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
门口的侍卫齐声问候行礼。
岳华绮起身转头,一个面容冷峻,身穿利落黑色衣衫的女子站在门口,与她相望。
两人站在原地相视许久,岳华绮眼神中有些无措。
明明从未见过面前之人的脸庞,可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而温代则久久望着岳华绮,眉眼放松下来,那种在他人眼里冷若冰霜的感觉仿佛也一并消失。
凌妤见此,打破了僵局,上前推着温代进来坐下,“行了,既然来了,那就跟孩子好好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吧。”
“是我对不起你。”温代挪开了眼,过往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她此刻却忽然不敢直视岳华绮,这个她十九年前亲手交给别人抚养长大的女儿。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岳华绮看着温代,收起了情绪,坚定地问道。
“二十年前,那时凌妤已经去了南垣,我独自一人前往沿海之地执行任务。在危难中我结识了岳宗晟和另一个男人,同行了一段路。后来我与那个男人相爱了,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还是分开了。分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你。”
种种原因。
“什么原因?你后来也没有去找他吗?”
温代自嘲般说道,“他家里为他寻了一门更好的亲事,而他确实在纠结和犹豫,所以我也没必要继续了。”
对她来说,既然那人没有坚定地选择自己,那她也不愿再去争取。
“并且这件事情也被师父发现了。”
锁镜门,锁的是今生的自由。锁镜门完成你的一个心愿换你入门,余生一辈子听命行事,为锁镜门卖命。
“我明白自己对不起师父的信任和栽培,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可师父对我实在心软与宽容,他最后还是放过了我,但要求我不能将你留在身边。你留在我身边也定然不会有好结果,我便将你托给岳家抚养。”
岳华绮此时心乱如麻,她知道了来处,知道了温代是无奈之下将她送走。
或许得到了丝丝安慰,可她心底却还是不安,还是依然有些幼稚地想确认那个答案,确认温代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我在渝州治病的时候,你为何又掩饰了身份来到我身边,教我习武?”
“你就当,是我想见你了。”温代从来不擅长表达感情,说完便别扭地转过了头。
此时门口来了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
是许墨衍。
他进来后向温代悄声交代了几句,便站到了一旁。
岳华绮一愣,想到了什么,看向温代。
“你离开家独自在外的那几年,我担心你有危险,墨衍是那一批少年中能力数一数二的,他来保卫你的安全我也放心些。岳家出手阔绰,给的酬金不比其他任务少,也不算亏待了他。”
岳华绮从来不知晓,温代这么多年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她。
如今许墨衍不再有保护她的职责,岳华绮只看他始终沉默无言,仿佛和自己彻底成了陌生人。
可陆川却捕捉到了许墨衍眼中的波动,也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有了几分沉闷,面上却不显。
温代方才说她与岳宗晟也是相识于那时,那岳宗晟定也认识岳华绮的生父。
“那个男人,是谁?”
“我与他相识时,他还只是周家那个进入军营没多久的小将士。后来的这么多年里,他征战四方,立下屡屡战功,早已成为新陈的大将军,周盛仲。不过那时我只想让你平安长大,不想你与他有瓜葛,便没有告诉岳宗晟他是你的生父。”
所以,周盛仲便是岳华绮的生父,她的亲生爹娘在过往都以别样的方式与她见过面。
“当年的事不算是他的错,他该为他的前途考虑,是我不告而别。如今我也没有资格左右你的选择,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们。”温代看向岳华绮和陆川。
少时岳华绮便听府里人说起过,周夫人在一次刺杀中为周盛仲挡了刀,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此后周盛仲再未纳妾生子。
“什么事?”
“其实这一路上墨衍一直跟着你们,陆川,你一直在和玄州的人传信,对吧?”温代问道。
陆川原本还感到有些意外,但一想到锁镜门本就知晓百事,他们在各处都有眼线,传信之事瞒不过他们的人。
“是。”
“你也别紧张,你们在做的那些事锁镜门不感兴趣。但昨日,有一封信送到了桃花镇上,你们却已离开,我便派人将此信带了回来。刚才墨衍来报的便是此事,信上写的……你们自己打开看吧。”温代严肃地开口。
陆川接过信,打开一看,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对上岳华绮疑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开口道,“孟叔来信,周将军有难,如今已在狱中待审,此事还可能牵涉到太子。”
“这么突然?”岳华绮一愣。
陆川点了点头,“之前孟叔来信说周将军与安平帝起了争执,但后面的来信上都没再提过此事,想来这次也是事发突然,还牵扯上了太子……估计是有大麻烦了。”
“那我们得立刻回玄州了。”岳华绮没有犹豫,坚定地说道。
“温门主,可以为我们准备快些的马车吗?还有,能否麻烦您派人去桃花镇知会一下我们另两个朋友,让他们也回玄州。”陆川即刻问道。
温代吩咐了许墨衍去准备,看着岳华绮担忧的样子,她关心道,“锁镜门不插手新陈朝廷的事,我如今作为门主,不能私心帮你什么,你若要想办法救他,须要自己当心。”
“此事也与岳家有干系,我回去不只是为了周将军,更是为了岳家。我会注意的,且还有陆川,还有其他人的帮助。”岳华绮依旧坚定不移。
陆川听后也朝温代点点头。
看着两人的样子,温代和凌妤对视一眼,向二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你们,很熟吗?”
没想到温代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岳华绮和陆川皆有点不知所措,特别是陆川,好似有种被审问的感觉。
很熟?还不错?好朋友?还是……
两人心里想了各种回答,最后却只不约而同地开口道,“挺熟的。”
连试探性的停顿都刚好一样。
温代和凌妤听后都挂上了温柔和善的笑容,却都没再问什么。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两人也即刻启程,向玄州出发。
看着二人离开,凌妤没忍住开口,“看他们的样子,是一路奔波过来,一刻也没有休息,这就又出发了。一代人有一代人注定要走上的路啊,你说是吧,代儿?”
“代儿?”凌妤看温代走了神,戳了戳她的手臂。
温代这才回过神,笑着开口,“我只是在想,我和宁雪的缘分不浅呐。”
玄州皇宫,卫启院落内。
“周盛仲这回是彻底要栽了,真是大快人心,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想让他死。这样一来,陛下交给我的那些事就好办多了。对了,徐逢庆的事办得怎么样?”卫启翘着指头摸了摸眉毛,不屑地说道。
“禀公公,照您说的还是差了些。”身旁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道。
卫启听着皱了皱眉,“这个没用的老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钱就摆在那儿都不知道怎么拿。算了,反正啊,迟早也会轮到他的,让他且逍遥着吧。”
“对了公公,下面人来报,岳家的小女儿这段日子都不在玄州。”
卫启一听又来了兴致,“哦?派人盯着些。这一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呐。”
“是,公公,小的这就去办。”
几日后,一辆马车径直驶入玄州城。
孟卓和岳宗晟早已等候在岳家一处偏僻的府内。
“孟叔,这是怎么回事?”
“爹,发生了什么?”
岳华绮和陆川一进门便急迫地问道,只见对面两人一脸愁容。
“前些日子朝堂之上有人状告周将军,说他通敌叛国,安平帝下令搜查周府,在他府上搜出了有南垣皇室印记的密函。周将军被廷尉关押。就在昨日,卫启奉命再度彻查周府,又搜出了玄州皇宫布防图。”孟卓摇了摇头道来。
“南垣皇室印记?除了父皇,只有众皇子公主才会有印……”
陆川皱了皱眉,二皇子陆宣之前虽然提起过要防着些周盛仲,但以他的性格,眼下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卓犹豫地看了一眼岳华绮,发现她并不惊讶,便心知肚明,继而解释道,“二殿下来信,他怀疑可能是五殿下做的,他处处与我们作对,想必是察觉到我们在新陈做的事了。”
“陆哲吗?有他掺和进来就麻烦了,那密函怎么也说不清。对了,布防图又是怎么一回事?”陆川继续问道。
岳宗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玄州皇宫布防图向来存放于宫中,只有安平帝和盛仲有权取走。如今证据确凿,陛下大怒,已经下令要抄家灭族,明日问斩。”
这么快。
四人皆无言,气氛低沉,岳华绮心中也难忍,即使她与周盛仲并无父女之情,但对这个威武的将军仍满怀敬重。
并且,她还有话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