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一起去?为什么?你爹娘不会答应的。”陈瑜因陈从安的话而震惊。
陈从安自然知道她爹娘不会答应,但是若是不去两人就要分开。比起改变陈瑜的想法,陈从安更有把握让爹娘同意自己跟着陈瑜。
陈从安下定决心,“我回去劝我爹娘,他们会答应的。”转念又想到还要黄伯圣答应才行,“小瑜阿姊,黄老板那里我该如何求他呢?”
陈瑜搞不懂陈从安,但陈瑜会帮她,“如果你爹娘答应,我会去求黄老板将你带上。”
黄伯圣这边不用自己担心,陈从安就只用想办法让爹娘同意。当日陈从安没有留在青栀巷,回家去了。
第二日,陈瑜去了社庙,将出行的事告诉秦鸿文。
“你已经定好的事,我能说什么?”秦鸿文拿着扫帚清扫院子,没有把眼神留给陈瑜。
陈瑜:“我两日之后离开。”
秦鸿文:“我的伤还没好全,就不去送你了。”
陈瑜叮嘱秦鸿文:“你要好好休息,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不用每日清扫。”
秦鸿文停了打扫的动作,怒瞪了陈瑜一眼:“我可没教过你偷懒,也不知你与谁学的。”
陈瑜疑惑:“大家不都想轻松点干活吗?这不需要人教。”
秦鸿文不想听她说话,将她赶开:“去把庙里打扫了。你之前在社公社母面前打砸,还不去赔礼道歉,不然以后谁还保佑你。”
陈瑜不信这些,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被保佑。不过秦鸿文吩咐的事,陈瑜一向都会老实完成。
陈瑜拿着打湿的布,细致地擦拭社公社母神像。她嘴里还真念着什么对不住,什么不该的话。
秦鸿文在一旁看了许久,恍惚间好像见到了帮他打扫学堂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是这样,一边打扫一边嘴里念个不停。不过小时候可爱多了,嘴里念的都是书本上的内容,不想现在是念自己做的错事。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刚才还让我偷懒,自己打扫起来就没完没了。”秦鸿文站在社庙门口叫陈瑜停下。
陈瑜走到秦鸿文面前,却见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秦鸿文:“你既然要随商船出行,里面的东西或许有用。这里的东西是张全给我的,你知道我曾经做过的事,收不收下你自己决断。”
陈瑜脸上的疑惑随着秦鸿文的话落下而消散。她接过盒子打开看,里面是一个印章和一个腰牌。那印章刻的是一个名字,王典,那柏芝院的主人。
柏芝院是富户王典的老宅。王典去世后,跟随他多年的管家梁有林念着旧情住在那里。
陈瑜收下了这两样东西,对秦鸿文道谢:“多谢秦先生。”
秦鸿文问:“多久能回来?”
陈瑜摇头表示不清楚,她还没问过黄伯圣此次出船的详情。
秦鸿文:“出去看看也好。出去看了你才知道现在你过得有多好。”
秦鸿文叹了口气,继续道:“到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保重。”
“好。”陈瑜还是往常平静的语气。这倒给秦鸿文听得生气,直叫她快些离开,不要碍他的眼。
陈瑜离开了社庙,想到曾经生活过的陈家村,她决定回去看看陈长风和赖喜他们。
陈瑜到了陈长风家,进了院子朝屋里去,走到门口,三双眼前齐齐地望向她。
陈长风和赖喜的眼中没有流露出之前的和善,怒目瞪着陈瑜。
陈瑜没有理会他们,先注意到跪在堂前的陈从安,问:“从安是做了什么?怎么跪着?”
“因为她死活都要跟着你离开巨峰县。”陈长风没好气的开口。
陈瑜了然,没有阻拦陈从安罚跪。陈瑜之前已经料想到陈长风和赖喜不会答应,这些都是他们管教女儿的方法,她不会参与进去。
陈从安环视打量了一圈所有人,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哭了:“小瑜阿姊决定要去肯定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就要跟着小瑜阿姊。”
陈长风“你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巨峰县,凭着几天的时间哪里就能把这些事调查清楚?”
陈长风:“商船要经过许多地方,沿岸人牙子最多。你们要是被人牙子拐走了该怎么办?”
陈从安看向陈长风,急迫的向他保证:“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瑜阿姊,绝对不会被拐走。”
赖喜:“那人牙子会将你们俩一起拐走。”
陈从安:“那我就一直待在船上,我不信人牙子还能上船抢人。”
赖喜:“你说得容易,商船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你哪里受得了一直待在船上?”
陈从安:“反正小瑜阿姊去我就去。”
赖喜见女儿铁了心要跟着陈瑜走,只能去劝陈瑜:“小瑜,这一去怕是会有许多危险。你也别去了,在家平平安安的多好。”
“赖婶我已经答应了黄老板,我肯定会去的。”陈瑜没有动摇。
两个孩子都不听话,赖喜急了:“我和你长风叔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们两个姑娘,一路上会有多少危险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心心待在家呢?”
陈瑜想着刚才他们两人劝陈从安的话,对照着自己逐句反驳:“我不是不没有离开过巨峰县,我是外地流浪过来的。人牙子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们拐不走我。而且这次是黄老板花了银子请我去,我的去向他也会过问。另外,待在船上几个月我能忍受。”
赖喜不是想要勾起陈瑜的回忆,“小瑜,你知道我们不是想让你说这些。”
陈瑜明白是自己的话让他们产生了愧疚之情,但她也只是如实回话,“赖婶,长风叔。你们是从安的父母,担心她是应该的。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感激你们多年的照顾,甚至说是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
十多年的相处,陈瑜感恩陈长风一家。但她将界限划得很清楚。陈从安要离开青州,这是他们的家事,陈瑜不会掺和进去。若是他们答应了陈从安,那陈从安此行的安全才会变成陈瑜的一份责任。
陈瑜今日一是为了探望陈长风,二是告知自己离开的事。陈瑜告诉了他们自己两日之后就要离开,今天的探望便到此为止了。
两日后。
陈瑜家的门被敲响,是陈从安。
陈瑜把她迎进屋,问“长风叔和赖婶同意你去了?”
“对,我跪了两日我爹娘就同意了。小瑜阿姊我们多久出发?”陈从安气喘吁吁,眼睛不看陈瑜而是望着门外,似乎很是期待。
陈瑜算着时间,道:“快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黄伯圣的佣保就来了。两人拿上行李,跟着黄伯圣派来的佣保前往河岸。
前方人群簇拥着一个人站成一圈。待她们到了之后,人群散开,陈瑜看到了中间站着的陈文舟。
陈文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她们,见到陈从安夜跟在陈瑜身后有些惊讶。陈文舟语气熟稔打趣:“怎么都不和我说你们要走的事?还好秦先生让人通知了我,不然还得许久才能再见面了。”
陈瑜:“文舟阿兄事务繁忙,这些小事不便打扰你。”
陈文舟笑道:“你的事都不是小事。”
“这是我大母给你们准备的,里面是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待上船后再看吧。”陈文舟先将手里的布包递给陈瑜,之后又另外递过去一个盒子,“这是我准备的一些小物件,之后或许能用上。”
陈瑜接过这些东西,感谢道:“多谢大母,多谢文舟阿兄。”
陈文舟看着陈从安也道:“从安过来些。这里十两银子你拿着,遇到喜欢的吃食都买些。好好听小瑜的话。”
陈从安看着陈瑜,等她示意收下后才接过陈文舟递过来的银子,“多谢文舟阿兄。”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三人没再多说什么。
陈文舟转头向一旁的青年男子道:“黄老板,这两个姑娘还望你们多照顾。”
那青年男子也姓黄,是黄伯圣的侄子,黄勇成。
黄勇成瞥了一眼陈瑜和陈从安,对着陈文舟道:“县太爷的吩咐,小的自然铭记于心。”
听出黄勇成语气中的不满,黄伯圣在一旁打圆场:“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会多照顾两位姑娘的。”
该开船了,众人都一同登船。陈文舟与黄伯圣他们站在岸上看着船离去。
“你,带着她们两个去船房。”黄勇成随意指了一个人后,自己站到舵前指挥方向。
那被指到的男子带着两人去了一间单独隔开的船房,里面安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张长凳再没有旁的了。
陈瑜将东西放到桌上,准备看看陈文舟给了她什么东西。
陈从安先看了床,不大,但睡他们两个也能睡得下。转头看到陈瑜的动作,也凑过去。
陈瑜先打开了大母准备的包袱,里面是两身裙子。她将裙子拿出来先对比了陈从安的身形,“大小差不多,给你一套。”
陈瑜转头又拿起陈文舟给的盒子,打开看里面有一个银质发簪,能撑些小场面却也不显高调。还有第二层,塞了银票甚至还有陈瑜的过所传。
金乌国对于百姓跨州县流动有严格的管控。流动人员必须携带官方发放的凭证,过所传。过所传会记录持传人姓名、籍贯、出行事由、目的地以及签发官吏的署名和官印。
陈瑜的过所传便写着:青州巨峰县陈瑜,行商至湖州。署名陈文舟加盖县令印。
湖州是黄伯圣商船的最后一站。
“商户行船不是只要登记姓名,怎么文舟阿兄还给你写了过所传?”陈从安问。
金乌国百姓流动管控严格,但却与民间商船登记矛盾。民间商船只登记船长具体信息,而对于船上其他人只粗略记一个人数和职位,甚至对于家仆一类并不做记录。
陈瑜看着自己的过所传,心中翻涌着陌生的感觉,脸上也被带出了笑意。
这个过所传能让陈瑜合理地留在远方。陈文舟接受陈瑜离开的决定,也愿意助力陈瑜的远行。
*
坪洲,皇城。
赤乌国沿用未央宫。未央宫布局为中轴对称,采用前朝后寝的设计。自南宫门一路向北,经皇帝举行朝会的前殿和皇后所居的椒房殿至玄武北门。
前殿只在大朝会或是新皇登基这等重大仪式时才会使用,寻常朝会都是在前殿北面的宣室殿举行。
当朝元绥皇帝文卓端坐于御座,朝臣按品阶分立于宣室殿内。宣室殿议事只三公是常驻。三人皆用青蒲席,分坐于御座东侧。
“这是侍御史所书奏章。”递上奏章的是专司官员举劾的御史中丞弓守长。
弓守长将奏章内容复述与三公:“其中所书内容为公主察举青州巨峰县县长金启攸,攸封山敛财,私增粮税,买卖税粮以及不按征役文书支付乡民银钱。”
文卓看完奏章,并不置喙。
御史大夫仲怀问弓守长:“那县长贪墨的银钱可尽数查抄了?”
弓守长:“查抄出了五百一十四两白银,已全部充公。”
弓守长答完,皇帝仍不开口,摩挲着手里的奏章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县长怕是没胆子买卖税粮,为何不见提及旁人?”仲怀见多了这种事情,自然不相信其中只有一个县长在谋划。
丞相左宏伯道:“朝会之上,仲御史还是等回了御史府再问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