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的所有课程基本都安排在了研一上学期，而下学期只有两门线上课，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学生能够尽早修满学分进入科研。

    余午今每天辗转于各个教室，她每周只有周四晚上、周五晚上和周日全天空闲。

    余午今发现两世的事件不完全一样，比如这一世梦之园驿站有快递送货□□，比如黄和通给她的横向课题和上一世不同。

    她总是晚上下课后去实验室投反应，然后在空闲时间处理，她的进度已经追平肖淇。

    周日，去实验室前，何冰夏打来电话，她问余午今能不能去一趟办公室，她想找她聊聊，余午今答应了。

    到了办公室，余午今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推门进去，何冰夏正在处理几份文件。

    何冰夏三十岁出头，前年刚生了孩子，人长得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架子，她将头发盘得老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到来人后，她将电脑合上。

    “来了啊，坐吧，真不好意思，休息日还叫你跑一趟。”

    “我没事，倒是老师您，周末还加班，辛苦啦。”余午今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办法，这几份文件学院催得紧。”何冰夏笑了两声，接着她又问：“你怎么样？身体恢复好了吗？在这边适应吗？”

    “我一切都好，老师不用担心。”余午今说。

    “那就好，其实我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余午今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空气默了几分，何冰夏似乎在斟酌措辞：“你母亲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她说你不接她电话。哎，你也别嫌老师多管闲事，这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啊，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她总归是生你养你的人。”

    闻之，余午今的心“咯噔”一下，她没想到宋如卿竟然打给了她的辅导员，她有些歉疚，“我们之间的确有点问题，是我没处理妥当，给老师添麻烦了。”

    何冰夏摆了摆手，“没有添麻烦，你有空给她回个电话吧，把问题都说开。”

    “好。”余午今点头。

    “这样就对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何冰夏说。

    犹豫几秒，余午今开口：“老师，我还真有事想请您帮忙。”

    何冰夏愣了一下，她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余午今真的开了口。

    “什么事啊？”

    “我想找一份家教兼职，老师是青榕人，消息比我多，如果有合适的还请老师帮忙引荐一下。”余午今知道何冰夏的妹夫开了一家辅导机构，上一世因为害怕麻烦别人，她自己找的兼职不仅中介费高，还经常拖欠工资，这一世既然拿了“社牛”人设，她便不想顾忌那么多。

    “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的。”

    “太感谢老师了。”

    -

    余午今到了实验室后，王宇也跟着来了。

    “小师妹，买小电驴了呀。”

    余午今点头：“师兄怎么知道？”

    “我刚在外面看见你了。”

    余午今笑：“学校太大了，小电驴通勤方便些。”

    “太棒了，咱们实验室都有小电驴了。”

    都？

    “小林师兄也有吗？他不是有车吗？”余午今问。

    “当然有了，梦之园离学校这么近，不刮风不下雨的，天天开四个轮子上班，这不纯纯有病吗。”

    想到两周前林肃起犯病的那天，余午今不禁笑出声，偏头间她和林肃起对上了视线，他站在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她，笑意僵在嘴边，她心虚地朝他招手：“嗨，师兄。”

    他轻轻“嗯”了声，不咸不淡的，经过她身边时留下了清凉的香味。

    “阿肃来了，吴漾今天来吗？我的东西还在她那。”王宇问。

    “不来了，肠胃炎输液去了。”林肃起一边开电脑一边回。

    “啊，那很不好了。”王宇叹息。

    余午今收了笑，打开记录本开始写今天的工作内容，她要处理一个反应，把产物提纯出来，然后投下一步。下一步的条件比较苛刻，操作上余午今拿捏不准，转头看了眼那俩人，她决定问问林肃起。

    “师兄，这个反应比较苛刻，有要特别注意的吗？”

    林肃起瞅了眼，“反应体系要严格无水无氧，反应瓶记得提前烘一下，然后氮气保护。”顿了两秒，他又补充：“注意不要滴到手上，小心烫伤。”

    “好，知道啦，谢谢师兄。”

    余午今在化学实验室的时候，王宇拿着她的手机过来找她。

    “小师妹，你男朋友的电话，打两遍了。”

    说这话时，碰巧林肃起从对面细胞房出来，他看了她一眼便偏开头，不知为何，余午今感觉他好像不开心，难道是因为刚才实验效果不好？

    余午今朝他笑，他没理她，径直向另一个房间走去，好在余午今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她摘下手套接通了那个备注为“南朋友”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余午今最后收拾了一下实验台，便返回了休息室。

    她收拾包的时候，王宇问她：“哟，小师妹准备下班了？和男朋友去约会呀？”

    “是要去约会，但不是男朋友，而是好闺蜜，我朋友名字里有个‘南’字。”余午今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王宇笑了两声：“是我误会了。”

    没多久，林肃起也回到了休息室，他周围的低气压令余午今不寒而栗。

    “阿肃，去吃饭吗？小师妹要去约会了。”王宇问。

    林肃起讨厌“约会”这个字眼，尤其是当它和余午今扯上关系的时候，他心里烦躁不安，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不去，我要去医院接吴漾。”

    “好吧，你们都有人陪，可怜师兄孤苦伶仃要一个人去吃饭了。”王宇开始了随地大小演。

    余午今被逗笑，她走的时候跟他们道别：“我先走了，两位师兄再见。”

    当然，她得到的只有王宇的回复。

    -

    到了西门后，余午今远远就看见了赵佳南，而赵佳南也做出了拥抱的姿势，余午今冲过去，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赵佳南是余午今十几年的发小，也是她上一世唯一的朋友。赵佳南个子很高，有175cm，她留着狼尾，穿着宽松的短袖衬衫，搭了一条配套的七分裤和一个红色的斜挎包，长了一张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脸。

    “小今今，想死我了。”

    赵佳南表面是个酷girl，但在余午今那里，她就是个中二少女。

    赵佳南也是夏宜人，她和余午今一起长大，她们小学、初中、甚至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大学毕业后，她随家人搬到青榕生活，碰巧余午今考上了青榕大学的研究生，这可把她高兴疯了。

    “你好着没？你那车祸咋回事啊？”赵佳南拉着余午今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真是抱歉，你来这么久了，我现在才来看你，都怪那该死的周扒皮老板。”

    赵佳南被公司外派出差一个月，正好是余午今开学那个时候。

    “哎呀，赚钱要紧，我没事。”余午今挽过赵佳南的胳膊，165cm的她在赵佳南身边显得格外娇小，“快走吧。”

    两个人没骑小电驴，她们打算慢慢悠悠荡回去。

    “你来这边，你养母没闹啊？”赵佳南问。

    “闹了，打电话我没接，她就打到我辅导员那了。”余午今回。

    “啊？你什么打算？”赵佳南有些担心：“有麻烦一定要跟我说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余午今将话题带过，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

    余午今和赵佳南去吃了饭、看了电影，晚上十点多，她们回到了梦之园。

    家里太闷，林肃起不愿意回去，他在小区门口便利店闲逛时，前方的玻璃窗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追了出去。

    那身影果然是余午今，只是她身边多了一个男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肃起默默尾随在他们身后。

    那男生背了一个红色的斜挎包，上面挂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扣，这个钥匙扣和他当初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大二那年，在余午今生日那天，他去夏宜理工大学看她。那时候，他看到她抱着花，和一个男生在学校门口拥抱，那个男生的书包拉链就挂着这个钥匙扣。

    他们还在一起。

    和那时一样，此刻余午今也抱着花，他们说说笑笑，毫无察觉身后的人，每在他们偏头对视的时候，林肃起都要低头藏匿起来，他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觊觎者，可怜又可恨。

    那人很瘦，看起来没什么劲，该怎么保护她呢？

    林肃起默默将自己和她的男朋友比较起来，他没见过他的正脸，但他在心里已经描摹过千遍万遍，他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林肃起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鄙，他们没分手这件事让他很痛苦，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希望她的感情破裂，他希望她看到他，他希望她依赖他。

    但爱是占有，谁又能说是他的不对呢？

    很快，他们进了单元门，熟悉的身影就此消失。

    林肃起怔在原地，周围静寂无声，他抬头看着月亮，眼神黯然失色，小区里的路灯一闪一闪的，亮度也应景般地降了几分。

    他们已经住到一起了吗？

    没人给他答案。

    今晚的月亮弯弯的，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在疯狂地剜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