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州已入了冬,飘着点点小雪,虽说不如北疆那般寒冷刺骨,却也带着湿冷的寒气。
岳华绮在院里喝着热茶,逗弄着岳夫人前些日子从外头买回来的白猫,猫还未起名,由下人带去驱了跳蚤还穿上了棉衣。
那日回来后岳华绮忽然开始好奇自己的内心想法。
换作以往她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当日不知怎的就答应了下来,听下人介绍了一番花灯节后,她莫名有些紧张。
另一边的路介川也在被孟卓好好“拷问”。
“今日你要去花灯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阿川你有心上人了?”
面对连连逼问,路介川赶忙打断了孟卓,“孟叔你勿要乱猜,和朋友一起,四人同游。”
孟卓一脸不信的样子,“四个人啊?那是不是加上你两男两女?跟你同行的是谁家姑娘?这可不像你,说说怎么就愿意去了?”
“或许是我也想入乡随俗,来体验些新陈的风俗。”路介川面上看着仍旧没有什么波澜。
像是把他看透一般,孟卓带着几分欣慰的语气叮嘱道,“阿川,你别怪孟叔多嘴,从前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爱表达自己,如今长大了,若是心里有了什么情意再正常不过。”
“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像过往那般遮掩自己的情感。我只想与你说,无论是男女之情还是其他所想之事,要看清你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外边天冷,出门记得加衣。”
路介川敛了敛笑意,披上了黑色长外衣,踏出了门去。
孟卓说的不无道理,认清自己内心真正想要追寻的东西是路介川不得不面对的一道坎。
天色渐暗,天空没再飘雪,花灯节的氛围正浓,玄州长街上人声喧闹。
岳华绮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带绒的斗篷,风帽披在肩上,踩着点来到约定的地方。
路介川和齐延已然在此等候,此时周围已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没一会儿,莫影也按时抵达,今日的她身穿浅紫色常服,干净利落。
“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随意选,今日敞开了玩,全当来放松的!”
其他三人都算不上地道的玄州人士,齐延便将自己当成东道主般领着众人一路沿街游玩。
长街两旁亮起了盏盏灯火,街边摊贩吆喝着自家生意,众人围观着杂技表演,玩着叶子戏,瞧见远处许多人围着看投壶,几人也一并前去凑了凑热闹。
“各位都来瞧一瞧,咱们这投壶,得分最高者可赢下奖品,参与仅需十文钱,十文钱!我这可是亏本买卖,就当为了花灯节给大家助兴讨个彩!错过今日可就没这价了,机不可失啊!”
投壶处的摊贩卖力吆喝,拿出了这一轮胜者可得的奖品,一个雕刻精致的木质鱼尾挂饰,带着浅紫色流苏。
那枚挂饰虽说不上用料多珍贵,可胜在雕刻工艺出彩,让人眼前一亮,齐延见后立刻决定要参加。
岳华绮和路介川本就会投壶,正好也想试试便径直走上前去,可莫影却在原地未动。
“莫姑娘,你也试试吧。”
“我,不会投壶。”莫影顿了下说道。
齐延听后依旧笑道,“没事,那我帮你比!”
这轮参与者众多,抱着随便试试心态的坚持了短短几轮便都被淘汰了,场上只剩下了四人,岳华绮、路介川、齐延和万春面馆掌柜的儿子,都是熟人。
掌柜儿子从小就喜欢玩投壶,本想自己应该是有优势的,来给媳妇赢个奖品。
下一支箭三人都投中了,轮到他一下子因紧张手抖失误,退出了竞争,遗憾退至一旁。
没成想平日里爱光顾面馆的几位常客投壶竟也这么厉害。
几支箭投下来三人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旁边的看客连连拍手叫好,跟着一起紧张刺激。
岳华绮和路介川此时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下明白两人都想成全齐延,便先后装作失误退了下来,看客们比本人还遗憾。
这鱼尾挂饰最终还是顺利落到了齐延手里,他二话不说就拿来送给了莫影。
生怕她拒绝,齐延抢先开口说道,“莫姑娘,这只是个小小心意,它和你今天穿的衣裳很配,你一定要收下!”
莫影看着齐延真挚地眼神也没再推脱,“多谢。”
对她来说,平日里几乎不穿衫裙,不戴珠宝配饰,甚至不常施粉黛,一切皆以方便为主,今日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结束了投壶比赛,四人继续走在了拥挤的人群中,忽然从身后叫唤着缓缓驶来的歌舞队伍将人群分散到了长街两旁。
这是花灯节历来都会有的歌舞游街表演,在长街的中央边唱边跳,再渐渐向前移动变换着步伐与曲调。
岳华绮和路介川在长街左侧,与对面的另外二人隔着人群一同观赏。
游街队伍演奏的曲子与百花会上的相比,后者更多是高雅之音,而前者是些百姓熟知、带有节日氛围的欢快之音。
队伍向前移动着,身后的人群也急忙跟上,四人被人潮挤着更难汇合。
齐延隔着些距离向二人挥手喊道,“路兄,华绮,我和莫姑娘先去听那头的戏文了,到时烟火燃起,我们在河边相见!”
说完齐延便高兴地带着莫影去另一头的街角人群处赏戏文,留下二人有些无措却又不得不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路介川侧身看向岳华绮,岳华绮也不知接下来去哪,二人便随波逐流来到了糖画摊边。
因为到处都站着许多的人,他们也没注意这糖画摊边上聚集着的都是一对对结伴的年轻男女。
“你们两个来的刚好!齐了!一起参加如何?”摊主一拍手,招呼着二人上前。
岳华绮和路介川一头雾水,摊主见状为二人介绍了规则。
在场五对男女一同开始糖人作画,男女分开互不可见作画过程,完成后每人选择一幅,互选成功者可免费得到糖人,也能得到围观看客的祝福。
眼见其余四对皆是伴侣,岳华绮本还想要不要找个理由推脱了。
这时有位女子挽着身旁男子的胳膊说道,“他俩郎才女貌,看着就般配的很,估计也是个厉害的对手,你有信心吗?”
男子拍拍胸脯狠狠点了点头,“看着般配不一定真有本事呀!这比的是默契又不是哪对的皮囊漂亮!”
这话说的仿佛说二人是空有皮囊一般,一下岳华绮的胜负欲便上来了,但还要看看路介川是怎么想的,她便又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了他。
看出岳华绮想参加,路介川笑着道,“岳姑娘,我都可以,若你想,参加便是。”
好,参加便是!
男女分坐两侧,岳华绮有些犹豫,抬头仔细观察着坐在对面的路介川,思考到底要画什么。
此时路介川也恰好抬头看了过来,对视长达几秒,两人移开了目光,皆按心中所想绘制起来。
由于摊主提前教了画糖人的技巧,几人画起来都不算太艰难,很快十幅作品便完工,被摊主摆在了长桌上,几人也起身开始挑选。
众人画的种类那叫一个各不相同,有画动物的,有画人的,有的甚至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岳华绮在男子所作的五幅画面前踱步观察,看到了一幅画着个好奇思考的小人的糖画。
或是纯凭直觉,或是认为这个糖画有些像自己,她停住了脚步。
而一抬头看向对面,路介川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幅糖画面前,上面画着一个微笑表情的小人。
两人相视一笑,看来都选对了。
结果一公布,五对中仅有两对顺利互选,四人皆拿到了对方为自己画的糖画,此时摊主催着他们上台。
岳华绮和路介川被推着站到了中间,摊主招呼着围观群众,说着一连串祝福的话语,最后说道,“祝两对默契十足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刚落,群众就向台上撒来了礼花彩纸,纷纷附和。
虽说是被错认成了一对,两人也始终都未辩解,笑着各自拿着糖画走了下去。
这时刚才的男女走了过来,开口问道,“没想到你二人还真有默契,没通气吧?怎么选对的?”
“直觉?看到便想到……便觉得是了。”岳华绮转头看向二人,似乎觉得直接说看到糖人便想到了对方有点直白,改了改措辞。
路介川随即也笑着回答道,“我也如此。”
眼前的男女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自顾自走远了。
拿着糖人,二人慢慢走向河边。河上飘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石阶处还站着几对男女正在等候着前面的人放花灯。
站在围栏边看着河面,岳华绮好奇地问了问路介川,“路公子,你当时为何画了这个模样的小糖人?”
路介川也看向河面,“许是觉得糖画上小人的表情,和有时陷入沉思的你有些神似,你画的这个小糖人也是因为这样吗?”
岳华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看向身旁之人,“我觉得我画的这个小糖人还挺可爱的,你觉得呢?”
同样没看向身旁之人,路介川也笑着说,“我觉得我画的这个,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