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处

    恰如汛期的巨潮,无数扭曲丑陋的“手”混合在一起,向着两人猛扑而来!

    姜歌云瞳孔微缩,半退一步。

    再一转头,朝无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浪潮”逼近的速度比傀儡袭来更甚,转眼间,还算宽敞空旷的房间已被黑色的“手”挤满,只留中间不大不小的空地。

    姜歌云迅速在心中盘算起裴雪意教她的技法。

    可她刚刚习得理论,许多技法的使用尚不熟练。

    对上能够交流的、不怀好意的人,或许能靠着嘴上拖延,直到用出那些复杂的技法。

    然而朝无咎的记忆已经离开,此情此景,无人能够对话。

    面对眼前这丝毫没有情绪、没有沟通可能的混沌怪物,只有硬碰硬这一个方法!

    本命之火,辟邪烧祟,可塑为万物,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招数。

    心中一定,姜歌云全力而为,手上捏决,硬着头皮划出一道柱状“火墙”,心中祈祷它能有些作用。

    薄薄一层金色“火墙”围绕着两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

    苏珩一步未退,站在姜歌云身后,面上仍挂着从容的笑意。

    要是姜歌云看到了,准要在心里吐槽几句,不知道大反派又在打什么主意。

    好消息是,触碰到浅金色“墙壁”,黑色“潮水”果然停下了动作,手状的东西们像是被烫到一样,畏畏缩缩着收回了不少。

    坏消息是,不等姜歌云收回捏出的手决,前面一层“手”碰壁后退却,后面的“手”却没有停下,无穷无尽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火墙”效果有限。

    况且不是将其竖起就能万事大吉,万事万物总是有耐久度的,这“火墙”也是,需要持续供给能量。

    在别人的主场与人斗法,对于她这个初出茅庐的人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再天才也很难扛下来。

    姜歌云额头处很快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发丝黏在额边颊侧,却无心也无力将其拂去。

    她勉强抽出力气,回头看向苏珩。

    希望大反派能有点作用。

    倒不是她想要依靠大反派。

    沦落到这种境地,多多少少和大反派忽然激怒“朝无咎”有关,他平日里谨慎如斯,按理来说不会如此鲁莽,总该是有后招的。

    好好负责啊!

    在姜歌云转头的瞬间,一只手突破了“火墙”的薄弱处,精准向她的头部袭来!

    黑影倒映在苏珩的眸中,倏然闪过。

    他笑意深深,并未动作。

    姜歌云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正要回头,她发间的簪子忽而释出一抹白光。

    白光与那黑“手”碰撞,两相消弭,发出极低的嘶嘶声。

    姜歌云皱眉看向两股能量消失的位置,不敢再动,专心施法。

    就在此时,她的头顶再度罩上了一层熟悉的影子。

    是那绘着白山茶的伞。

    苏珩的声音从她颈后上方传来。

    “不必抵抗。”

    不必抵抗?

    姜歌云心生狐疑,脑中瞬间起了诸多猜测,比如——身边人不会被替换了吧?

    可惜眼下没有太多可供她从容考虑的时间。

    姜歌云只得相信大反派实力雄厚,她脑中对危机的猜测应当只是幻想。

    姜歌云缓缓放下双手。

    金色“火墙”自上而下消散于虚空。

    见状,黑色“浪潮”肆意冲击而来!

    然而,它们停滞在两人面前,不得寸进。

    姜歌云抬头看向眼熟的伞面。

    这伞明明不是所谓的“青骨”,也能有这般作用?

    想到两人身处的画中世界便是长兴坊中隐居画家所创作的,卖伞的店家说不准真有这般实力。

    长兴坊竟如此藏龙卧虎……

    危机暂时解除。

    身前的黑色“浪潮”不停尝试触碰两人,却始终无法得逞。

    苏珩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感慨,反而状若无意般道:“姜大人保命手段不少。”

    姜歌云转身,与苏珩对上视线。

    她明白,大反派说的应当是簪子的异状。

    苍天可鉴,这还真不是她做的主。

    那日饮光楼中,见守拙无法作为凭依,乌尔转而指向姜歌云发间的簪子,建议用簪子来代替。

    姜歌云考虑片刻,最终拒绝了他的提议。

    其一,她没有那么信任乌尔,其二,京中奇人异士颇多,万一看出了这是乌尔的手笔,对两人来说或会成为一种威胁。

    不想,乌尔竟还是暗中分出灵魂,附在了簪子之上。

    客观来说,乌尔的行为帮助了姜歌云,可姜歌云心中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不适感。

    她不喜欢这种不顾她的意愿的做法。

    哪怕是“为她好”的也不行。

    这次的结果是好的,可下次呢?

    她的担心难道是没有道理的吗?

    哪怕真的有这个必要,乌尔难道不能再尝试说服她吗?

    这下好了,被大反派盘问了。

    姜歌云轻叹一声,道:“不瞒殿下,下官对此一无所知。”

    语毕,她正想进一步解释。

    苏珩却道:“我相信姜大人。”

    看着大反派忽而释然一般笑眯眯的样子,姜歌云颇感莫名其妙,可左右问也无从问起,她只能无奈地把准备好的解释憋了回去。

    姜歌云的手再度抚向簪子,心中的想法与上次做这个动作时千差万别,那时她还在犹豫当时是否应该答应乌尔,此刻却只觉烦躁。

    不好的行为达成了尚算不错的结果,连烦闷都不知该如何抒发。

    苏珩低声问:“姜大人可是烦恼于不知如何处置这东西?”

    姜歌云顿了几秒,无奈回应道:“殿下料事如神,下官确有此烦忧。”

    她只觉自己还是不够强大,若实力充沛,何来这种担心,早些时候便能察觉到乌尔的手段。

    得了姜歌云口头的确定,苏珩的笑意更深。

    他道:“不若将它抛在此间?”

    说话间,苏珩一错不错地看向姜歌云的双眸。

    ——清明时,一如琉璃清透而灵动,迷茫时,便如云雾笼罩,看的越久,越像身在此山中,无从脱身。

    苏珩向她伸出手。

    姜歌云被他的动作引了心神,垂首看去。

    骨相匀称,如玉无瑕。

    苏珩的话语间带了引导之意,他问:“可需我来替姜大人解决?”

    一时无话。

    姜歌云最终仍是摇了摇头。

    乌尔也算好意,若将这簪子毁了,对乌尔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倒成她欠了乌尔。

    等回去之后把话说通便罢了。

    提议被拒绝,苏珩表情不变,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收回手,淡声道:“是我考虑不周,这簪子是姜大人施法凭依罢?”

    苏珩这么一说,触类旁通,姜歌云瞬间想明白了这伞为何可用,想必伞的材质本就特殊,都可以作为施法的凭借,只是作用大小不同。

    换言之,只要是竹制的伞都能作为施法工具,青骨只是更省力气、作用更明显。

    人本就善于借助工具,发挥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此前纯靠蛮力施法一定显得很……稚嫩。

    也不怪她,她才被裴雪意“填鸭式教育”灌了一通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的原理,要她立时想明白这些过于勉强。

    被苏珩一句话点醒了此前的盲点,姜歌云摸了摸腰间的守拙,心下有了些打算。

    她现在不够强,没关系,她会一步一步学习,直到为受害的素光昭雪,直到拆掉意图困住她的所有枷锁。

    乾坤朗阔,逆境罢了,又不是绝境。

    她对苏珩道:“正如殿下所言,不过待此间事了,下官会将其处理掉。”

    苏珩敛去眸中情绪,声音温和道:“不必多言,这是姜大人的自由。”

    接着,他指向房门处,向姜歌云问道:“我们暂且离开,另寻出口?”

    姜歌云点了点头,而后担心自己的反应不够,正要补上一句“殿下考虑周全”之类的话,苏珩却突然向她走近了一步。

    两人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又被拉进了寸许。

    苏珩道:“伞下空间有限,若要行动,需小心些才是。”

    姜歌云沉默片刻,无言向苏珩靠近些许。

    周围黑色潮涌不息卷来。

    两人执一伞,于四方上下间开辟出一条路来。

    及至此刻,姜歌云不得不承认,共患难确实有利于感情的培养。

    伞下僻静的空间中,身边人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察。

    温度似升高了些许。

    姜歌云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思绪杂乱,一时抓不住什么。

    因而她也无从发现,两人身后不知有什么看不到的事物出现,那涌来的、恐怖的黑潮停了张牙舞爪,在痛苦与恐惧中不住扭曲着退去,终是无法对抗,无声消散。

    待得房门在两人身后彻底掩上,房内已变成一片纯白,一切都不复存在。

    苏珩眼中尽是漠然,从房中收回视线,在姜歌云发间停顿了一会儿。

    ……

    回到回廊间,姜歌云舒了口气,从伞下离开,动作略显僵硬。

    苏珩笑意温文,垂首收起了伞,重新将其抱在怀中。

    姜歌云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殿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姜歌云习惯了自己想解决办法,可方才她忽而想起,这困境又不是针对她一人的,说到共患难,也要共同思考。

    大反派又如何?能用也是要用的!

    苏珩轻笑道:“方才所言猜测并不完整,姜大人可要听听我真实的想法?”

    廊中幽暗如故,不知是否被这幽暗点染,苏珩的眸中掺杂了些别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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