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涉阶而下。
塔塔。
脚步声轻轻作响,镜头拉远,远处,他的背后是一座大楼。
虽然大楼外的灯仍亮着,能将行人的背影映在台阶上,但转头看去,黑暗早已吞噬整座大楼。
“嘿,你在做什么?”一个穿着橘色反光背心的警员拦下对方,“FBI巡逻,我要看看你的身份证件。”
“当然,当然了。”穿着单薄棕色短袖的男人说道,他把证件递给对方。
“你是那些BAU中的一个,像是侧写员,对吧?”对方接过证件,“你最好不要靠的太近,虽然我们有抗菌药物,但仍可能是致命的。”
“听上去你很怀疑。”灯光下,Gideon抬起头,“You said possible(你说了,可能,而不是肯定)”
“不管最后情形如何,我们都必须进去。但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年轻的警员有些害羞的低头,他不是故意这样在一位知名的警员前辈面前夸赞自己的工作,但BAU确实和自己分工不同。他们进入FBI特殊部门的前提协议,就是做冲在最前面的人。
“我听说是天花。”Gideon望向整个封死的大楼。
“哦,其实更糟,里面的东西可能会搞坏你的脑袋,但不是物质层面的。”警员说道,他像是明白了自己透露了过多的信息,“你的探员会没事的,我们有很多的特殊措施。”
像是在印证对方的说法,Gideon观察到对方正带着一根细小的银白色链条,他看上去有些小不安,正拨弄那根链子。链子上是有颗小挂坠,是叶子的形状。
*-*
JJ看着发出莹莹蓝光的电脑屏幕,她的脚边是一堆接好的电线,一只灰色的移动发电机正呼呼作响——她从矮柜里拖出的紧急发电机。
鼠标拖动,院内病人的名单,点击。
屏幕上的表单顶格标注Charles Xie的姓名,滚动向下,备注栏只写了一个单词。
Charon
希伯来语,意味着天谴,指代着上帝发怒。
JJ转头看像房间外,透明玻璃像一个格子。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每当她想要向外望去,神经上有滚烫的热焰灼烧着,并带给她不知名的警示。
只有一层的汽车旅馆,爆炸直接掀开房屋的顶篷,绿色的油漆面被压粉碎,火光冲天。宿舍里,汽油从门下汩汩灌入,只消一个火柴落下带来的热气,就将青年卷入火焰里,惨叫声。
还有街区里大火焚毁的住宅,火苗从房顶滚上去,像一只巨兽,把一旁高大的树吞噬。山火,密密麻麻、鳞次栉比的高大树木,哀嚎的动物,亮成一道白光的火点燃每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生物。
眼睛眨动,一切幻视的影像全部消失。但灼烧的感觉仍留在视网膜上,警告任何想要逃离的人类,门外,玻璃格子外,是个更不安全的空间。
但她不能够坐以待毙。
JJ看向墙上的喷火器,她知道有一个地方肯定会有信号。就在Charles Xie病房的对面,有个隐秘无窗的小房间。
她看见FBI往里搬运许多黑色的特殊仪器,有贴着电磁脉冲标签的通讯器,有战时的一些通讯设备。JJ虽然并不是最专业的侧写探员,但她看过的分析报告并不少,从二战到21世纪,有一个东西她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一台黑色的电报机。
*-*
“病原体是球孢子菌。”
“山谷热?”
“我们检测了Nick DiIlani先生的便衣外套,上面携带这种孢子。”WHO专家的影像投影在墙上,目前关于Carle医院事故的严重性评估已经大大下降。
“山谷热是什么?”Elle问道。
“一种真菌,可以引起肺炎,自发性流产、甚至死亡。”Garcia迅速在电脑上调出资料,“哦,我真希望Reid现在在这里。他肯定会揪着真菌,讲个不停。”
“疾控中心已经决定派人来清理源头。山谷热是致命的,不可冒险让其大范围传播,但这比我们之前预估的生化武器已经好了许多,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来处理。”Richard说道,“12小时后,我们准备进行第一次突破,由我带队。”
“你们已经准备了解毒剂。”Gideon陈述道,昨晚和医院外警卫的对话浮现他的脑海,‘里面的东西会搞坏你的脑袋,但不是物质层面的。’警卫用了physical这个词语。生物病毒带来的化学损伤不也是物质层面的吗。
“这里混合了4种抗菌药物,包括二性霉素B还有酮康唑,氟康唑,伊曲康唑。”屏幕上的专家解释道,“所有进入医院的警员都被配备这些。”
房间内BAU探员的目光都转向桌上放着的针剂,铁盘子上还有几包白色包装的药剂和棕色瓶装的油状液体。
Gideon的目光焦距到盘子一角,那里还放着一个银色的挂坠。
挂坠是叶子形状的。
“我们能参与吗?”Gideon问道,他看向Richard,对方的脸轻抽动,目光偏移向下,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
“当然,但是最多一人。”
他在撒谎,Gideon想道。
不止他一人感知到了这一点,房间内的探员对视,没有作声。
Garcia按动键盘,屏幕现实她正在黑入一个特殊部门的电脑。
*-*
黑暗里,一个孩子的手勾上Reid风衣的腰带。
她浑身烧的焦黑,小腹胸膛像烧红的煤炭,像燃料一般,热气甚至传到了Reid的背上。
“该死。”Reid想道,他一转身,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喘息声,有更多的小手摸到他的衣摆上。面前也是一片黑暗,浓郁的墨色把他压的喘不过气。
手电筒的灯光马上就要消失殆尽,像一根快燃尽的蜡烛,间歇的发出一点暖黄色的光。Reid的目光从墙面移到淡蓝色的门上,332室。
马上就应该要到了。
Reid前行几步,手中的灯光变得愈发热,好像要灼伤坏自己的皮肤。他继续往前行,尝试张大眼睛,远处好像有光!
但这些投射来落在脸上的光亮,却让他的面颊从太阳穴到眼睛下烧了起来,Reid用力向上挑眉,拉动眼皮,看清门上的数字。
337室。
没有335室。
这不科学,他想道,从332到337室,他共走了10步,但之前平均的每间病房都是6-7步。空间上,这不合理。
大脑里迅速转动让他的神智清明了一些,除非这里有个小隔间,335室代表着隔间,Reid想道。
更多的小手开始扒住他的外套,还有裤子。牛仔裤上手指触摸的感觉像是蜈蚣,一路顺着脚踝蔓延到大腿上。这暂时还不痛,甚至带点发痒的触感,火烧的感觉又紧随其后。
痛苦是其次,廊道里孩子的哭泣声更为折磨。这像是最恐怖的噩梦,Reid思考这一切的真实性。生化武器真的可以将梦境投射的如此真实吗?
他曾拯救过许多连环杀手下的受害者,当然也有孩子。
还有...没能救下的受害者,这总会发生。
更多的汗珠爬上年轻探员的额头,哭泣声将他带入更深层次的噩梦,叫做现实。
Alice。
那是个叫做Alice的小女孩,6岁8个月,棕色卷发,她喜欢芭比娃娃,她的房间是粉色的,墙上挂着一只蓝紫配色的恐龙雕塑。Reid只在失踪相片里见过她,他们及时发了安博警报。
但还是太迟了。
他们抓住了凶手,但是穿着粉色碎花裙子的小女孩已经埋在了地下室里。Morgan将她挖出来的时候,她白皙的脸庞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一定是去了天堂。
Reid知道这一点。
他深知自己现在神情恍惚,甚至握不住手里的手电,枪在腰上,但他完全硬不下心去朝这些矮矮小小的、人型的孩子们开枪。即使他们都烧的焦黑,更像是索命的饿鬼,把他一步步的拖入地狱。
“在这里,Reid。”
恍惚间,Reid看见远处的光朝自己奔来,越来越烫,难道是火焰,他想道。耳边是孩子的声音,她在呼唤。他松开手电,灯光却没去他想象中的落到地上。
它落在了一个矮桌上。
手电的灯光朝着墙面。
墙上没有放着假画装饰,而是挂着一副油画。
一个女人被绑在木堆上,四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女巫。靠火焰来杀死女巫,这是中世纪典型的猎巫运动。只是上面女性的服装,看上去是近代的衣服。
“就在这里。”Reid不做他想,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而从现实讲,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的逃跑余地了。他看向走廊的另一端,无数小小的人影正涌向这里。
Reid用力推开巨大的帆布油画,就好像有人在帮助着他,这副有1米多高、实木画框的油画非常轻。
油画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彻底散架。
淡蓝色墙上的数字终于展现。
335室。
就在这里,Reid握着铁制的门手柄,转动。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一只黑色的手从他的腰一直向上落到他的背,朝着脖子去,它好像要勒死他。
Reid侧头,他鼻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但他却更仔细观察着对方。这是一个怎样令人惊奇的生物,红色的火焰仿佛割开了所有内脏部件,红彤彤的岩浆把皮肤烧出灰色的裂纹。
也许我将会死在这里,现在正是走马灯式的回顾记忆,Reid想道,他的头越来越低,身体的惯性把门缝拉的越来越大。
“去吧,Reid。”
那只仿佛要扼住棕发青年喉咙的手顺着对方的后勃颈下滑,轻轻推在青年的背上。
落入白光的刹那,挂在青年胸口的白猫向后看去。透过焦黑的、鲜血淋漓的躯体,仿佛从地狱烧起的火光从背后黑色怪物的脑袋一路烧到脚底,亮白色的光下,一片粉色的碎花布料落到黑漆漆的地面上。
她已然要升去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