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不甚发达,却是绿水青山的好景。
我提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阳光有些刺眼,就抬手挡了一下。
身边的人行色匆匆,流水一样过去。
离乡多年再归家,我像一位外来的客人。
家乡还是那个家乡,只是景不同了,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境不一样了。
我没有去打车,小城很小,溜溜达达四十分钟也到了家。
大抵是有些近乡情怯,我站在单元门口,站了好久。
直到有人从中出来,我才从回忆中抽出思绪,侧身让道,然后进去。
小区建了很久,不高也没有电梯。
正要开门时,手机叮咚一声,是时钰静。
“时望,你回老家了?”
「是。」
时钰静偶尔会发语音,她叫我名字时,总带着一点儿化音,叫我时望儿。
家里有一面很大的窗户,安了栅栏,我趴在上面看远方。
看不远,因为楼层实在是不高。
「时望,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去爬山吧。前几天我和朋友去爬山了,挺好玩。」
「不了吧。」
其实有点想去,但算了,大概是没那个时间的。
三两月的日子匆匆而过。
我从老家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桌上的仙人掌长势挺好。
我寄了个快递,把它还给了陆筝。
第一百零一封信也写好了,粉色的信封,有点幼稚。将信塞进信封的时候竟有些恍惚,它真的该是粉色的吗?是的吧。
最后的最后,真希望她能看见,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再见,我亲爱的不冻港小姐。
我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像是本就快要干涸的小溪被吸走了最后一点水。
朦胧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焦急的身影,听到了久违的急切声音,听不清,只好遵循自己的本能,喃喃低语:“你来了……”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我也就那样一个人坚强勇敢地去面对生活,一切都刚刚好。
滴答滴答滴答……
很细微的水滴声被我分辨出来,左手手腕上缠了厚厚一圈绷带,右手上打着点滴。
当我真正醒来时,第一眼,是洁白色的天花板,第二眼,是趴在我身边的陆筝。
“你醒了。”我转头的动作被她察觉,她一下坐起来,用修长的指节抵着太阳穴,一下又一下按揉。
陆筝先是叫来了医生,检查无碍后才又道:
“来,喝点水。”
她站在我床边为我递过一个杯子。
“谢谢你,还有,抱歉,给你添了麻烦。”我抿了几口,润润嗓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用依旧有些沙哑的声线说。
“没事。”
我看到了她眼下的青黑,下意识想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慎扯到了手上的针头。
我的莽撞让她很是惊讶,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时间都好像静止了。
我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她那双让我着迷的眼睛里盛满了我的倒影。
都是假的。
“你下次不要这样了。”陆筝有一把好嗓子,温润,柔和。
“放心,没有下次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长久的寂静。
“我……”她只吐出来一个字,就顿住。
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要结婚了。”一字一句,她说的艰难,我听的也艰难。
“是吗?那很好啊。”我露出了自从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他,长得好看吗?”
“很好看,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她眼里看不出什么爱慕的意思,像是在和我陈述一个事实。
“人怎么样?”
“彬彬有礼,像个绅士。”
“学历呢?”
“名牌大学毕业,提前四年读完博士。”
“工作呢?”
“很稳定,月入十万。”
“那,他对你好吗?”我怎么就觉着,最后一句,最说不出口呢。
“很好。”
一段放在常人间很平常的对话而已。
“下个月。”她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结婚吗?这么快啊。”我嘴角的笑实在挂不住了,面部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在颤动,只好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对不起。”
“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每一个人都有去追寻自己幸福的权利。”我眼底有细碎的泪珠积攒,而我努力把它憋了回去。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她犹豫了一下。
“算了,你的恋人会不开心的。我想去你的婚礼,可以吗?”
“当然。”她踌躇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我把头扭向窗外,声音还是哑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她的睫毛又垂下去,“对不起,我失约了。”
“没事的。”我转过头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陆筝,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怎么才能够留得住你,我想过,要不要道德绑架你,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一点时间。”
“可是我的想法都是错的,我做不到,你也不该承受这些。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
陆筝伸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痕,将我搂在怀里,“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