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他们来说,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救出周盛仲或为他平反简直是天方夜谭。
眼下更迫切的事是要解决计划突变的燃眉之急。
“孟叔,信上说的太子宗鹤也牵涉其中是怎么回事?”
“唉,有人证,说见到一个身穿皇子常服的人在事发之前秘密前往周府,且那人呈上了宗鹤遗落的玉佩。”
“但宗鹤一口咬定玉佩早已丢失,加之那晚夜色昏暗,他也不敢完全确认就是宗鹤。虽然有皇后求情,但宗鹤还是脱不了嫌疑,如今也被禁足宫中了。”
棘手的事情一件件来,背后一定有人在推动着。
陆川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着对策。
陆哲、卫启,或是其他的什么人,目的要么是为了扳倒周家和太子,要么是阻止他们的计划。
“孟叔,让那些蛰伏的周家旧部远离玄州,千万藏好他们的身份,他们被遣散前不直接听命于安平帝,应是还查不到他们身上。”
“岳叔,你手上的事也快些停了。至于周将军,华绮,你……”
眼下岳华绮也才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周盛仲,他却已身陷囹圄。
“此事背后也不知到底有哪些人在使力,如今贸然行动只会暴露更多。为了所有人的安危,还有大家做的事不前功尽弃,有些无法挽救的也不得不舍弃。”
其实他们都知道周盛仲如今几乎已是必死无疑,冒出更多人来只会招来更大的风险,所以如今也不得不放弃他这步棋。
见她如此,陆川也放心了些,转而问孟卓,“孟叔,徐盼真那边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接生婆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还要一些时间。”
“好,安平帝那边定会顺着查下去,剩下的事我会去处理妥当。”陆川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岳宗晟看向风尘仆仆的岳华绮,心中有疑问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岳华绮似乎知晓他想问什么,便将他拉到一旁。
“爹,此行我去了锁镜门,也知晓我的身世了。温代,确是我生母,而周盛仲,则是我生父。”岳华绮平静地讲道。
岳宗晟一脸讶异,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盛仲是你生父?温代从未告知过我此事,她叫我只当你……没有生父。怎会如此,真是命运弄人!华绮,眼下……”
“爹,我知道你的担忧,他毕竟是我血脉相连的生父,但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无论是想救他,还是记恨他,现在都不是理智的选择。”
“眼下,我们的事还没有做完,而新陈奸人当道,朝廷里有肮脏勾当,百姓困苦,岳家也身处其中,我明白利害,你的选择也是如今我的选择。”
见到岳华绮一脸坚定的模样,岳宗晟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女儿。
他又有些恍惚,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当年那两位意气风发的故人。
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且株全族。
铁证如山,周盛仲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有如此多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他都没放在眼里。
唯有如今,有一个人也想让他死,他便知道自己没有生路,也不打算再辩解。
布防图除了他,便只有安平帝可以拿到。
他为新陈殊死拼搏、殚精竭虑二十余年,见证皇位更迭,经历无数朝廷斗争、流血牺牲。
他也确实为了宗氏江山,踌躇权衡许久,选择了那条安平帝与朝臣眼中所谓的通敌叛国之路。
他知道安平帝与先帝之间有隔阂,而作为先帝的得力干将,他也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
这是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他脑海中闪过的一切。
如今跪在地上,他想起了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周夫人,想起了步步为营的盟友。
想起了那个不告而别的,他第一个真心爱过的女人,也想起了在战场上厮杀的自己。
看向周围的围观百姓,有的唾骂,有的难以置信。
他自嘲地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凯旋时他们的欢呼雀跃。
人群中有一个年轻女子远远望着他,她的眼神中满是复杂,好像有很多话想问他。
可周盛仲看不懂,也没有机会再亲口回答她。
那紫衣太监在府中难得饮酒作乐,听曲赏花。
“公公,您还是少喝些吧,到时酒气难散,怕是会惹得皇上……”一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开口。
卫启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懂什么?我替陛下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是,小的蠢笨。如今周家被诛,可是一个都不剩呢!”
小太监忙给卫启捏起了肩,眼珠一转又说道,“对了公公,您前些日子让小的派人盯紧岳家姑娘,还真有了发现!”
“哦?说来听听。”卫启放下了杯盏。
“这岳家姑娘从外头回来了,而且,悄悄去了刑场。”
卫启睁开了眼,“刑场?她去看周盛仲被行刑?有意思。”
“是呀,这非亲非故的,那样的场面,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了不得做噩梦呀!”小太监继续捏着肩。
卫启一下拂开了他的手。
“不对。你之前说周盛仲在暗中调查一个江湖女子的事,是吧?恰巧这段时日这岳家姑娘也跑了出去,如今回来了还去刑场见他最后一面,哪有那么巧的事?”
“公公,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难不成,这岳家姑娘还能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儿不成?”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月高悬,一封来自南垣皇宫的信送到了陆川手中。
陆宣来信,事发突然,此事与陆哲脱不了干系。
南垣文帝膝下,如今已成年的皇子有五位。
除排行第四的陆川外,先太子陆晖、三皇子陆淮为楚皇后所出,二皇子陆宣、四皇子陆哲为宠妃喻氏所出。
虽说陆宣和陆哲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但二人之间有巨大的嫌隙,向来是针锋相对。
而此事与陆哲有关,便说明他已在玄州安插眼线,想从中作梗,阻止陆宣的谋划。
“如今我们不得不另择办法了,周家上下都被安平帝诛杀,周家旧部势必怒火中烧,不能留在新陈。我会安排人手让他们与二哥的人见面,只看他们的选择了。”
陆川这几日着手处理众多琐碎的事,声音都带了几分疲倦。
孟卓心疼地看着陆川,叹了口气,“阿川,宗鹤如今被禁足,我们难以与他取得联系,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等。如今我们只能等,等拿到卫启偷换皇嗣的证据,等莫影回来,等下一个机会。”
“下一个机会?”
“这个太尉徐逢庆,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周盛仲。”
陆川看向窗外,望见那抹渐渐被云层挡住的月色。
岳府,岳宗晟亲信匆忙跑向前厅。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这几日岳宗晟收敛了行动,对任何事情都紧张万分。
“老爷,有消息来报,卫启那边有人走漏了风声,说周家余孽没有除尽,周盛仲有个未认祖归宗的女儿也在玄州,他正要带人全城搜捕,现下好像是往岳府的方向来了!”
岳宗晟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的这事的?不行,华绮要是被发现了,肯定难逃一死。你快吩咐下去,让华绮立刻走,问起来就说她去渝州治病了。”
此前一路跋山涉水,回来后也没好好休息的岳华绮好不容易想歇两天,刚准备躺下就被人叫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
她一脸疑惑地被云蝶推着穿上常服,拿上包袱,感觉自己一副要去逃难的架势。
“小姐,是老爷吩咐的,卫启得了消息知道了您的身世,要除周家余孽,让您赶快逃,马车在后门等着了。”
云蝶急急忙忙说完便拉着岳华绮跑向后门。
岳华绮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推上了马车。
“等等,什么情况?”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催着逃命去了,明明刚才还准备睡一觉。
这边岳宗晟也赶忙叫来了陆川商量对策。
陆川得了消息立刻从小路赶到了岳府,听岳宗晟说完,便紧皱眉头。
“岳叔,你这事做的太急了。或许卫启是知道了些什么,但若他仅仅只是怀疑,放出这些消息为的是想让你自乱阵脚呢?”
如今岳宗晟急忙送走了华绮,怕是让他彻底确定了此事。
岳宗晟双手一敲,担忧道,“坏了坏了,我是急昏了头,没想那么多,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陆川抿了抿唇,“不过此事也并非全然不好。卫启如今权势滔天,若他铁了心要在安平帝面前扯出此事,有的是办法。”
到时候势必会查到岳家身上,那会牵连出更多事情。
虽然是这么说,陆川也变得有些不安,低声道,“他要状告,那必须要抓到华绮,如今只能祈祷华绮不要出什么意外,我会去找她。”
依照安平帝对付周盛仲的手段来看,岳华绮若有一分可能是周盛仲的女儿,那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老爷,卫启公公拜访。”
岳宗晟深吸了口气,陆川朝他点了点头,他独自走向了前厅。
“岳老爷,好久不见呢。”卫启身穿常服,挂着虚假的笑容。
“卫公公,您怎么有空来府上了,请这边坐。”
卫启环视一圈,笑着开口,“不必了,只是经过此地,顺道来看看岳姑娘,上次百花会上她可是大展风采呢,说起来也许久没听闻她的消息了。”
岳宗晟依旧保持冷静,和善地开口,“太不巧了,小女近来眼疾又犯了,我便安排人将她送去治病了。下次,下此一定让小女亲自拜访公公赔不是。”
卫启冷笑一声,“怎么能说赔不是呢,不在便不在吧,身体为重。真是太不巧了,那我便不打扰岳老爷了。”
“行,那我们就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她。”
出了门去,登上马车,卫启便不屑地朝马车外的小太监说道,“小福,已经派人追了吧?记住,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