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祭坛。预设牡神位。祭坛底部堆积木柴,上方摆好宰杀后的牛羊与玉璧。公主面西而立,燔柴,以烟气升天以通神明。
随即作乐降神,乐师带领乐工击雷鼓奏孤竹管弹云琴,舞师跳云门。巫祝持法器念降神咒,祝曰:‘…越二十一日甲申。请牡神速降威灵。…’
舞师退下,奏昭夏。公主退避,迎尸。一童子自祭坛外乘轿而来,至祭坛正北侧尸席。
公主手持朱索立于东南向,迎三牲至解牲区。刺心取血献神,割喉断气升阳,解脊分阴阳两仪,取肝燔燎通城,摘胆占卜吉凶,肢解九体燔瘗,此乃以通天七式分由七人完成。
牺牲事毕,众人净手。
奉苍碧置于尸席,荐豆笾距尸席七尺,荐血腥于南。
奏王夏[1],公主初献泛齐,阳气初动定位神格。奏肆夏[1],献醴齐,木德生发神权接引。奏昭夏[1],献盎齐,金肃四野天地共振。行分献礼,向神位献羊豕各一。
奏纳夏[1],献醒齐,火德升腾神谕降临。奏章夏[1],献泛齐,土德中和人神共醉。奏齐夏[1],献醒齐,天干寻还能燔燎通域。奏族夏[1],献燔齐,地支轮回礼毕。
送尸,焚柴望燎,神归九天。
行彻礼,苍壁玉帛埋于坛北,豆笾俎案分赐,柴灰血土撒入籍田。
*
对于陈瑜三人,文硕真没有交代有何惩处,只有金启攸被带走,其余一众皆被处置。而陈文舟在公主命令下改任县令。待文硕真离开后,他们就都被放了。
陈从安现在正跟着陈长风一起朝陈瑜家去。
秦鸿文家当时被金启攸派人烧毁后,陈瑜请村里人将她小时候待过的破屋修好,在那里居住。
屋子照样修了两间卧房,左边的一间是陈瑜的屋子。
陈长风带着陈从安直接去了右边,进门问道:“秦先生今日可好些了?”
一位白发老者端着药碗正在喝药,陈瑜站在一边端着糕点等着。这人就是秦鸿文。
陈瑜待秦鸿文喝完药,赶紧将那糕点递过去。
“好多了,能吃能睡,还能出去走走。”秦鸿文笑着招手让两人坐下。
陈长风没有过去坐,说道:“我们是去领黄老板送的粮,顺便过来看看。小瑜你就不用去了,在家照顾秦先生。我给你们带回来。”
陈瑜拿着秦鸿文的药碗,问:“长风叔的腿可好了?”
“小瑜别担心,我都好了。”陈长风的腿虽不是健步如飞,但也已经看不出异样。
陈从安接话:“小瑜阿姊我跟着我爹一起去,不会让我爹受累。”
“好,多谢从安。”陈瑜也向陈从安道谢。
黄伯圣的人还等着乡民赶去领粮食。陈长风不好再耽搁,说完话就去了。
黄伯圣会分粮是因陈文舟的请求。
陈文舟从马茂远那里收的粮,先补了粮仓空缺,剩下能发给乡民的不多。陈文舟就请黄伯圣这些商户将粮低价卖给乡民。多家商户一同商议之后,决定将库中陈粮赠予陈文舟,让他安排人分发出去。陈文舟组织衙役帮助商户一同前去送粮,这样才能让乡民记住这些商户的恩情。
陈瑜将药碗拿去清洗。秦鸿文慢慢出了屋子感受阳光洒在身上。
秦鸿文不禁感叹:“那日夜里挨了棍子,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太阳了。”
陈瑜听着,没有接话而是进屋将秦鸿文的躺椅放到檐下,又把他的茶点摆在旁边。秦鸿文走过去躺下,闭着眼小憩。陈瑜拿了一本书在旁边看着。
秦鸿文醒来盯着陈瑜的脸庞看了许久,道:“你怎会笃定我并未偷马茂远的画?”
在那些外人眼中,秦鸿文学识渊博也乐于传学布道,还不时慷慨解囊。但陈瑜知晓自己是何许人也。秦鸿文认为,所有人都有可能大喊他为人高洁,但陈瑜不会。
陈瑜没有把视线从书中移开,答道:“是你给我说那画是假的,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偷。”
“我何时……”秦鸿文的话在陈瑜目光投来时顿住。
陈瑜没有再说画的事,她抬眼打量了一圈这个房子,问:“先生觉得这个房子位置好吗?”
秦鸿文没有回答。
“我跟着长风叔到了这里。”陈瑜回忆起幼时的情形。
陈长风带着陈瑜到了陈家村,又招呼几个村民将这个破房简单修理了一下,给陈瑜住。从那以后,陈瑜就在陈家村落了户。
陈瑜回忆:“我小时候也睡在左侧卧房,那里的窗户能看到所有通向这里的路。一旦有人经过来,我就会摆出最可怜的样子给他们看。谁家骂人最厉害最不待见我,我就专门去帮他们干农活。陈家村的好心人就会给我吃的。”
秦鸿文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陈瑜,却引得她一笑。
“同样的方式,你将我收为书童。借着这个身份,短短几年我就攒了几十两白银。”秦鸿文目光有些许闪烁却没有移开,继续看着陈瑜。
陈瑜也继续说着:“你算计你想要的,只是你的算计比我歹毒一些。我们是一样的。”
秦鸿文叹息,劝诫:“是我让你有了这种心思,或许你本不该跟着我。你年纪尚小,若抱着这样的心思日后只怕酿成大错。”
陈瑜起身将书放回卧房,背上背篓出了门。
再回来时,见到屋外站了许多村民。他们都是来看望秦鸿文的。陈瑜自顾自去了厨房,没有理会因她出现而变得怪异的氛围。
吃着晚饭,秦鸿文道:“明日我们去一趟县令府。”
被陈文舟放回多日,陈瑜还一直没找过陈文舟。也该去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
陈瑜应下。
*
陈瑜跟在秦鸿文身后,等待小厮通报。
待小厮通报了陈文舟大母,两人立马被迎了进去。
秦鸿文与陈瑜要行礼,被大母拦住让两人快些坐下吃茶。
大母:“秦先生的伤可好些了?本该我带着舟儿前去看望,没想到秦先生先来了。”
秦鸿文:“都已大好了,夫人不必挂念。我听说夫人之前也病了,现在如何了?”
大母:“我一切都好。”
刚才通报的小厮将陈瑜带到后,听大母的吩咐又去找了陈文舟。
这时就到了。
陈文舟见到秦鸿文快步上前行礼说话。一阵关怀后,陈文舟将目光落到旁边的陈瑜身上。
知晓他们二人有话要说,大母便请秦鸿文进了屋内歇着。
陈文舟与陈瑜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陈文舟:“小瑜,之前的事…”。
陈瑜抢过话:“文舟阿兄,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不让你与我牵扯过深……”
“小瑜,我并不怪你。”陈文舟目光柔情语气温和。
一开始,陈文舟也疑惑过陈瑜那样做的目的。时至今日,陈文舟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他知道陈瑜之前是为了让自己与乡民剥离开,不让自己落得前任县丞的下场。
不过陈文舟还有疑问,问道:“小瑜,我有一事不明。你当时既要做献祭之事为何还要将那琅轩树送到柏芝院?”
陈瑜:“琅轩树主要是为了吸引秦鸿文的注意……”
陈瑜借琅轩树让金启攸的注意力都放在秦鸿文一事上,所以才使得他,即使猜测到了乡民谋乱也并没有派人查证。之后便如同文硕真猜测那般,陈瑜利用两张祝文与花糕,让文硕真知晓乡民暗中谋划的作乱之事。
陈文舟:“你怎么知道公主会改变心思惩治金启攸,而不是派人请左军?”
陈瑜:“我没有把握,主要是花赐那日的事才推测,公主应当算得上心善之人。”
陈瑜回想自己见到的公主,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公主在此地的言行。
陈瑜拿出之前进山找到的那棵人参,“之前让大母受累,这个给大母补补身体。”
人参是陈瑜的一份心意和补偿,且陈文舟看了年份不大也就收下了。
秦鸿文和陈瑜离开时,陈文舟派了一辆马车送他们。
离开了县令府,秦鸿文却将陈瑜赶下了车。
秦鸿文:“你自己去逛一下,半个时辰后再回这里。”
陈瑜没有立马下车,顽皮打趣道:“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何必还要赶我下去,一起去就好了。”
秦鸿文:“你不知道的多了,这些银子拿着,去买几身衣服,改改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
陈瑜拿着秦鸿文给的银子,利落地跳下车:“你都用银子收买我了,我自然要听话。”
陈瑜拿着银子走进闹市,秦鸿文又给了车夫一些银钱让他离开,自己驾着马车朝东市去。
陈瑜过了闹市,沿着河堤走着。
河岸上,远远的就看到黄伯圣正指挥着佣保朝着两艘船上搬东西。
陈瑜到了跟前,听着周围百姓议论声也知道了些事。
在金启攸一众皆被处置后,陈文舟查抄了马茂远的商铺,但其中银钱去向却有蹊跷。
马茂远之前一共造了五艘货船,都是官船制式,陈文舟留下了两艘,他打算将剩下三艘出售,再把银钱补给出资的商户。
货船出资的大头是黄伯圣和一个杂货铺子的赵老板。商户们商议,将船记在他们二人名下,之前的银子算做入的股,之后要他们带着自家的东西一起出船。
黄伯圣与那个赵老板都没有意见。陈文舟也乐于见到各家商户和谐共处,双方当着陈文舟签了字据,定下了这个事。黄伯圣还叫工人当着陈文舟的面改了三艘船的样式,避免被疑心借官船行商。
陈瑜就在那里看了半个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离开了。
回家路上秦鸿文未发一言,到家后却听他说:“我在城内买了个房子,我们明日就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