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难过的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对他们两个人，都是很快过去。

    秋去冬来，转眼一年逝去，两个人，一个太子，一个今圣的宠妃，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皇帝身体不好，整日卧床修养，顾菁菁早晚进去请安，大部分时候皇帝都处于昏睡之中，连一个回声都没有。顾菁菁只能看到帘子里模糊的皇帝的身影。

    不用真的陪伴那个让她作呕的皇上，日子，还好过一些。

    她的腹部一日一日隆起。

    她又和那几个真的关心她的老妃询问宫中制度。

    孩子产下后，真的会被拿走。

    她很焦虑，做过噩梦，许多次。

    梦到过宝宝降生后，本来在她身旁。她轻轻搂着睡着，却醒来后发现空空如也。

    她惊惶的四处去寻找，碰到的宫女太监，给她的回复，都只是一句话：“娘娘别找了。三皇子，已经被抱走，娘娘永远见不到了！”

    她梦到这里，就会突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已经被汗湿透。

    最恐怖的梦，根本不是梦见妖魔鬼怪，而是失去最爱的人。

    这一切，还有四个月，就会发生。

    转眼到了正月，瑞雪降临，到处白茫茫一片。

    宫女告知顾菁菁，宫中举办祭祀和年宴。

    太子也会来。

    她才突然想到，那个太子。

    她有点想念。

    到了日子，她装扮，看铜镜中的自己，发现她似乎心中，有了一点好久没有经历过的盼望。

    她好想见到，那个太子。

    太子，也知道宫中的规矩。

    他也知道，今日，会见到那个顾嫔。

    按照规制，在太子祭拜登坛的时候，太子会从嫔妃们面前走过。

    两个人，可以有机会，远远的，互相也许能瞥见一眼。

    可就这样的场景，太子竟然发现，他有些盼望。

    甚至他不受自己控制的，已经在脑海中将这彼此互望一眼的瞬间，已经预演了许多次。

    这几月，他也几乎已经忘了这个顾嫔的存在了。

    可这一刻，即将再次相见之前，他竟然，在脑海中，能清晰地看到顾嫔的脸。

    顾盼流连，异样娇俏，眼神中的忧伤和绝望，还有一点哀怨。

    他发现他的心，好盼望。

    大典即将开始。

    太子按照规制，要走到皇宫西北角祭祀祖庙。

    欧阳若懿也精心打扮过。

    太子这几月，从未去欧阳若懿院子看过她。

    同住东宫院中，欧阳若懿，竟然与他，已经有几月未曾谋面。

    心爱人儿，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相见，这种痛苦和折磨，让欧阳若懿一阵心痛，一阵悔恨，一阵愤怒。

    可今日，趁这大典，又能和太子相见。

    她还是心中再次绝望的充满了一丝盼望，精心打扮。

    等到太监过来叫她出去，和太子同行去祖庙时，她心中，竟然是雀跃的。

    每次雀跃，最后的结果，都是失望和痛苦。

    可还是忍不住又心存希望。

    如同飞蛾。

    她出去，到了外面。

    太子早已经不耐烦的等在那里。

    背对着她，看都似乎不愿多看她一眼。

    欧阳若懿对太子的背影蹲万福，道：“臣妾来迟，殿下赎罪。”

    太子却没有回应，多一个字，似乎都不愿说，都觉得无用。

    他只是突然往前走去。

    果然又是这样。

    欧阳若懿淡淡的失望，心中那种痛苦的感觉，慢慢涌出。

    她突然大胆喊道：“殿下！”

    太子站住，但还是没回头。

    欧阳若懿能想象到太子此时，定是满脸不耐。

    可她还是大胆的，似乎孤注一掷的，哀求的说道：“殿下，按照主制，您是太子，臣妾是太子妃，臣妾应该挽着殿下，和殿下同行。”

    太子眉头深皱，过了许久，淡淡，但不耐道：“有这规矩？”

    欧阳若懿深吸一口气，道：“是。”

    太子几乎在欧阳若懿回答声音发出同时，立即不耐烦提高声音道：“不必遵守。没人敢管孤。”

    说完，太子又往前独自走去，再不理欧阳若懿。

    欧阳若懿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努力让自己的痛苦，压制下去一些。

    然后她对着太子背影，做了一揖，然后努力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跟着太子，跟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身后跟着太监宫女。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踩雪的脚步声。

    就这样，他们走过一个转角，突然前面，来了一群人。

    太子一眼认出，对面来的人，竟然是顾嫔。

    顾菁菁，也吃了一惊。

    她很意外，竟然真的碰到了……太子？

    两个人，都在相遇的那一瞬间，因为过于意外，两个人互相看着，震惊，心脏砰砰跳着。

    竟然都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示。

    但他们都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和对方说。

    可明明，他们应该没有任何关联。

    欧阳若懿这时候，也转过来，一眼也看到了顾菁菁。

    她再看太子，太子现在的样子，那和看欧阳若懿时，完全不同的，似乎竟然带了柔情的目光，让欧阳若懿，更心如刀绞。

    她也站在原地，站在太子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

    顾菁菁身后的小太监立即低声提醒顾菁菁：“顾嫔娘娘，您遇到储君，要行礼。”

    顾菁菁这才还回神来，慌忙蹲万福作揖道：“臣妾顾嫔，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听到顾菁菁的说话，一下子，他内心控制不住燃起的火热，全被浇灭。

    她是母后，是自己“父皇”的宠妃。

    而且，她现在，还怀了“父皇”的骨肉。

    他怎么竟然会对这样绝不可能的女人……心动……

    此生第一次心动。

    一种悲哀和痛苦，从太子心中慢慢渲染开来。

    太子脸上的惊讶，变成了冰冷。

    他故意做出的冰冷。

    太子未发一言，也不再看顾菁菁，只是从顾菁菁身旁，直接走开。

    欧阳若懿，抬头看顾菁菁。

    她知道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

    可她已经这样用尽手段，竟然只能让太子和顾菁菁彼此忘掉过去，却还残留他们的互相爱慕之情。

    她心中又是恨，又是认命一般的悲凉。

    她转身，也走了。

    顾菁菁和太子彼此分开。

    可他们心中，都计算着一会仪式开始时，还能远远的，互相看到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