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最被问得噎住 ，他抓了抓脑袋 压根不打算承认 ’’我在认真做笔记呀 ，’’傅最干脆把自己的习题册拿给他哥看 ，一脸 ’’我真没看你 ’’的坦然样 。
沈浩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看着很认真的样子看面前的演算纸 ，头也没抬一下 ，唇角很浅地勾了一下 ，却漫不经心的 ’’嗯’了一声 。
这么一个风平浪静的 ’’嗯 ’’ ，这意思比不说话还TM的……讽刺 ，傅最想钻进地洞里 。
傅最喝了一大口水 ，懒得掩饰了 ，直接就说 ’’我就是累了休息休息眼睛 ，你累了不还知道睡觉吗？ ，嗯？ ’’
’’ 不敢不认同 。’’沈浩搭在右膝盖上的手刚要向傅最的脑袋伸过去就被前面跑过来的张凯一嗓子叫住 。
’’浩哥 ，高利贷这能不能就算了 ，这 ，这 ，小的实在穷得叮当响呀 。’’张凯双手假装抹眼泪 ，又拱手做求的样子像只蝙蝠一样扒在他桌子上 。
沈浩刚被他扫了雅兴 ，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算了 。’’
’’哥 ，哥 ，我求你不行吗？哥 ，浩哥 。’’
张凯的哥可能和傅最的哥不一样，在张凯一声声的哥里 ，沈浩眉头有些微皱 ，好像听到什么他心烦的事一样 ，似乎满脸写着 ’’你闭嘴！’’
沈浩嘴上这么说 ，但张凯竟然心领神会似的闭了他抹了毒蜜一样的嘴 。
沈浩最讨厌半天废话的主 ，张凯直接切入正题 ’’那个 ，高利贷有没有别的偿还方式呀 。’’
高利贷本来就是说着玩玩的 ，沈浩意思也不在此 ，主要也知道张凯这油嘴滑舌的样儿 。
’’一般时候我不管你 ，有我的地方嘴放干净点 ，可行？’’沈浩每次这么 ’’可行’’一句的时候 张凯就觉得压抑的气息铺面而来 。
看着像是在询问意见 ，但一点也没给张凯一点’’不可行’’的机会 ，反正他知道他浩哥就是因为他不爽了 ，不可行也得可行 。
’’就这样？’’张凯眼睛顿时亮了 ，没想到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
’’嗯’’沈浩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凯，似乎还要补充什么，但沈浩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张凯搞定他浩哥就像搞定一张奥数卷子一样松了口气 ，搞定完他才注意到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的傅最 。
他打响指的手收回来 ，看到傅最有些乱的头发重新伸手过去把傅最脑袋上翘起的胎毛很随意抛开。
沈浩盯着张凯的手 ，看见他小拇指的指尖扫过傅最白皙的额头 ，以及张凯慢慢向下越来越靠近傅最脑袋的脸。
他趴在桌上又继续画他的刘老头儿。
张凯笑着对傅最说 ’’你早上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 ’’他说着又理了理傅最的短发 ，’’好可爱呀 ，小最 。’’
身边一阵清冽的声音传来 ’’一会儿是数学课。’’
沈浩嘴角抿成一根线 ，檩白的皮肤似乎多了一丝冷感 ，在张凯的手拿下来的瞬间沈浩面无表情地将眼睛移开了 。
“艹，我昨天的卷子还没写。”张凯瞪大眼睛抓狂了一句。
傅最没和张凯搭话 ，他思绪还停在沈浩对张凯的脏话叮嘱上，似乎连笑一下也觉得没有力气 。
傅最垂着脑袋 ，捏着笔的骨节动也没动一下 。
以前沈浩对脏话是没什么避雷的 ，但最近他似乎格外文明 ，甚至早上对张凯的搬亲戚行为也表现出厌烦的情绪 。
我和你一起照顾赵雅，是沈浩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只是开始，从那天晚上沈浩来找自己，傅最就知道。
他趴在桌上，看着面前也趴着的人半天没说话 ，还是沈浩察觉目光才对上傅最的视线，看他要把头转回去，沈浩才开了一句金口 ’’干嘛？’’
沈浩脑海里还是张凯那只在傅最头上摸来摸去的手 ，他什么也没想 ，脑子里就只是那只手 ，慢慢的还有傅最看向他时的笑 ，以及两个人快要挨在一起的肩膀 。
傅最耷拉着头转向沈浩 ，看见他趴在那涂刘老头的头发 ，黑乎乎的大得快变成一颗黑气球了 。
’’老刘是地中海 ，你快把他画成爆炸头了 。’’傅最声音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张凯刚刚的那句’小可爱 ’还是真因为沈浩画的刘老头 。
沈浩笔顿了一小会儿 ，聚焦一看 ，他一直画，还真没注意 ，黑黑卷毛快占了半张本子了 ，头大连尖眼睛小，之前脑子里想别的 ，现在大致一看对比刘老头本人 ，这还真是……滑稽 。
他的笔又继续画圈 ，黑卷毛很快又突兀出一坨 。
他抿得有些燥干的唇微微张开 ，声音有些低沉 ’’给他变个发型 。’’
他惯性地又画了两圈 ，占据整个大脑浅浅的闷燥情绪突然被一种更深刻 ，更沉重的感受控制 ，此刻的傅最带给他前一种感受 ，那天晚上酒吧的傅最带给他后一种情绪 。
时间逼得不成熟的人学会取舍 ，顾他和爱惜 。
沈浩执着笔 ，手里的卷儿一圈又一圈 ，他盯着滚动的笔尖 ，墨迹螺旋状似的延展向上 ，似乎他的脑海中也完成着某两种感受与情绪的交界 。
沈浩从来不会给别人递台阶下 ，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台阶 ，但此时他已经自我感化并且在不知明的时刻给自己找了个滑滑梯 ，一滋溜从高阶上下来 。
换作张凯 ，他简直难得花脑容量去考虑他的感受 ，也绝不会让自己突然雨转晴 。
他拿起来纸吹了吹 ，弹了一下纸张 ，向傅最展示 ，’’枯木逢春 ，变茂林 。’’
沈浩的语气和刚刚没什么区别甚至还笑了笑，可傅最就是感受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直接问他哥 ’’怎么了？”
他又想了想说“张凯惹你了？’’
他听到那句 ’怎么了’的时候 ，有种被一眼看穿的复杂的奇妙的感受像流星一样在脑海里粲然耀莹的闪过 。
这感受显得新颖而独特 ，很久以后 ，这几乎是沈浩长久的心灵慰藉 。
听到傅最的话 ，沈浩脸上细微的阴郁好像也跟一粒黑色的墨迹一样在水面上晕开然后消散了。
他看着傅最的眼睛 ，笑了笑’’我没那么容易被惹到 。’’
傅最像他一样半躺在椅子上 学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没那么容易被惹到 。’’
下课时间 ，教室里乱成一锅沸了的粥 ，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 ，沈浩眼疾手快地抬手揉了一把傅最软乎乎的头发 。
傅最抬手挡他 ’’不准弄乱帅哥的发型 ，’’说着 ，傅最也伸手捣鼓沈浩的头发 。
奈何沈浩手劲太大 ，一把制住傅最的手腕 ’’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叫我哥吗 ？’’
傅最另一只手也使劲捏住沈浩的手臂 又趁机脱开沈浩的手 ，看准他哥的咯吱窝 就下手 ’’不想知道 。’’
沈浩肌肤很敏感 ，被使诈这一下双手退开得比狼看到兔子跑得还快 ，他措不及防 ，眉眼微皱 ’’不讲武德？！。’’
傅最手臂环在一起 ，一脸胜利者的姿态 ，唇角微曲 ’’这叫智取 。’’
沈浩看他一眼 ，拿起他的水喝了一口 ，傅最一边看着他哥仰头喝起来滚动的喉结 ，一边漫不经心地提醒 ’’我的水 。’’
沈浩咕咚咕咚半瓶水就下肚了 ，他放下水瓶的瞬间傅最就注意到沈浩嘴角晶莹的水珠，由于惯性一滴滴滑落下来 。
他抿了抿唇连忙错开眼神 ，忽然小腹上被什么抓了一下 ，挠得他浑身一软 ，看向他哥满脸得逞贱兮兮的样子，结结巴巴说’’你 ，你搞偷袭 。’’
’’跟你一样 。’’沈浩以牙还牙到。
傅最看了沈浩一眼 ，捞起他手里的水仰头猛灌了一口 ，粗喘了两口气 好容易才平复了呼吸节奏。
傅最又直接把凳子向他哥拉近 ，长腿从沈浩的□□伸过去 ，凑近他哥的耳朵故意呼了口气低声说 ’’你不会也这么做让他们叫你哥吧 。 ’’
傅最的呼吸近得差点贴上沈浩的耳朵 ，有一瞬间他真想试试他哥轻轻挨一下耳朵就通红的样子 ，亲起来是会有什么反应 。
只是奈何在学校 ，他不敢放肆 ，靠近 ，挑逗 ，只用了不到两秒 。
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就这两秒 ，他哥却硬是缓了两节课 。
傅最倒是不知道 ，谁让他几乎每节下课都要跑厕所 。
他们的教学楼是正方形闭环 ，厕所在他们教学楼的对角 ，又遇上数学老师拖堂 ，傅最每次在厕所时间还没到一半 就得飞快往教室赶 。
傅最问题也是有策略的 ，他前期问赵雅的是理科的学科 ，现在他问的几乎全是语文 ，文言文释译 ，作文技巧 ，或者古诗文理解 。
每次傅最要拿上好几只笔 ，要翻一页新的草稿纸的时候 ，沈浩就慢悠悠靠在椅背上 ，抄一只傅最桌上的笔 ，然后百无聊赖地开始转起来 。
沈浩的眼睛像水光一样倒映着面前打闹的人群 ，一个白衣少年躬着腰的清瘦背影 在虚晃的人群里时没时现 。
他们中间的人都在流动变换 ，只有二人依旧在原来的位置 ，仿佛有一根坚硬粗直的线穿透人群连接了起来 ，稍后 ，少年就沿着那条线走了过来 。
傅最回到座位上的时候 ，沈浩翘在一边膝盖上的腿放下 ，搭在上面的手也拿了下来在空中看似无所事事地晃悠 。
傅最注意到沈浩的动作 ，他喜欢沈浩把一只腿翘在另一只的膝盖上 ，然后修长的手扒拉裤腿 。
沈浩在上次喝醉的时候就不自觉的有这么一个姿势 ，很随心所欲的样子 ，像个小孩儿一样 ，他喜欢看他哥这样 。
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就看见他哥这个姿势消失了 ，傅最的腿在凳角上不小心磕了一下，他缓了缓才拉开凳子坐到位置上 。
沈浩手上的笔停住放回傅最的桌子上 ，就在那儿静静 坐着 ，他垂着眸 ，光下头发的阴影投在他的鼻梁上 ，遮了他哥半张脸 ，只剩浅抿着的薄唇和瘦削的下巴 。
不算他哥这股子阴郁劲 ，就仅仅这半张脸都能让任何一个颜狗人头掉地 ，估计早上发到学校论坛上 ，中午教导处就能抓到一大半学校带手机的 。
虽然他是颜控，但他不喜欢看他哥这样 ，如果世间要把阴郁看作帅，他宁愿他哥一直丑，看起来有些变态，但这就是他不多的固执 。
下午放学 ，由于赵雅的家离傅最家只有一楼之隔 ，两位的妈妈也是很走得来 ，于是两个同班的小孩儿就能一起写作业 ，再来互帮互助 。
在学校 ，傅最问赵雅问题时总是温温柔柔的 ，随着傅最的成绩逐渐上涨 ，班上问他问题的人也多了起来 ，甚至有一次周测他的物理成绩位于全班第一 。
他这才少问关于赵雅理科方面的问题 ，继而也能给赵雅一些帮助 。
今天数学课上老刘讲了整两节课的奥数题 ，赵雅有一道题目问了老师想了一中午都没想明白 。
正好趁着两位理科大神都在 ，赵雅拿出了一张新的演算纸递到傅最面前 ’’我上午没太听懂 ，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函数曲线下的面积该怎么用积分学演算吗 ？’’
傅最喝了口水正好盖瓶盖 ，他就腾出一只手接过赵雅手里的试卷看了看题目 ，看了半天傅最硬是没觉得这题目眼熟 。
他脑子突然抽了一下 ，心想 ，这不会是上午第二三节课讲的题吧 ？除了上课的内容 ，其他自己的心理活动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
听到赵雅说 ’’今天只有上午才有维姐的课 ，是二三节 ，’’傅最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声音说了出来 。
他后知后觉想撇一眼旁边最终还是心虚没这么做，傅最心想 ’’那他哥也听到了？！’’
好半天 ，傅最的右手有些酸 ，他才发现自己拧了半天的瓶盖还是松松的 。
他干脆放下瓶盖好好看看题目 ，他右手一松就听见瓶盖直接滚到地上向沈浩那延伸过去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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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渐行渐远像弹簧一样往右边弹过去 ，就像傅最脑子里的毛细血管在蹦迪 ，蹦得他缺氧，傅最的身板一下子僵住了 。
他想起自己上午涩涩地在沈浩耳朵边呼气 ，看似更胜一筹的模样再想想自己现在这副连个瓶盖都拿不稳的模样 ，傅最简直想找个老鼠地洞钻进去 。
太TM丢人了！
小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试了好几次实在看不下去题 ，时间浪费了还不一定就能在有限时间内做完奥数题 。
傅最内心挣扎了几下 ，唇角微开 ，像难以启齿一样 ，很抱歉地说 ’’ 赵雅 ，要不你问问沈浩 。’’
说剩下的几个字 ，他显得格外艰难 ，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上午太困 ，忘听了 。’’
他说完像是嗓子眼有块重石头落地一样 ，把堵得滞紧的喉咙留出一条缝隙来 ，稍微让他喘了口气 。
赵雅弯腰接过沈浩手里的瓶盖递给傅最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看了看摊着的试卷 ，认真说 ’’好 ，我下次在问你其他的题目 。’’
傅最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刨根问底地关心 ，不管是回答不上他最在意的女孩的问题还是和沈浩上午的事情 ，都会让他觉得如坐针扎 。
但很庆幸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 ，赵雅的话始终让人觉得舒服 ，不被冒犯 。
赵雅还没开口对沈浩说话 ，傅最就又开始嗓子眼堵石头了 ，他想沈浩现在一定又像上午一样心里贱兮兮的得逞样 。
傅最毛躁地把瓶盖盖上又打开 ，喝水的时候观测着旁边的一举一动 。
他仰头喝水的时候 ，听到沈浩一本正经的声音 ’’我也没听 。’’
什么，他哥也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