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她倦了。
她真的倦了。
自从穿越以来，她的人生就变得格外多姿多彩了起来。
比如现在，她好好在食堂吃个饭都能遇到麻烦上门。
虽然其中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大言不惭地在吹牛皮，但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她完全不想看到的。
程曦微叹，转头看去。
明泽与越宸的目光也越过她，微微抬首看向前方。
身后向他们走来的一群内门弟子打扮的弟子。他们最中央簇拥的是一名女子，穿着代表亲传的宗服，年龄看上去比程曦大一些，眉目清丽，亭亭玉立，看上去十分娇俏。
此时她在离他们一尺处站定，柳眉轻皱，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石相撞。
然而她此刻却毫不客气地开口斥责道，“程师妹，你可知天机宫建立以来有多少人修炼过第七层的功法？又有多少人修炼成功而没有走火入魔的？”
程曦：……这是谁？
她的脸上出现了生动的地铁老头儿手机.jpg
明泽似乎也知道她不认识，懒洋洋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她叫秦芷鸢，苍天峰沧溟道尊座下的亲传弟子，还是紫薇苑秦长老的侄孙女。上一次的叩仙门才进门。”
苍天峰也是内门四峰的其中之一，峰主为沧溟道尊。
程曦回想了半天，却是无果，她拜入宗门那天只记得一个涟华道尊和灏天道尊，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
“她虽然不是天灵根，但却是稀有的冰属地灵根，和沧溟道尊自创的功法属性十分契合，所以才会被收为亲传。其余这帮人也都是隶属苍天峰的内门弟子，你不用在意。”
明泽的位置正好与秦芷鸢面对面，见这少女依旧怒气冲冲地叉腰盯着程曦，嘴角突然勾起饶有兴味的弧度。
他神色古怪地补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芷鸢曾对嵇师兄一见钟情。”
……明白了。
程曦立马悟了。
哦，无妄之灾啊！
秦芷鸢见这三个人压根就没理会自己，自顾自地在使眼色抛眼神，忍不住涨红了脸。
啊啊啊你们太过分了！理理我啊！
她瞪圆了一双杏眼，差点鼓起包子脸，这回倒更生气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继续质问道，“师妹！你也别说我看不起你！但曾经天机宫无数天才都折戟沉沙，从未妄想，你又凭什么能让师伯们同意你进第七层呢？！”
“程师妹你是天灵根，本天资绝佳，可却不知好歹，野心勃勃！”
秦芷鸢振振有词，循循善诱，“你按部就班修炼的话起码也能到融合期，不会坠了宫主师伯和嵇师兄的名头，更不会对不起嵇师兄对你的爱护之心！”
然而最后一句暴露了她的本心。
“扑哧。”
明泽不出所料地笑出了声音。
话一出口，秦芷鸢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一张俏脸顿时红成了一个大番茄，猛地转头瞪向他，一双大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哪怕他是师兄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明师兄——！”
她的音调比跟程曦说话还高了一个度。
她异常抓狂。
你笑什么啊啊啊！我如此气势磅礴冰冷骇人你居然还能笑出来？！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越宸连忙打起圆场，声线软糯，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秦师妹，师兄不是故意要笑的。”
秦芷鸢:……？
程曦:……？
这下子连程曦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了。她连忙低头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给自己拉点仇恨。
秦芷鸢差点被气成一只带刺的河豚，尖声质问，“越师兄！我很好笑嘛？”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说我好笑到憋不住了嘛？！
越宸连连摆手，慌乱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也不是，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不好笑的！”越宸的语气异常诚恳，“真的！”
“……”秦芷鸢慢慢阖上了双眼，心道难怪二爷爷让自己离炎天峰的弟子远点，如今一见甚至感觉自己被气得七窍生烟。
程曦憋得身体都在抖，半晌才本着和平友爱的想法轻咳了一声，“这位秦师姐，我有我的目标和想法，恐怕和你的关系并不大吧。”
秦芷鸢深呼吸了两次，又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状态，“如果我没记错，师妹已经筑基了吧，如果你执意要选择第七层的心法的话恐怕你的修行速度会慢下来。”
“到时候别说让师伯们同意你的要求，恐怕你连寻常弟子都不如！”
她咄咄逼人的话语其实也点破了程曦的窘境。
心法之所以重要，也是因为这是每个人修炼根基所在，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一旦修炼了某种心法，除非它有自身的等级限制，否则未修行到该心法的极限，就不能转修他法。
例如之前程曦看到的那部《雷源心典》，它最高只能修炼到融合期，一旦开始修炼它，中途是不可以换其他心法的。
而如果有人用该心法修炼到融合期，到了可以修行的最高等级，他这才可以改换其他更高等级的心法修行。
同时，这也就是说如果修炼人手里没有更高层次的心法，那这人的修行的尽头就是融合了。
所以大家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挑选等级最高最适合自己的心法。
可就像嵇亦鹤所言，筑基以后，对灵气的需求更大，已经不是自身原本的经脉能够承受得了。
如果程曦真的要修炼那个《乾坤圣典》，她现在就不敢再修其它。
不然到时候要是《乾坤圣典》的等级不高，甚至还没她修习的其他心法等级高，她到时候换都没法换。
就比如她挑个能修行到融合期的心法先学了，结果《乾坤圣典》咔嚓给了她一个大逼斗。
她惊喜地发现人家最高就只能让她修行到融合之下。
她这厢没法换心法，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根本不敢学习其他的心法，修行速度一定会变慢非常多，甚至有可能就此止步。
程曦当然明白这一点，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可惜她的人生却不是由她决定的。
她面上还要不动声色，淡笑道，“我自然了解这一点，不过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程曦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轻视而不忿的表情，尤其秦芷鸢身后的那帮内门弟子纷纷对她露出谴责的表情。
但碍于她的亲传身份，他们也只敢小声嘟囔，“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行了闭嘴吧，人家是亲传，再怎么样也不是我们能说的。”
其中一名弟子捅捅旁边的人，示意他们在这种场合下收敛一些。
他只觉得明泽的眼神儿向他们飘来了，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也有人提出，“是啊，万一她真行呢。”
“我可是听说她两月筑基的。”
“但修行又不是只看开头的，后续的选择也很重要的好嘛！”
程曦面无表情，甚至在心中赞同他们的说法。
她真是完美诠释了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形象。
程曦内心一片冰凉，心想这帮人下定论真是太早了。
如果《乾坤圣典》不在第七层的话，她就算真被允许进第七层也不能选择其中的心法。
她相信到时候她的傻逼形象一定会重新刷新所有人的认知。
秦芷鸢见劝不动她，不由得着急地一跺脚，语气尖锐，斥责道，“你也太执拗自大了吧！况且你修为停滞是小，你又怎么能以这种水平去参加万派大比？到时候我们天机宫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万派大比？
不是宗内大比吗？
程曦下意识看向明泽，完全忽略了旁边话都说不明白的越宸。
明泽淡淡地为她解释了两句，“宗内大比是咱们内部的比拼，十年一次。而万派大比是指九州域所有宗门的一次聚首比试，每二十年一次，亲传弟子必须参加。”
闻言，程曦的心中只剩下麻木，差点呵呵他们一脸。
这是什么强制工作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对秦芷鸢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了吧，如果我能让师伯们同意我进第七层，我相信到时咱们的实力也会更强。”
而她内心里的小人则在崩溃大喊：我相信个屁啊相信，我那时候能不能活着都没准呢！
“你…！”秦芷鸢被她又堵了一下，憋了半天，眼中的恼怒更甚，然后只能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师妹的好消息！咱们宗内大比上再见吧！”
最后她好似酸溜溜地补充道，“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宫主师伯和嵇师兄的期望！不然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留下了最后一声冷笑，率领着众人拂袖而去。
那一道纤细的背影充斥着不忿之情。
明泽见他们一行人的身影走出司膳堂，逐渐远去，才缓缓开口感慨道，“程师妹啊，你还真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他本来也打算劝劝她的，但如今一看她下定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师妹，”越宸目露担忧，轻声安慰，“你没事吧？”
程曦摇了摇头，心底暗骂。
这是她能选的吗？！
就像是本来好好的一道多选题，任她选其中的任意一个选项都能给点友情分。结果好家伙，她大笔一挥，干脆利落地在括号里填了个0，并且在旁边写了句：程曦到此一游。
她直接将自己向老师求饶的后路都堵死了。
她自己看着都想呵呵自己一脸。
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这是条死胡同她也得想办法在墙上打个洞钻出去。
这种时刻准备打洞的压力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比她给她老板上坟的心都强烈。
程曦深吸一口气，不断劝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主动提道，“师兄们，走吧，你们不是还要回传承阁挑功法吗？”
而且她的书还没看完呢！
明泽与越宸点头，毕竟他俩今天到传承阁挑功法才是正经事。
路上，明泽与越宸照顾程曦，就一同坐在白鹤背上飞了回去。
白鹤振翅高飞间，山间清风徐徐而来，吹起程曦耳旁的碎发，而底下是云雾缥缈的十方大山，绵延不绝，仿佛天地之内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看得她原本略微急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她突然心下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轻声询问道：“明师兄，你们对传承阁的守护长老了解吗？”
嵇亦鹤说，守护长老常驻第七层。
——那么她昨日感受到来自第七层的恶意视线，究竟是错觉……还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