳,送来一阵阵清新的气息。
田间的水面如一面明镜,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远处连绵的山峦。
木兰穿着简朴的农装,衣襟略显褶皱,袖口卷起,露出纤细结实的臂膀。
她站在田间,弯着腰,动作熟练地将一根根秧苗小心插入水田中,双手灵巧地在泥水中捏住秧苗的根部,稳稳地插在栽种线上,每一根都整齐划一,排列得井然有序。
脚下的泥田湿滑,水没过脚踝,粘稠的泥土在她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步伐。
周围的农户们也在她的引领下忙碌着,弯腰低头,手中的秧苗迅速落入田中。
田间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几位年长的农妇在低头插秧间相互打趣。
言语中透着几分轻松与熟悉的乡土气息:“春下秧,秋收谷。锄头一挥,汗水滴下。金黄的稻谷笑弯了腰,笑弯了腰……哈哈哈……”
木兰抬眸,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闪耀着光。
她专注地低头插秧,嘴角却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似乎是听着身边人的欢笑声,内心也被这片宁静的田园气息所感染。
田间的节奏从容而有序,周围的农户们彼此配合默契,时而轻声交谈,时而低语嘱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春耕的热情与对丰收的憧憬。
不远处,姜九带领的黄巾军正驾着马车,一车车秧苗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
马车上的秧苗整齐堆叠,随着车轮的滚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姜九站在马车旁,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指挥着黄巾军将一车车秧苗从车上卸下来,迅速而有条理地送到田间。
黄巾军的士兵们身着深红的袍衣,挥汗如雨,秧苗在他们手中飞快地传递到田间。
“快!把秧苗送到前面那块地去……”姜九高声指挥,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巾军的士兵们迅速响应,动作有条不紊,每个人的步伐都充满力量。
随着秧苗一车车的到达,田间的景象变得愈加热闹,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欢腾。
经过几天,成片的梯田被翠绿覆盖,秧苗齐整地立在泥水中,随风摇曳,生机勃勃。
姚木兰看着这一片片正在播种的田地,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转头看向姜九,朝他挥手道,“辛苦您了,姜大哥。”
此时,虢顺昌踱步来到田间,故意放声说道,“虢大帅已经下令杨平带兵一千,十日后攻打建安城。”
姜九忍不住凝视虢顺昌。
“建安有朝廷重兵三万驻守,杨平带兵一千怎有胜算?”木兰脱口而出。
杨平长年作为副手,随姜九军队出征,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可一千敌三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输无疑。
况且,建安城的守将乃名臣杜平岚。
杜平岚出身寒门,少年时便以韬略闻名。
昔年南疆蛮族叛乱,他率三千轻骑深入敌境,不费一兵一卒,仅凭离间之计便使蛮族各部自相残杀,最终平定边患。
此战过后,当地百姓感念其保全之恩,自发在城门口为他立“止戈碑”。
他治军极严,却爱兵如子。
军中士卒伤者,他必亲往探视;每逢灾年,更是开私库购粮赈济灾民。
建安城下常有老农跪送新米,称“杜将军活我全家”。
然朝中权贵嫌其出身微寒,更忌惮他在民间的威望。
兵部屡次压他军功,反将平庸之辈擢升其上。
杜平岚不堪朝政纷扰,自动请缨戍守南方边境。
姜九深知,对阵杜平岚必是一场硬仗。
再次对上虢顺昌嘲弄的眼神,姜九身上多了几分戾气。
黄昏的光线透过枝头,洒在他们走过的路上。
各家门前的炊烟袅袅升起。
姚木兰在旁边的溪流洗了洗手脚,坐在姜九旁的石头上。
姚木兰抿了抿唇,“杨平攻打建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姚木兰闻言,求助的眼神看向姜九。
姜九沉吟半晌,才开口道,“秧苗下地了,是不是该放鱼苗了?”
被姜九这牛头不对驴嘴一问,姚木兰疑惑地看他。
“我去建安城找鱼苗。”姜九看向远方。
木兰深知,他名为找鱼苗,实则是要到建安勘察地形。
然两军即将交战,姜九现在要去敌军阵营,个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姜九乔装,身穿灰色的粗布平民衣裳,戴上了宽边帷帽。
他眼神深邃,面容掩藏在帽纱下,手中紧握着缰绳,独自驾着马车上路。
马车的轮子在石子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大哥,等等我……”
姜九闻声回头,见木兰一身短打的男装打扮,意气风发地驾马而来。
“我随你一道去建安城。”
“姚大小姐,此去凶险……”
姜九的话没说完,木兰便打断道,“你说去采购鱼苗,那你知道梯田适合养殖那些鱼苗么?”
姜九一下被问住了,木兰调皮地一眨眼,“那我得去。”
看着木兰一副死皮赖脸要跟去的神色,他竟觉得有种莫名的可爱。
一人一马,马蹄声悠悠地回荡在黎明前的姜城。
山风吹过,带着阵阵凉意。
山路崎岖,蜿蜒曲折,时而陡峭,时而平缓,路旁峭壁高耸,岩石裸露,仿佛天地间的一道天堑。
马车一边绕过山崖,一边穿过丛林,枝叶间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在地面上,斑驳陆离。
穿过狭长的小路,终是来到通往建安城的官道上。
官道上已车马辚辚。
姜九与木兰勒马立于道旁,望着绵延不绝的车队从眼前经过——
满载粮草的牛车吱呀作响,紧随其后的骡车上,粗盐块垒得如小山般高。
更有十余辆罩着油布的马车,从掀开的缝隙里隐约可见里头堆叠的细棉布,那质地比姜城百姓穿的粗麻不知精细多少。
“已是第三批了。”木兰压低声音。她指尖轻点,数着经过的车辆,“建安城当真富庶。”
姜九沉默不语。他目光扫过车队护卫的兵卒——那些人铠甲锃亮,腰间的刀鞘竟镶着铜边。
对比姜城守军磨损的皮甲和卷刃的兵器,差距不言而喻。
两人隐匿于树后,待车马过后,木兰带着几分忧虑的神色看他,“姜大哥,你一直想攻下建安,这难度……”
“是人就会有弱点,军队亦如此……由此看来,城里的军民物资丰富,都安逸惯了,这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两人驾马,来到建安城外。
远远地便能看到高耸的城门矗立在山脊之上,厚重的城墙像一道钢铁长城般威严。
城门前的广场上,士兵们穿戴整齐,铠甲闪闪发亮,整齐划一的步伐和严峻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
每一辆进入城门的马车、每一位行人都要经过层层盘查,城墙上更是矗立的弓箭手警惕地注视着城墙下的每个举动。
姜九把马车停在城外不远处,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城门的动静。
姚木兰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四周,双手紧握着车厢的边缘,尽管她的神情依旧从容,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来往进城的百姓都要查验清楚身份,贸然混进城,很有可能会识破身份被抓走。
马车停在城门外的大树下,姜九大半个身子在大树后掩去,探出头看向城门来往查验的官兵。
城门旁边的公告栏上,赫然贴着十几张抓拿钦犯的头像。
正中央那张,便是姜九的画像。
“怎么办?”木兰一扭头,姜九的身影不见了。
姜九退回去,朝城门驿站的方向走去。
走进驿站,姜九微微甩袖,掸去一抹尘土,随即抬眼环顾四周。
驿站里人声鼎沸,来往的旅客、商贩,还有些带着风尘的江湖客,都在为一日的行程做准备或是暂作停歇。
驿站中央是一张长桌,围坐着几个喝酒吹牛的汉子,酒酣耳热间脸上泛着红光。
姜九眼睛微眯,四下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观察形势。
他一身灰色长袍,虽不起眼,但那眉宇间的锋芒却掩饰不住,走过几个桌子,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正醉醺醺倒在桌上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身材魁梧,衣着却有些破旧,一只手紧紧握住一个酒壶,另一只手似乎不经意地搭在腰间,腰带上露出一小块铜牌的边角。
姜九心头一动,知道那正是进建安城所需的通行派司。
驿站的吵闹声掩盖了他轻巧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汉子。
他先在邻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碗热汤,慢慢地喝着,眼角余光却始终未离开目标。
就在这时,醉汉似乎感应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又低头宿醉睡去。
姜九暗自冷笑,知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