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午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童年时被亲生父母打骂。
后又被宋如卿控制。
成年后，她对人际交往的逃避。
……
仅仅几个片段，便细数了她的过往。
睁开眼，余午今的大脑一片混沌，她的头很疼，喉咙也干涩难忍，发不出一点声音。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才早上七点。余午今坐起身，床头柜放了一杯水，她拿起来喝，没想到水还是温的，嗓子被润洗过，余午今舒服了很多。
意识慢慢回笼，余午今记了起来，昨天她发烧，是林肃起送她去了医院，好像他还守了自己一整夜。
余午今出了卧室后，刚好林肃起买早饭回来，他们对视了几秒，林肃起将早饭放在茶几上，他走过来，手背很自然地贴在了余午今的额头。
“不烧了。”林肃起说。
他走到茶几旁，开始拆包装袋，“先来吃早饭，等会儿还要吃药。”
“好。”余午今应。
很奇怪，林肃起出去了一圈，他的手竟然还是热的，可能是刚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还比较寒，余午今有些贪恋他手背的温度。
余午今挪过去，在林肃起对面坐下，“昨晚谢谢师兄，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林肃起看她，她的面色红润了不少，“感觉好点了吗？”
余午今点头。
“如果没事的话，今天安心休息一天吧，医生说你疲劳过度。”
余午今默了默，“好，我知道了。”
中午，林肃起出去买了很多食材，有虾，有鱼，还有水果。
吃了药后，余午今一直睡到下午六点，或许是感冒药有安定的作用，这一觉她睡得无比踏实。
再次醒来，余午今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是宋如卿打来的。
“我做了年夜饭，今晚回来。”宋如卿说。
“有事？”余午今问。
宋如卿冷哼一声，她没有回答余午今的话便挂了电话，一分钟后，她给余午今发去一张照片，是林肃起昨晚在医院陪余午今输液的照片，紧随其后地，还有一条威胁性的消息。
【我知道你在哪，我劝你最好快点。】
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后，余午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林肃起正在客厅玩手机。
“师兄，我要回去了。”
睡了一觉，余午今的状态好了很多，看了她须臾，林肃起才慢吞吞地说：“好，我送你。”
“不用不用。”余午今婉拒，她已经够麻烦他了，看了眼厨房的食材，余午今歉疚地说：“抱歉啊师兄，你来夏宜我都没好好招待你，今天是除夕，我家情况特殊，没法请你去做客了。”
“没关系，正好我晚上有约。”林肃起说，他不想让余午今有心理负担。
-
又回到了熟悉的巷子。
宋如卿做了几个菜，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她正一边吃一边看电视中的表演类节目。
余午今走过去坐下，宋如卿没有看她，等了几分钟，宋如卿都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你叫我回来不是要我看你吃饭吧。”
闻之，宋如卿对余午今翻了个白眼，她吐出一块鸡骨头，停下了吃饭的动作，“那个男人是谁？”
赵佳南以前也住在这个老小区里，她家就在宋如卿家的前面一栋。余午今以前长得白白的、小小的，特别可爱，赵佳南喜欢她的芭比娃娃长相，经常去宋如卿家找余午今玩，因为赵佳南性格活泼，深受长辈们喜爱，就连宋如卿也默许了她和余午今玩。
后来，赵家做生意赚了钱，在赵佳南初中毕业后便搬去了城西生活。
但除了赵佳南，宋如卿一直在干涉余午今的交友权利，毕竟余午今不是她亲生的，她怕余午今跟着他们“学坏”。
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拍了她和林肃起在医院的照片发给了宋如卿，现在宋如卿已经知道了林肃起的存在，余午今害怕宋如卿会找林肃起的麻烦。
“他是我师兄，来夏宜玩，正好碰到了。”
“他喜欢你？”宋如卿问。
“你想多了，他有喜欢的人。”
“有喜欢的人还跑来夏宜勾引你，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说到这，宋如卿突然顿住，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余午今一眼，“还是说，是你勾引他。”
余午今被哽住，不知道为什么，在宋如卿眼里，她和任何异性的关系都很脏，“话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
“普通同学？”宋如卿嗤笑，她的嘴里不断吐着尖酸刻薄的话，“普通同学靠那么近吗，这男的一看就不怀好意，你看看你那个不要脸的样子，都快骑到人家身上了。”
简直不可理喻，骂她可以，但骂她的朋友，余午今无法忍受，“你认识他吗，你了解他吗，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恶意那么大，嘴上积点德吧。”
宋如卿敏感的神经被刺破，她起身拍着桌子怒吼：“我不认识他，但我了解男人，一群靠下半身思考的能有什么好货。”
宋如卿喜欢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在无辜的人身上，以前是余午今，现在是林肃起。
人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只能认栽，但受创的自尊心和积怨永远也无法消散，所以他们寻找目标发泄积怨，只为了给当时的自己一个交代。
余午今无法认同宋如卿的行为，不幸的人有很多，抚平心灵创伤的路也有很多，而宋如卿选了错误的一条。
余午今知道宋如卿已经处在了发疯的边缘，她不想再和她纠缠，免得伤人伤己，只是今天不能和宋如卿谈协议的事了。
“如果你今天叫我回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告辞了。”话毕，余午今转身离开。
一阵“啪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宋如卿将全部菜碟子挥到地上，一块玻璃片滚到了余午今的脚边，她低头看了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隔着腐朽的铁门，楼道里长久地回荡着宋如卿的骂声，“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
出了巷子，余午今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她在手机上看了眼，附近还是没有空闲的酒店。今天是除夕，一家人团聚的节日，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小孩或者一家三口在广场上放烟花，烟花很好看，他们笑得很开心。
那是余午今未曾体会过的快乐。
再远就要去市中心了。余午今突然很想找个人，跟她说说话。
如果林肃起还愿意收留她的话……
余午今打开对话框，一条消息被她删来删去，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去。林肃起说他晚上有约，他回来了吗，会不会他和朋友正玩得开心，自己突如其来的打扰也许对他是一种负担。
余午今丧气地关了手机，她叹了一口气，一团白雾在她眼前缓慢消散，她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她不开心了会有想被人陪伴的冲动。
不知道又在外面坐了多久，直到鼻头被冻得有些麻，余午今才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
走着走着，似乎是有目的的，余午今走到了林肃起住的地方。
“咚咚咚——”
“咚咚咚——”
连续敲了两次，余午今稍微等了十几秒，没有人给她开门，其实余午今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扼杀她心里的荒谬想法。
准备转身走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林肃起看着她，等着她说第一句话。
余午今愣住了，她没想到林肃起会在家，她下意识说了句：“新年快乐，小林师兄。”
“新年快乐。”林肃起回。
既然林肃起已经知道她和人吵架了，余午今便大方说：“事情又搞砸了，师兄还能收留我吗？”
林肃起温柔地笑了笑，似乎在安慰她，他侧身让出一条道，“请进。”
客厅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电视播放着春节晚会，茶几上摆了一份未吃完的外卖，旁边还有一副用过的碗筷，余午今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强装镇定。
两个人都很默契，林肃起没问余午今为什么又回来了，余午今也没问林肃起为什么除夕夜一个人吃外卖。
林肃起收了收茶几，他问：“吃饭了吗？”
余午今摇摇头。
林肃起将果盘推过去，“先吃点水果垫垫，我现在去做。”
“我帮你。”余午今说。
林肃起庆幸今天买了菜，他不知道余午今会不会回去跟家里人吃年夜饭，即使她不想回去，他也想让她在新年吃上团圆饭。
食材都没有处理，所以这顿饭做了很长时间，忙碌能让人忘记很多事，能忘记不开心，也能忘记肚子饿。
余午今突然气氛组起来，她拿手机点了啤酒。
电视里响起了春晚节目的压轴曲《难忘今宵》，时间过了十二点，窗外烟花爆竹燃爆的声音响彻了黑夜，久久不能停歇，余午今爬上窗台看了几个，并拍下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过程。
烟花绽放虽然短暂，但真的很美丽。
林肃起将菜端上桌，余午今给两个人倒好啤酒，她摩拳擦掌静等开饭。
“一顿晚了的年夜饭，希望师妹不要介意。”林肃起指了指菜说。
“好饭不怕晚嘛。”余午今弯唇笑，她举起杯子，“师兄，这杯我敬你，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很幸运认识了你。”
如果重生送救命锦囊，那林肃起算一个。
林肃起和她碰杯，“我也很幸运认识了你。”
……
酒足饭饱后，余午今躺在沙发上小睡，她喝了很多，林肃起拦也拦不住，她说她能喝，她说她高兴，让林肃起别扫兴。
等林肃起收拾好厨房后，他看见余午今已经坐起来了，她呆呆地盯着电视中播放的画面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喝大了。
林肃起很轻地笑了声。
余午今耳尖地捕捉到笑声，她转头审视他，余午今噘着嘴，自以为模样很凶。
救命，怎么会这么可爱！
林肃起很给面子的敛了笑，他无辜道：“怎么了？”
“想唱歌。”她的嗓音哑哑的。
林肃起挑眉：“唱呗。”
余午今打开手机进入音乐软件，她随便找了个歌单开始放。林肃起以为像余午今这样的女生，应该喜欢听民谣或者英文歌，但结果她手机里放的竟然都是……儿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余午今握着手机当话筒，她脱了鞋踩在沙发上，不顾形象地撒起欢来，余午今短暂地失了忆，做了一回小孩。
好不容易来了一首悲伤情歌，结果余午今拉着林肃起又蹦又跳，硬是唱出了欢快的调子。
林肃起打开相机录了一段视频，他第一次见这样的余午今，他想留下这段属于他们的时光。
如此恣意的余午今虽然短暂，但真的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