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药

    “前日,我与王师弟、李师妹被蜘蛛妖所掳。若非沈师叔及时相救,我们早已命丧黄泉……可陈长老却威胁我们不得声张!”

    一名弟子鼓足勇气,声嘶力竭地冲破沉默后,像是打破了某种禁锢,在众弟子中激起了千层浪。

    “陈长老当时只让我们接回伤者,对被抓的同门见死不救!”

    “若非沈师叔出手,我们早就在妖藤幻境中自相残杀,全军覆没,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若真如长老所言沈师叔漠视后辈,又怎会冒险救我们这些外门弟子?”

    “陈长老威逼利诱,让我们撒这个谎,可这两夜我闭眼就是那日的惨状……”

    “胡言乱语!”像是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陈长老瞬间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咆哮,“本座何时说过不救?!”

    赵管事也终于忍无可忍,气冲冲道:“当日我请陈长老通报内门,他却说这等小事不必惊扰宗主!只派了十余名外门弟子草草救援,还勒令膳堂照常运作,不得影响大会!

    赵管事原本被陈长老威胁得战战兢兢,此刻见膳堂弟子们一个个挺身而出,胸中郁气顿消。

    身为管事,他岂能继续畏首畏尾!

    “若非沈师侄及时出手相救,外门早已死伤惨重!全宗大会又怎可能毫无阴霾、顺利地进行下去?”

    赵管事越说越激动,多年来膳堂被外门克扣物资、打压刁难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趁着这难得机会,他竹筒倒豆子般,将陈长老利用职权向内门隐瞒诸多紧急要事、收受他人贿赂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等腌臜事儿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

    “请邱长老秉公执法!”

    赵管事这番指控如惊雷炸响,满堂哗然。原本剑指沈时臻的矛头,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外门的陈长老。

    邱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活像被人当众连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却又无从辩驳。

    而局势愈发不受控之下,竟偏偏引得更多弟子闻讯赶来。只见,两名亲传弟子带着一众内门弟子拨开人群。

    “我与叶师妹下山执行任务时,幸得沈师兄相助。他不仅斩杀作乱熊妖,救回被掳少女,更不辞辛劳带我们历练,倾囊相授。”

    “回宗这月余,沈师兄日日悉心指导,从不敷衍。功法演练必亲身示范,疑难困惑必耐心解答。”

    一时间,整个执法堂内,声援沈时臻的浪潮此起彼伏,势如破竹。

    “请邱长老秉公执法!”

    众人齐声高呼,声浪滚滚,那些原本想落井下石之辈,此刻都噤若寒蝉。

    这场闹剧最终在众怒难犯下草草收场。

    邱长老本想借机打压沈时臻以巩固权势,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夺得望道峰,反倒被迫严惩自己的弟子以平息众怒。

    当真是,颜面扫地,狼狈至极。

    “仙长,你猜错啦!我一个人作证并非没用呢~”

    踏出执法堂时,夕阳已为少女镀上金边。她眼眸澄澈如星,唇角弯成月牙,碎金般的光晕在她笑靥间流转,水色盈盈间藏着无尽的甜意。

    “我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看来大家都只是害怕不敢当第一个出头鸟,害怕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出来。所以,只要有人先站出来,其他人就都有勇气了。”

    少女摇头晃脑的,似乎还在感慨刚刚发生的事情,沈时臻的心底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难以自制地柔软了下来。

    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她随风摇晃的发丝,不自觉地跟着勾起唇角。

    “谢谢。”

    他轻声道,又听少女好奇地问:“那仙长为何不主动说那日救我们的事?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抬头的瞬间,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睛倏地亮起来:“啊!仙长你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您笑起来真好看!”

    沈时臻听过诸多赞美,可偏偏这一刻,直白又纯粹的夸赞,让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不知为何,有些局促起来,竟下意识地撇开目光,不敢与少女炽热又澄澈的眼神对视。

    “我……我怕他们追问你我独处之事……届时若将你传唤,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他赶忙转移话题。

    “仙长不会撒谎吗?我们可以串供呀~就说你毒发昏迷,我用传送符送你回洞府照顾了一夜。”

    “……”

    沈时臻向来磊落,平生未曾说过半句谎言。

    而此刻,他心里还惦记着一件更重要的事。

    与少女行至无人处,他挥袖布下结界,从储物戒中取出数瓶上品药膏。

    望着沈时臻递来的这一堆药膏,槿莺却没有一股脑地立刻收下。

    她轻咬着下唇,微微迟疑了一下。

    而后,颊边泛起红霞,她有些犹豫地开口:“仙长……有些伤在后背,我……够不着。”

    她声如蚊蚋,衣襟随着她羞涩的动作缓缓滑落,瓷白的肌肤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来,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柔光。

    可偏偏,本该无暇的背上,竟赫然布满着青紫的手印和凌乱的红痕,在雪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沈时臻瞳孔微震,只见少女垂首绞着衣角,耳尖红得滴血:“有些伤在后背,我又不好叫旁人知晓。不知仙长……可否帮我涂一下药……?”

    这些……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分明在李莹身上施展过净身术,按理说早该消除所有痕迹。

    可少女肌肤娇嫩,而有些淤青确实会延迟显现……

    沈时臻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

    最终,只是有些僵硬地伸出了手。

    “抱歉。”

    他虚虚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瞬移术的光华一闪,两人已回到洞府。

    少女伏在寒玉床上,如瀑的乌发凌乱铺散。

    衣衫半褪,滑落至盈盈一握的腰部,露出一大片凝脂般的雪背。

    沈时臻僵立床畔,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

    那夜事发突然,自己意识混沌模糊,可此刻,在这清寂的洞府里,每一寸感官都清晰得可怕。

    再一次将药膏在掌心温热,那药膏在他手里却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呼吸都有些滞涩。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紊乱的心绪,俯身小心翼翼地贴上淤青的边缘。

    怎会……如此严重?

    刹那间,汹涌的自责和懊悔将他吞没。

    然而入手处,肌肤温热,触感细腻如羊脂玉,他的心骤然一颤,指尖险些缩了回去。

    他的手,皮肤微糙,掌心宽大,指节因长年累月握剑,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

    与少女莹白如玉的背脊相触时,更衬得那些青紫淤痕是多么狰狞可怖。

    强压下心绪,沈时臻将温热的药膏缓缓推开。

    清冽的药香在掌心化开,一点点抚平那些刺目的伤痕。

    “疼吗?”他嗓音低哑,自己都未察觉话中的紧绷。

    少女轻轻摇头,如瀑的发丝随之摇曳,几缕俏皮地拂过沈时臻的手背,激起细微的痒意。

    药膏逐渐覆盖了所有淤青,少女的肌肤也因暖意透出健康的粉晕。他却依旧不愿停下,似是想凭借这微不足道的动作弥补些什么。

    药膏的馥郁药香瞬间萦绕在两人之间。

    感受着沈时臻的动作这般迟缓,槿莺心中还是有些慌乱,生怕他察觉出这些淤青的异样。

    没想到,这般造假竟也能蒙混过关,让她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天命之子为她上药的剧情。

    只是,温热带点糙意的手掌滑过她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如同羽毛轻挠,槿莺被痒得都快要憋不住了……

    于是,当那温厚的手掌第三次拂过那些伤痕时,槿莺终于忍不住转过头:“仙长……可以了。”

    少女声音软糯,睫羽如蝶翼轻颤着,带着明显的羞意。

    沈时臻如梦初醒,匆忙收手,后退一步,却不慎碰倒了身侧的座椅。

    “哐当——”

    声响在静谧的洞府格外突兀,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就见少女已整理好衣衫转过身来,双眸盈盈地望着他。

    “多谢仙长,已经不疼了。”

    她盈盈福身,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莹白的脸颊旁,更衬得面容楚楚。

    “劳烦仙长送我回膳堂。”

    那双好看的杏眸,荡着粼粼的水光,沈时臻微微沉默了一瞬。

    “李莹。”

    他第一次唤她的姓名。

    平日里的疏离淡漠也仿佛在这一刻有了丝丝松动。

    “我平生最不喜亏欠于人。既已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于情于理,我都该担起这份责任。昨日仓促将你送回,确实考虑不周……是我的错。”

    他顿了顿,抬眸直视着她,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按凡间礼法,我当娶你为妻,护你余生安稳。只是此事……不便公之于众……你可愿意?”

    话音刚落,便见少女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她微微抬眸,带着几分羞怯与忸怩,忽然丢下一个问题:“仙长娶我为妻后,我们会像寻常夫妇那般做那日的事吗……?”

    “……”沈时臻愣住。

    他睫毛颤了颤,有些慌乱:“那……那是意外。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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