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
众人再次发出惊呼,目光全都聚焦在叶青漓手上。
今日的事真是反转再反转!
到底是叶修恺贪慕富贵负心薄情,还是叶青漓心有不甘攀咬污蔑,全看这一纸婚事是真是假?
叶修恺看着那泛黄的纸张,面上的镇定自信寸寸碎裂……
这怎么可能?她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不是早被烧掉了?
他脸色沉了又沉,骤然偏头锁定一旁被下人钳制住的胡六,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胡六冲着叶修恺得意一笑。
他本就是无赖,既然能收叶修恺的钱将婚书从素娘手里偷来,自然也能悄悄藏起来,以待日后拿捏。
这可是他的底牌!
若是叶修恺一直好声好气地送银子,自己断不会将这东西拿出来,可上次他派人偷袭险些让自己送命,这东西就没必要留着了!
如今倒是正好,叫素娘这个被他抛弃的女儿拿着,女儿把亲生父亲告上公堂,天下难得啊!
“叶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场中不知静默多久,听见叶青漓再次发声,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叶修恺,男人面色黑沉如铁,“你想我说什么?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为父倒是不知你如此觊觎叶家嫡女身份,竟提前伪造了此等文书。”
“叶大人竟还要狡辩吗?”叶青漓眸间尽是讥讽,“既然你不愿承认,那我便一纸状书递上京兆府了!”
“想必府尹大人明察秋毫,定能还我娘一个公道!”
叶青漓话罢,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顾承宴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也追随她的脚步离开。
“今日叶府宴席,老夫受教良多,告辞!”
“我府中也还有事,先回了。”
“我吃饱了,我也回府了。”
“告辞!”
“没想到叶大人竟然是这种人,哼,走了!”
在座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看得出真相如何,随着一声声告辞声起,叶府内渐渐散了人气。
直到剩下最后一位客人。
“怡珊,你,你没事吧?”
阙流婉踱步到陆怡珊身前,微蹙着眉一脸愁色。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我只是觉得那手串好用,想治我的头疼,我也不知道叶大人竟然……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姻缘……”
好啊!当真是好啊!你抢走我的姻缘就罢了,竟然还抢走了旁人的?只是这次,她是先来,你是后到!堂堂陆国公府独女,竟做了枕边人二十多年的外室!
笑话,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叶青漓,真真是个妙人!
“怡珊,对不起……”
“夫人。”阙流婉还要安慰,一旁深情注视陆怡珊良久的泾阳侯却忽然开口,“今日叶府杂事颇多,我们不要在此打扰了,先回府吧。”
捕捉到泾阳侯眼底的一丝心疼,阙流婉心头一空,随即眸底划过一抹讥笑。
“侯爷说得是,那怡珊我们先回了,若有需要,尽管来泾阳侯府找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不远处的叶修恺,话中之意不要太过明显。
陆怡珊心中悲痛,一时并未注意到她眼中讽刺,木然点着头将人送走。
待两人离去,陆怡珊才将目光放在久久未言的叶修恺身上。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夫人……”
“爹爹,那叶青漓难道真是你的女儿?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将她带回家中认为义女?还为了补偿她将我二人亲事互换,是吗?”
叶蕙珠骤然出声打断了叶修恺的还未想好的解释。
闻言叶修恺眉心皱得更紧,“你怎会这么想?我只将她视为义女,待她从来都不如你,你如此质问我,莫非是后悔换亲了?”
“我……”叶蕙珠一顿,余光注意到站在她身侧替她挡下了方才那些耐人寻味的眼神的沈仕楣,怀孕以来在沈家发生的诸多烦心事与两人新婚燕尔时的亲昵无间不断交织在眼前,蓦然顿首,“我只是替娘亲不甘心,爹爹怎么能欺骗娘亲?还一骗就是这么多年?”
陆怡珊闻言泪眼婆娑地看向叶修恺,眼底是浓浓的伤心和难过。
两人夫妻多年,恩爱和睦,对上她的眼神,叶修恺下意识别过头,“那些都是叶青漓骗你的,你也信!”
“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想要谋夺我叶府嫡女的身份,你竟然真的信她了?”
“可是,那张婚书……”
叶蕙珠欲言又止,虽只是民间嫁娶,却也是赖不掉的证据,如今叶青漓要告上京兆府,父亲又能如何?
“这件事无需你来操心!”叶修恺冷了脸,“今日她毁了我叶府的宴席,来日我必会要她偿还!”
“你早产生女,身子还虚弱,先回去休息。”
“可是……”
“你爹爹说得对,这些事自有我们来操心,你带着孩子回去好生修养,娘记得大夫给你每日都开了一副药,不要忘了喝。”
提及叶蕙珠的身体,陆怡珊终于回神。
打起精神来冲她笑了笑,安慰她回去。
叶蕙珠看着意见一致却无一丝眼神交流的父母,心中总觉难安。
沈仕楣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时也跟着转过身来,“珠儿,岳父岳母都是为你好,听话,先跟我回去吧。”
三个最亲的人都不想她过多担心,叶蕙珠无奈只能先带着孩子离开。
按照两家之前的商量,在孩子满月宴后,叶蕙珠便会跟着沈仕楣一起回沈家。
毕竟已经嫁做人妇,回娘家时生产顺道做个月子还算说得过去,若是满月宴后再不回沈家,外人只怕要说闲话。
然而此刻叶蕙珠根本想不起之前的约定,她心里很乱,满脑子都是叶青漓刚才拿出婚书时镇定自若的脸。
若那婚书是真,爹爹岂不是真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叶青漓还说要告到京兆府,到时爹爹会不会被惩处?娘亲回原谅爹爹吗?她以后还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吗?
“珠儿,珠儿?”
“啊,啊?”叶蕙珠骤然回神,正对上沈仕楣担心的目光。
她下意识看了眼怀中,才发觉自己一直抱着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沈仕楣交给了下人。
沈仕楣抬手将叶蕙珠鬓间散落的发丝抚至耳后,“珠儿可是还在担心岳父的事?”
叶蕙珠抬眼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鼻尖忽地一酸。
两人成婚之初也是缱绻至极,一直到发现有孕时都是恩爱夫妻。却不知何时,两人中间插进来一个裘玉莹,之后是争吵,矛盾,离家,早产,甚至这一个月来叶蕙珠都不曾给沈仕楣一个好脸色。
可他却依旧一日不落前来叶府看望她,默默受下她所有的责骂嫌弃。沈仕楣这个动作让叶蕙珠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好似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生过嫌隙。
“相公觉得叶青漓手里那婚书会是真的吗?爹爹会入大牢吗?”叶蕙珠忍不住问道。
沈仕楣弯了弯眉,“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叶青漓的娘亲已经死了,岳母大人却还活得好好的,哪怕婚书是真,岳父大人左不过是续娶正妻,何来牢狱一说?”
“可,可她是顾国公大少奶奶,顾承宴对她言听计从,太子也……”
“岳母尚且是陆国公府独女,岳父大人亦是礼部侍郎,叶青漓之母不过乡野间一个老秀才的女儿,如今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府尹大人何必为一个死人得罪岳父岳母?”
叶蕙珠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知为何,今日叶青漓来势汹汹,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不自觉没底。
“珠儿,莫要担心了。”眉间传来一道温热触感,是沈仕楣在轻轻抚平她的眉心,“你早产生女,凶险万分,身子尚且虚着,今日的事岳父大不了日后被人议论几句,不会有什么大碍。”
“当下最要紧的,是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
随着眉心渐渐松开,叶蕙珠揪着的一颗心似乎也被沈仕楣安慰,她放松身子,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屋内摆放了几个箱子,正是她从沈家离开时带回来的,下人昨日听从吩咐以为她宴后就走,已经提前给她收拾好了。
沈仕楣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那些行李,注意到叶蕙珠的沉默,他再次开口,“若是珠儿实在担忧,不如先继续住在叶府,等今日之事有个结果我再来接你。”
“叶府仆人众多,也方便你调养身体。”
叶蕙珠抬眸,沈仕楣的目光是那么温柔,这些时日,因裘玉莹带来的背叛仿佛都被抚平。
她轻轻摇头,“不必了,你说得对,叶青漓成不了气候。”
两人收拾收拾按照原定计划登上了回沈家的马车。
乳母抱着孩子一辆,叶蕙珠两人共乘一辆。
今日发生的事情对叶蕙珠来说冲击太大,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靠在车壁上。
一只有力的胳膊忽然伸了过来将叶蕙珠揽进怀中,“在想什么?”
叶蕙珠声音闷闷的,“爹爹和娘亲感情和睦,我一直觉得他们是世上最恩爱的一对夫妻,却没想到这世上的男人竟都是一个样!”
话语间自带的鄙夷叫沈仕楣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岳父岳母的事情我不便多说,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诺,以后在沈家,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没有人任何人能越过你!”
叶蕙珠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沈仕楣见她表情生动几分,忙将她抱得更紧,“是是是,是我多言了。”
“娘子是沈家主母,统管全家大小事,包括我包括我!”
“哼!”叶蕙珠看着他嬉皮笑脸的,忽然叉腰坐起来,“我可告诉你,裘玉莹也就算了,她是你表妹又险些被卖,你收下她情有可原。但是日后若你身边再有什么莺莺燕燕的,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娘子放心,日后若再有这等事,便叫我丢官,叫我出门被车撞,走路被人抢,叫我全家都不得安宁!”
沈仕楣是沈家所有人的希望,丢官的惩罚对他们来说受不起。
叶蕙珠这才满意地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马车渐渐驶离叶府,唯留一地尘烟。
陆怡珊听下人来报叶蕙珠已随着姑爷回沈家,半颗心终于放下来。
府里的事太多,不好叫她劳累心神。
如今叶蕙珠已经走了,此地也没有外人,陆怡珊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