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刺

    早上六点,朝霞如火,静悄悄自山后蔓延出现。

    关家村村委中,众人却是热火朝天,已经忙了许久。

    关越诗在这一片忙碌中,搂着六个小板凳,吃力地迈着螃蟹步走进来。

    花婶儿看到,忙不迭走过去:“你这孩子,一次拿这么多干什么?”

    关越诗就着花婶儿帮忙的手,一左一右将板凳卸下来。

    “还不都是单丛,”她抹一把额间细汗,甩着胳膊告状道,“他非让我一条胳膊串三个,不然不让回来,害得我差点累瘫在半道上。”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出过什么力气?”花婶儿捏捏关越诗的胳膊,给她帮腔,“小丛这孩子,也不知道点轻重,回头我帮你说他。”

    关越诗试图拱火:“花婶儿,我看他最近皮痒,打一顿才能消停。”

    这话勾起两人一些回忆,花婶儿乐道:“小时候还行,现在我是打不过他了。”

    关越诗继续加大火力:“你是他妈妈,他还敢还手不成?”

    “我是不行了,”花婶子盯着她,明显意有所指,“得他媳妇打,他才不敢还手。”

    关越诗被口水呛了下:“花婶儿,我得继续忙了。”

    花婶子才不听她说了什么,拉着关越诗手道:“小诗啊,你觉得单丛人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啊……

    知道这是花婶子心病又犯了,关越诗已读乱回:“我觉得单宇挺好的。”

    花婶子听到,却更加激动了:“是吧?小宇也说非常喜欢你。”

    “你说既然你跟小宇这孩子这么有缘……”

    关越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恰在此时,一辆急救大巴出现在门外。

    关越诗赶忙趁机跑走,“花婶儿,”她回头交代道,“你快去叫单丛回来,我先去帮忙招呼着。”

    花婶子再顾不上其他:“好好好,我这就去。”

    车子停好,医生们开始陆续下车。

    关越诗候在车门外,挨个跟医生们寒暄。

    待知晓来人负责的项目,又唤帮忙的叔婶过来,将医生引去早早布置妥当的固定区域。

    很快,车上人全都走完,关越诗拍拍衣裳转身准备回去。

    车座后排,一个人施施然站起来:“早上好,小诗。”

    “早上好,”关越诗捏一下衣角,不自然道,“你来啦,林深哥。”

    陆林深走下车门,和她面对面站着:“嗯,答应了你要过来。”

    关越诗哑然。

    两人正沉默着,车座中有颗脑袋冒出来:“嗨~”

    林知远挥舞着手臂,兴冲冲朝关越诗打招呼:“小诗,不止你林深哥,还有你知远哥在这呢。”

    关越诗微松口气,笑道:“知远哥,你也来了。”

    “对呀,”林知远道,“上次你不是说了欢迎我来做客,我这人最经不住别人邀请,这不就不请自来了。”

    说着,他对陆林深挑眉:“你说是吧,林深?”

    陆林深额角微跳。

    关越诗看不出二人机锋,但见陆林深没有说话,她下意识替他回道:“知远哥说笑了,你和林深哥过来,我随时欢迎。”

    无人在意的角落,任瓒默默站起来。

    走到车门口后,他重重踏步:“麻烦让让。”

    关越诗和陆林深一左一右,正好站在门口两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挡住你的路了。”关越诗赶紧道歉。

    她说着就要后退,陆林深却比她更快一步。

    “从我这边走。”他后退一步,对任瓒道。

    林知远悄无声息地笑了。

    “走走走。”他走过去,勾住傻小子肩膀,回头对陆林深二人道,“我和小瓒还有事忙,先走了。”

    眼见林知远带着任瓒走远,陆林深道:“任瓒是我师弟,脾气比较直,你不要介意。”

    “你这说的哪的话啊,林深哥,”关越诗连连摆手,“确实是我挡了路。”

    “再说了,”她道,“我看任医生这样挺好。”

    陆林深目露询问:“怎么说?”

    关越诗垂下眼睫:“心里有什么,面上就说什么,任医生这种人,简单又爽快,自然很好。”

    陆林深眸光微闪:“你喜欢这样?”

    关越诗觉得他有些奇怪。

    但陆林深说的也不算错,于是她点头道:“我是觉得,这种性格并不讨厌。”

    陆林深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周围热闹非常,他们这处却陷入静谧。

    关越诗下意识不想跟陆林深多待,提议道:“林深哥,咱们也进去吧。”

    陆林深看了她一眼:“不急。”

    什么叫做“不急”,她很急的好吗?

    关越诗忍不住腹诽。

    下一秒,陆林深从身后背包里拿出瓶东西:“给你。”

    关越诗下意识接过:“营养快线?”

    “说了再见面给你带牛奶的,”陆林深解释道,“不过我只在小超市里找到这个,你先将就着喝。”

    关越诗有些怔愣:“这么小的事,哪值当专门记着。”

    陆林深迈开脚步:“事哪有那么多大小,我既答应了你,自然就该做到。”

    这人。

    关越诗攥紧饮料跟过去:“我给你带路。”

    看诊区遮阳伞还没打开,关越诗将人带到不远处的休息区:“林深哥,你先在这坐一会儿,等下开始了再过去。 ”

    随即她踟蹰一下,这就想走。

    “这么多人,”陆林深开口道,“都是来帮忙的吗?”

    关越诗脚步顿住。

    “对,本来他们今天也要体检,索性就早来了一会,帮忙布置。”

    她转身回来,解释道:“而且,村里难得有什么活动,所以知道医疗队要来,大家都兴奋得不行,拦都拦不住。”

    哪可能存在什么人手不够用。

    关越诗撇嘴,明白单丛当日是在诓自己,心中暗暗给他记下一笔。

    陆林深轻轻点了下头:“全都来了吗?”

    关越诗不明白他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回答道:“对啊,但凡能动的,应该全部过来了。”

    想到什么,她又道:“怕板凳不够用,村里支书去搬板凳了,这就过来。”

    陆林深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扫视。

    花婶儿和单丛一直没有回来,关越诗看陆林深这处没什么事了,有心想过去看看:“我……”

    她刚一开口,陆林深又说话了:“小诗。”

    关越诗将话重新咽回去:“你说。”

    陆林深看着关越诗,犹豫一下,终是问:“小丛是谁?怎么不见他过来?”

    周遭忽然静了一瞬。

    “小丛?”关越诗不自觉反问。

    “对,”陆林深拧眉,似在回忆着什么,“听那日送番茄的婶子话里的意思,那位小丛似乎是她儿子。”

    “哦……你说单丛啊。”关越诗不知怎么,嘴唇有些打架,“他……他就是我刚说起的村支书啊。”

    “村支书吗?”

    “对啊,”关越诗手握成拳,给自己增加一丝底气,“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林深看着她,目光幽深:“他母亲,似乎有意撮合你们两个?”

    关越诗难得卡壳:“你……你怎么知道?”

    陆林深薄唇轻启,似乎有意说话。

    关越诗看到,眼神开始发飘。

    正巧有人从门口走近,关越诗见到救星一般:“单丛。”

    她大声喊道:“有人找你。”

    陆林深愣了一瞬。

    下一秒,单丛疑惑着走过来:“谁找我?”

    关越诗简直想拍死自己。

    她正想补救,陆林深已落落大方着站起来:“你好,我是前来义诊的医生。”

    他伸出手道:“我叫陆林深,‘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的‘林深’。”

    关越诗听的愣住,不自觉就去看他。

    却见陆林深此刻满面温儒,端的一派斯文坦率。

    听他突然自我介绍,单丛一时也有些蒙怔。

    但到底是当官的,反应过来后,单丛迅速伸出手回握:“你好你好,我是单丛,关家村的村支书。”

    陆林深又道一声“你好”。

    单丛的寒暄紧随其后:“听陆医生口音,不是江蓠本地的吧?”

    陆林深点头:“单先生好耳力,我是苏城人,最近刚好在岚城医院有工作,这才有机会跟着过来。”

    单丛正想收回的手顿住。

    随即,他一脸恍然大悟道:“我听其他村的支书说,这次体检,有沪市的医生放弃假期,自愿加入队伍。”

    “没想到今日也来我们关家村了,”他满面崇敬,重新将陆林深的手握紧,“感谢你们对江蓠人民的辛苦付出。”

    陆林深不防他会这么说,面上空了一下,回道:“哪里,也没做什么,平日还是得你们辛苦。”

    关越诗有些受不了这气氛,打断道:“体检要开始了。”

    单丛深陷在自己此刻的潇洒英姿中,完全不听关越诗说话:“听陆医生刚刚的自我介绍,真是文采斐然。”

    “不过我的名字嘛,听着简单,其实也是很有典故的……”他抓着陆林深的手,绞尽脑汁不愿松开。

    陆林深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无奈。

    关越诗有些看不过眼,提醒道:“愿充凤凰茶山客,不作杏花醉里仙。”

    “对对对,‘愿充凤凰茶山客,不做杏花醉里仙’,就是这句。”单丛给自己找补道,“实在是刚刚见到陆医生以后太过激动,这才一时没想起来。”

    随即,他又握一下陆林深的手,道:“陆医生,我叫单丛,‘凤凰单丛’的‘单丛’。”

    他竟然又介绍了一遍。

    关越诗手盖在眼上,一脸的不忍直视。

    陆林深却很捧场:“单丛,真是好名字,小诗的解释让人耳目一新。”

    “哪里哪里,”单丛谦虚道,“比不得陆医生名字好听。”

    两人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关越诗忍不住再次打断:“体检真的开始了。”

    二人这才像被打断施法,各自哂笑着收回手去。

    临走,陆林深专门跟关越诗交代:“小诗,我先去忙了。”

    羽毛落在心间,划出一丝痒意,关越诗难得腼腆:“哦……你,你忙你的。”

    得到回复,陆林深对单丛微一颔首,这才脚步匆匆着离去。

    待人走远,单丛兴奋道:“怎么样,我这朋友不给你丢脸吧?”

    关越诗瞪他一眼:“你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吗?”

    单丛“嘿呀”一声怪叫:“我可是拿出面见市长的派头了!”

    关越诗不信:“你一个小小村支书,还见过市长?”

    单丛跳脚:“那是比喻!你这女人,懂不懂什么叫比喻?”

    关越诗不懂?

    她瞥一眼单丛,眼风如刀:“请问,‘愿充凤凰茶山客,不做杏花醉里仙’是什么意思?”

    单丛闻言,瞬间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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