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青江回来已经很晚了，余午今和赵佳南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今天是元旦节，余午今不用去家教，两人吃饭时已经过了午时，饭后赵母打来电话，提醒赵佳南今晚赵家有家庭聚会。

    “我家晚上有聚会，我妈邀请你去玩。”赵佳南说。

    “算了吧，挺多人的。”余午今婉拒。

    赵父赵母是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赵家经常在节日举办聚会，不论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就连远房的二老太也会被邀请，余午今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更何况人家是家庭聚会，她去算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社恐。”赵佳南无奈笑，余午今不喜欢，她便不强求，人没带回去，大不了被赵母唠叨两句。

    余午今嘿嘿一笑，“你最好了，替我谢谢阿姨，改日我去看叔叔阿姨。”

    ……

    赵佳南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地上的两双拖鞋，她说：“这两双拖鞋都坏了，等会儿带下去直接扔了吧。”

    “好，我一会儿再网购两双。”余午今说。

    林肃起在阳台目睹余午今将赵佳南送走，他看着赖在他家打游戏的李越新有些头疼，踱步回客厅，他蹙眉开口：“你今晚不是值班吗？怎么还不走？”

    李越新看了眼时间，“还早呢，着什么急，怎么，我走了你要干坏事？”

    “我要约人。”林肃起淡定地说。

    “哦。”

    “什么？”

    “你要约人？”

    “约男人约女人？”

    李越新瞪大双眼，他扔了游戏机，惊愕到三连问，这是他第一次听林肃起说他要约人！

    约男人约女人……

    真不知道李越新脑子里整天装了些什么，竟然问出这种问题，林肃起没搭理他，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赶紧走吧。”

    简而言之，别耽误我事。

    “你在追人？”李越新追问。

    “还没追。”这次林肃起认真起来，“我们之间还有点误会要解决。”

    “开窍了啊，那个人谁啊，我认不认识？”

    “以后你就知道了。”

    “别以后啊，你悄悄告诉我，我又不会跟别人说。”李越新真的太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引林肃起倾心。

    “这话你自己信吗。”林肃起掀起眼皮看他，语气带了点嘲笑。

    李越新是个大嘴巴，除了案子他不会讲出去，其他事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李越新大概也了解自己，他尴尬笑了笑，“行吧，允许你先保持神秘，我这就收拾东西滚蛋。”

    天知道他等这天等了多久，李越新有种终于把傻儿子嫁出去的兴奋感，男人女人无所谓，只要林肃起的情欲健全就行。

    李越新走后，林肃起给余午今发了一条消息。

    【朋友走了吗？】

    她回：嗯。

    接着，他又发了两条消息。

    【出去逛逛吗？】

    【好朋友。】

    看着最新消息余午今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别扭，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好朋友”三个字像在试探，可是他为什么要试探她和他的朋友关系。余午今没细想，思绪很快回来，她同意了他的邀请。

    【好啊，那我们一个小时后见？】

    他回：嗯。

    -

    节日气息浓厚，欣谊商城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气球，暖光灯打亮了室内，到处都洋溢着喜庆，这个点商城人满为患，大多都是小情侣和一家三口。

    电玩城旁边新开了一家抓玩偶店，橱窗摆着很多大玩偶，看起来又巨又萌，店门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新店开业，欢迎来玩，二十个小玩偶即可兑换一米二的大玩偶”。

    路过的时候，余午今被其中一只熊吸引了目光，她停下脚步看，那只熊拖着腮，状作思考，一脸冷酷。

    “想要。”林肃起问。

    余午今摇摇头，“感觉很有意思。”

    “有意思就是想要。”说着，林肃起进店去自动贩卖机买游戏币了。

    有意思就是想要吗？

    余午今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知道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依赖，她害怕麻烦别人，就连最好的朋友赵佳南，她也很少向她提出请求，想要的东西她会自己争，如果得不到，那她便不要，她无法开口向他人索要，因为没人会给她，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执着于某个东西。

    但现在林肃起告诉她，她觉得很有意思的东西就是她喜欢的印证，原来她的生命中也曾出现过那么多她喜欢的东西。

    余午今还在思考，林肃起已经拿着两盒游戏币过来了，他给她一盒，余午今迟疑接过，“我不会，给我浪费了。”

    “和我一起抓玩偶你会开心吗？”

    余午今点头。

    “那就不算浪费。”

    一缕刚沐浴后的雪松香飘过，淡淡的，很好闻，余午今被这缕香冲昏了头脑，她点头，不自觉地跟着林肃起进了店。

    余午今看赵佳南玩过几次，她自己没有玩过，她一直觉得抓玩偶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费陷阱，这不，一盒游戏币被她用得所剩无几也才抓到一只小老虎，她有些气馁，明明每次都抓到了，但爪子升起移动的时候又掉了下去。

    余午今将剩下的几个游戏币倒给林肃起，“你抓吧，我不行。”

    林肃起抱着小老虎，小老虎还有两团腮红，很可爱很可爱，跟她气鼓鼓的样子一样可爱，他安慰她，“小老虎很可爱，你很棒。”

    闻之，余午今开心了很多，她说：“那这个小老虎送给师兄。”

    “谢谢师妹。”林肃起笑。

    ……

    轮到林肃起抓了，他快速移爪、甩爪、落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抓起了一个又一个玩偶，引得围观的小孩一阵艳羡，余午今推的粉色推车，很快就被堆成了山。

    小孩们都很兴奋，一直叫着：

    “哥哥，抓这个小兔子。”

    “哥哥，抓这个小狮子。”

    “哥哥，抓这个小海豚。”

    “……”

    林肃起也如他们所愿，将那些玩偶一一抓了起来。

    游戏币用完后，余午今拿了二十个小玩偶换了那只大熊，大熊虽然表情冷酷，但看起来却憨憨的。看见大熊打了一个领结，林肃起不禁低笑，或许，看到这只熊的时候她会想起他。

    余午今心满意足地抱着大熊，她称赞道：“师兄，你太厉害了。”

    “这些都是你的，还有想换的吗？”

    余午今摇摇头，“我要这一个就够了。”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玩偶，她提议，“要不我们把这些分给那些小朋友吧。”

    “可以。”

    小孩们听到要给他们分玩偶都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们排起队，依次选择自己喜欢的玩偶，很快，玩偶就被分完了。

    那只熊太大了，工作人员说可以先将东西存放在店里，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再过来取。

    于是，林肃起将大熊和小老虎放在置物架上，它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

    吃完饭，他们去了影视城，余午今说要请林肃起看电影。

    元旦档有两部热映电影，一部是喜剧片，一部是恐怖片。两人本来约好看那部喜剧片，结果买票时，余午今被恐怖片的海报吸引了，海报是一个面目可怖的男人用鱼线操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而小孩又用鱼线操控着一个红衣黑发的女鬼，女鬼的头发遮住了脸，余午今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女鬼长什么样。

    余午今的胆子时大时小，大的时候譬如现在，她说：“师兄，要不我们去看《被吃掉的母子》吧。”

    闻之，林肃起挑眉看她：“你确定？”

    余午今点头。

    影视城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工作人员提醒电影快开场了，要买票的抓紧了。

    “师兄害怕吗？”

    “大概不会。”

    “那我去买票了。”余午今看起来很兴奋，林肃起便由着她去了。

    看这部恐怖片的人很多，场内几乎座无虚席。

    电影讲的是一个女人因长期被家暴而选择离婚，男人为了拿捏女人争夺了两岁儿子的抚养权，后来男人再婚，后妈对小男孩很不好，经常和男人一起虐待他，直到有一次小男孩被虐待致死，女人知道后要报警，却被狗男女按在浴缸活活淹死，女人悲愤、不甘，化成了厉鬼报复狗男女，狗男女最终精神崩溃双双跳楼。

    电影渲染得很恐怖，观众席时不时传来尖叫声，中途不断有人因害怕而离场，一场电影结束，观众所剩已寥寥无几。

    余午今没觉得害怕，男人家暴时那张可怖的脸，女鬼出浴缸时那张七窍流血的脸，以及小男孩痛哭求饶的声音都深深烙在余午今脑中。

    那个女鬼长得很漂亮，但也非常可怜。

    余午今陷在剧情里，她一声不吭地盯着幕布，以为她被吓到了，林肃起轻声问：“没事吧？”

    片刻，余午今才弱弱地回了句：“那对母子好可怜。”

    林肃起松一口气，她只是共情了，还好没被吓到，他安抚她，“所以坏人最后遭了报应。”

    余午今不说话，林肃起陪她在电影院又坐了会儿，等她收拾好情绪，他们才回家。

    -

    洗完澡后，余午今躺在床上玩手机，没一会儿，她就没意识睡了过去。

    睡梦中，电影里那个家暴男，顶着一张扭曲的脸，正拿着斧头在林子里追她，余午今一直跑啊跑，跑啊跑，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片迷雾，她听到林肃起在叫她，顺着声音，她看到了光亮，她以为那是出口，可在快要接近光的时候余午今才发现，那里站着的不是林肃起，而是七窍流血的女鬼和血肉模糊的小男孩，他们举起锋利的爪子向她扑来。

    “不要过来——”

    余午今被惊醒，她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差一点，那个女鬼就要抓到她了。

    她开了灯，风吹得玻璃哐当作响，外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吹得左右摇摆，很像女鬼宽大的红色袖子，害怕后知后觉，余午今精神高度紧张，她默默听着周围的声音，那影子很晃眼，她没法不在意，她裹紧被子，仿佛下一秒，那个可怖的男人就会拿着斧头劈向她。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小时，余午今不敢睡，只要她闭上眼，脑中就会不可遏制地浮现那些惊悚的画面，她越是清醒越是害怕。

    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多，余午今想，这个时候林肃起应该还没睡吧。

    她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师兄，睡了吗？】

    对方回得很快。

    【准备睡了。】

    踌躇了几秒，余午今鼓足勇气，发了一句不要脸的话。

    【我能去你家待一晚吗？】

    【？】

    林肃起甩了一个问号，解释的话还没发出，他又发来一条。

    【可以，开门。】

    闻之，余午今穿好鞋，拿着手机就“蹬蹬蹬”跑了出去，打开门，林肃起正在她的门口等她。

    余午今逃跑的样子有些狼狈，她低低解释：“打扰了师兄，有点害怕。”

    林肃起笑：“我知道。走吧。”

    ……

    余午今在玄关脱了鞋，她光脚踩在地板上，“不好意思啊，拖鞋坏了，买了新的还没到。”

    “穿着鞋也没关系。”除了李越新那双42码的拖鞋，林肃起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他不想让余午今穿别的男人的拖鞋，而她又不愿意穿他的。

    看着林肃起亮得发光的地板，她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光脚就行。”

    “真没关系。”

    “真不行。”

    “好吧，你随意。”林肃起不想打破她的原则，好在家里有暖气，地板不凉，他期待有一天她跟他不再客气。

    “我睡沙发就好，我睡觉很安稳，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请师兄放心。”进到客厅，余午今就开始报备她的睡觉情况，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万不得已才来他家借住一晚。

    “我也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也请师妹放心。”林肃起笑，学着她的样子报备。

    林肃起给余午今拿了一床新被子，他给她留了一盏小夜灯，互道晚安后，林肃起就回了房间，他没关门。

    或许是知道林肃起就在她几米外的地方，又或许是被那个梦折腾累了，余午今很快睡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做梦，睡得无比安心。

    走到沙发前，女孩清浅的呼吸声传来，看起来已经睡熟了。月光打在她洁白的脸上，卷翘的睫毛被投射出一片阴影，睡着的她红唇微张，因为闭着眼，她的美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柔和。

    室外风吹得枝条沙沙作响，室内他被引诱得心脏发软，就这么看着她很久很久，久到他满足，久到他内心的空白被填满。

    他将她抱回卧室放在床上，他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轻轻退出了房间，门依旧没有关，林肃起躺在沙发上回忆着女孩刚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