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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张明远

    翌日天方微亮,窗纸刚泛出些鱼肚白,胥毓已起身梳洗。

    妆奁内,她拣了件月白色素绫袄,外罩水绿烟罗裙,褪去了往日的金翠辉煌,倒添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对着菱花铜镜,她亲自将青丝挽成个随云髻,只拣了支青玉扁方簪定住,又取过螺子黛,细细将眉峰压平些,再蘸了点淡赭石,在两颊匀开,掩去那股皇家的矜贵气。

    “公主,这般装束,真的妥当吗?”芳吟捧着件豆绿素绸披风,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胥毓接过披风,松松系在肩头,转了转身子看镜中模样,唇角微微扬起:“有何不妥?虽说要将此人收归门下,但昭云既对他上了心,做姐姐的,自然该先替她把把关。若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皇妹这辈子岂不是要被耽误了?”

    芳吟仍不放心,又问:“那二公主那边,要不要先遣人说一声?”

    “不必不必。”胥毓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她素来体弱,昨日又吹了风,今日定是不宜出门的。让四皇妹同我去便是,到时候弦月帮我绊住杜若衡,我自去会会这位张明远。等摸清了他的品行,再回来跟二皇妹细说不迟。”

    说着,她又叮嘱道,“记住,今日之事,半个字也不许透给二皇妹!”

    芳吟只得低头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言语。

    胥毓从袖中摸出张素笺,上面是昨日依着胥昭云给的线索,派人打探来的张明远行踪。那小子每日辰时必到城南“文渊阁”替人抄书换钱,午时再去药铺为母亲抓药。

    “文渊阁……”她指尖轻点纸面,眸中闪过一丝深思。那是太子门下的产业,专司收罗各地才子为己所用,看来太子早已盯上这位张明远了。

    她必须赶在太子前头,将此人收入麾下。

    ……

    城南文渊阁内,晨阳透过雕花木窗,斜斜落在案几上。

    张明远正伏案疾书,案前摊着本《西域志异》,他今日的任务是需将其中阿语部分译成汉文,雇主是城中富商,想用这些异域诗句去讨好来自西域的贵客。

    他身着半旧的青布长衫,袖口已洗得发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是昨夜未曾安睡。握笔的手骨节分明,虽有些单薄,却稳得很,一笔一划,皆是工整小楷。

    “张公子,这段‘明月如君王之冠’,可否再润色润色?”阁主赵德海摇着折扇踱步过来,指着纸上一行字,笑得满脸褶子。

    张明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倦意,却仍拱手回道:“赵阁主,原文直译便是如此。若要润色,恐怕要失了原意。”

    赵德海收起折扇,捋着颔下胡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贵客最是爱听奉承话。你且将‘明月’改为‘吾主’,再添些溢美之词,酬金翻倍如何?”

    张明远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脑中瞬时闪过病榻上母亲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闪过米缸里空空如也的景象,酬金翻倍,确实诱惑极大。

    可他又忽然想起昨日那位云小姐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半分轻视,只有纯粹的关切……

    所以他缓缓放下毛笔,声音虽轻,却字字坚定:“赵阁主,请恕在下难以从命。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张某可以译,可以抄,却不愿违心谄媚。”

    赵德海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了,他脸色一沉:“张明远!你别不识抬举!这活计多少人抢着要?若不是看在你文笔尚可的份上,你以为落得到你头上!你今日若是——”

    “好一个‘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一道清亮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赵德海的呵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子踏进门来,身后跟着两个作寻常丫鬟打扮的侍女。她穿一身月白素衣,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扁方,虽素净,却掩不住那通身的气度,宛如空谷幽兰,自带风华。

    赵德海见来人衣着虽简,却料子上乘,气度不凡,立刻换了副笑脸,拱手问道:“这位小姐是……”

    胥毓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张明远案前,拿起他刚写就的译文,细细看了看,忽然轻笑道:“字是好字,铁画银钩;文是好文,信达雅俱全,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张明远抬头,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里。

    眼前女子眉眼如画,气质清冷,与昨日那位云小姐的温婉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他连忙起身拱手:“小姐此言何意?”

    胥毓将纸张放回案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听闻城南有位张姓才子,满腹经纶,却甘为五斗米折腰,专替人写些阿谀奉承的文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明远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又无力反驳,所以只得低声道:“小姐教训得是。张某确实……有辱斯文。”

    “哦?”胥毓挑眉,步步紧逼,“那为何还要做这等事?”

    “家母病重,药石无灵。”张明远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楚,“为人子者,岂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

    胥毓注视着他痛苦的神情,见他虽有难言之隐,眼底却无半分谄媚,心中暗自点头:此人重情重义,有底线,确是可造之才。

    她故意冷声道:“孝心可嘉,但方法拙劣。你可知那些被你奉承的富商,正是盘剥百姓的祸首?你为他们歌功颂德,与助纣为虐何异?”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明远心上。

    他踉跄后退半步,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是啊,他为了母亲,竟忘了文人的风骨,与那些欺压百姓的人为伍。

    “小姐……”他声音颤抖,“张某受教了。”

    胥毓见他已然醒悟,知道火候已到,便转身对赵德海道:“这位公子的活计我包了,酬金双倍。不过他今日的译文,我要带走。”

    赵德海虽不情愿,却不敢得罪这位气度不凡的小姐,于是只得点头哈腰地应下:“是是是,都听小姐的。”

    胥毓示意琴夏付钱,然后对张明远道:“张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渊阁后的小院里,几株石榴树刚抽出新绿,墙角的青苔在晨露中泛着湿意。胥毓命玉蝉和琴夏守在门口,只留张明远一人相对。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张明远谨慎地问道,心中猜不透这女子的来历。

    “我姓柳,家中行一,人称柳大小姐。”胥毓随口编了个假名,语气淡然,“张公子不必拘礼,我今日来,是有事相商。”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石桌上:“这是一百两银子,足够令堂半年的药钱。”

    张明远见状大惊,连忙摆手:“这……柳小姐,无功不受禄,张某不能收!”

    “别急。”胥毓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我并非白给。听闻张公子今科应试,我欲资助公子专心备考。若公子高中,再还我不迟。”

    张明远眼中满是警惕:“柳小姐为何要帮我?”

    “两个原因。”胥毓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指尖蔻丹如血,“其一,我欣赏公子的才学;其二……”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我有个妹妹,对公子一见倾心。”

    张明远愕然:“这……柳小姐莫要玩笑。张某不过一介寒士,怎会……”

    “我妹妹前日在药铺见过公子。”胥毓直视他的眼睛,语气诚恳,“她说公子温文尔雅,孝心可嘉,是个难得的君子。”

    张明远忽然想起那位云小姐,心跳不由加速。但转念一想,云小姐自称姓云,与这位柳小姐并非同姓,应当不是姐妹。

    “柳小姐厚爱,张某愧不敢当。”他再次拱手,语气坚定,“只是张某如今家徒四壁,功名未就,实在无心儿女私情。”

    胥毓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公子不必急着拒绝。我并非要你现在就娶我妹妹,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资助,安心备考。至于婚事,待科考后再议不迟。”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银票旁。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雕着精致的云纹,触手温润:“这是我妹妹的信物。若公子改变主意,可持此玉佩到城东柳府寻我。”

    张明远看着那块玉佩,心中天人交战。

    他太需要这笔钱了,母亲的病不能再拖,可若接受了,岂不是要以婚姻为交换?更何况,他心中已有了那位云小姐的影子……

    “苏小姐,恕我直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若我接受资助却不娶令妹,您待如何?”

    胥毓笑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说过,资助与婚事是两回事。即便公子最终不愿娶我妹妹,这些银两也无需归还。我柳家不缺这点钱,只是不忍见人才埋没。”

    她站起身,裙裾轻摆,如弱柳扶风:“公子不妨再考虑三日。三日后午时,我会在城南‘醉仙楼’等你答复。”

    张明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月白色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拿起那块玉佩。玉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他摩挲着纹路,心中五味杂陈。

    ……

    三日后,醉仙楼雅间内,熏香袅袅,窗外传来阵阵燕语。胥昭云坐在窗边,手里绞着块素色帕子,指尖都泛了白。

    “大皇姐,这样真的妥当吗?”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紧张。

    那日回宫以后,胥毓便将当日情形一应转述,胥昭云本就对这张明远颇有好感,听闻他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不免动心。

    可是,一想到胥毓的那番试探之言,心里面又禁不住有些七上八下,总担心着到最后,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胥毓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放心,我自有安排。今日你只需坐在屏风后,若他答应婚事,你便现身;若他拒绝,你便悄悄从后门离开,绝不让他知道你来过。”

    胥昭云咬了咬唇,又问:“若他拒绝……大皇姐还会资助他吗?”

    “自然。”胥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看重的是他的才学与品性,与婚事无关。”

    正说着,楼下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胥昭云连忙起身,躲到屏风后,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张明远如约而至。

    他今日换了身干净的青衫,虽仍是旧衣,却浆洗得洁白笔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显然对这次会面十分重视。

    “柳小姐。”他拱手行礼,神色比三日前从容了许多,眼中却藏着几分复杂。

    胥毓示意他入座:“张公子考虑得如何?”

    张明远从怀中取出那块云纹玉佩,轻轻放在桌上,推到胥毓面前:“柳小姐厚爱,张某感激不尽。只是……”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张某心中已有意中人,实在不能接受令妹美意。”

    屏风后的胥昭云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既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失落的是他拒绝了自己,欣慰的是他并非见利忘义、朝三暮四之人。

    胥毓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哦?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有幸?”

    “说来惭愧。”张明远眼中泛起一丝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画面,“我只知她姓云,是位心地善良的小姐。那日她为我母亲付了药钱,还……”

    “还去你家看了你母亲?”胥毓突然接话,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张明远愕然抬头:“柳小姐如何知晓?”

    胥毓轻笑一声,转头对屏风后道:“云妹妹,你还打算躲到何时?”

    屏风后,胥昭云红着脸,一步一挪地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在熏香缭绕中,宛如月下仙子。

    张明远猛地站起身,带得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倒地,手中的茶盏也摔落在地,茶水溅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云……云小姐?!”

    “张公子。”胥昭云盈盈一拜,声音轻若蚊鸣,“那日匆匆一别,未及告知实情。其实我本姓胥,名昭云,是……是这位‘柳小姐’的妹妹。”

    张明远如坠梦中,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柳小姐说的妹妹就是……”

    “正是昭云。”胥毓满意地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语气轻快,“张公子现在可还拒绝这门婚事?”

    张明远望向胥昭云,只见她低垂着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抖,却掩不住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他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的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欢喜。

    “若云小姐不嫌弃张某贫寒……”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张某愿以余生相报。”

    胥昭云抬头,眼中闪着泪光,却笑得眉眼弯弯:“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你……做你自己。”

    胥毓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悄悄退到一旁,不再打扰二人。她知道,自己今日不仅成全了一段良缘,更为自己的大业寻得了一位得力助手。

    窗外,清风拂过,卷起几片花瓣,轻轻落在窗台上,仿佛在温柔地见证这个改变东陵命运的约定。雅间内,熏香依旧袅袅,伴着二人的笑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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