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她的手很稳，佳利抬起头，看见白发的少年抿着嘴，对上她的眼睛后，脸颊有些红红的，但是依旧坚持注视着她。

    “我现在，不太需要玩具了，所以不用买太多东西。”他小心地说着。

    没人回应，气氛一时有点冷场。少年的脸更红了，他松开手，低下头。感觉佳利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

    佳利伸手扯了扯少年额前像是挑染的灰色，又把他半长的头发撩开去看他的耳朵，然后捧住了他的脸。

    “你真可爱”少年瞳孔微缩地看着眼前放大的少女的脸。

    他们在一起应该说是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其自然顺风顺水，说不清是她缺少陪伴还是他缺少家。

    他们偶尔也会一起上街，但是更多的时候佳利都在加班。有时候甚至刚进家门，上级的电话就来了，今天是A,明天是B，后天是A+B，搞得跟叠Buff似的。有时候心血来潮组织个活动，要求今晚连夜赶工做好计划。有时候是上级下派任务，明天提早到岗准备。

    晚上兔子蹲在门口等佳利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传来骂骂咧咧的哭声，他吓得赶紧变回人形开门，看见佳利用手搓着眼睛，一边拿着电话呜呜地哭，看到他开门就跺着脚走进来了，把包一甩就躺在了沙发上，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兔子竖着耳朵听了会，猜测那大约是佳利的母亲。

    能养育出佳利这样可爱还有些鲁莽的女孩的母亲，应该很爱护她吧。人类似乎是这样的，因为抚育周期长，所以父母与孩子的联系更加紧密。

    他隐约还记得自己的母亲。

    佳利喝了点酒，哭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睡得并不踏实，做的全是光怪陆离的梦，还能感觉到兔子来来回回忙忙碌碌地围着她转圈。

    第二天佳利挣扎着醒来，发现衣服已经换过了，妆也卸掉了，她被数不清的衣服、抱枕包围了，她所有的娃娃也掺杂其中，空调嗡嗡工作着，兔子也团成一团窝在他身边。

    这是什么。

    佳利茫然了一下，兔子发现她醒来给她喂了点吃的，又让她继续睡。

    她稀里糊涂地在一堆毛茸茸软乎乎的织物里睡了回去。你别说，暖融融的还挺舒服。兔子就盘在她的胸口，轻轻地舔着她的脸颊。

    这是在做窝吗，公兔子也会做窝？

    佳利有时候会想兔子还会陪伴她几年，但时间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的工作充实忙碌，她的疑问常常只在脑海略过。

    人类其实不太受兽人的欢迎，也许是因为对直立猿的恐惧还镌刻在基因里，也许是人类相对漫长生命里似有情却无情。

    她惯来喜欢独来独往，对很多事情很迟钝，也不太喜欢思考。

    兽人在死去后会变成原型。

    佳利在有一天早起时看见一只僵直的长腿的兔子躺在一抹晨光里，桌上甚至还摆着昨晚他两一起买回来的面包，准备当做早饭。这似乎是他短暂的生命里坚持最久的事情。因为胃不好一定不能不吃早饭。

    佳利经常胃痛，而且因为乱吃东西，有一次还肠胃炎，躺了四五天后实在忍不住后去看医生，医生夸赞她还挺能忍的。让兔子觉得很难过，这个时候，按照兔子的年龄计算，他已经比妹的年级大了。

    所以他一直试图照顾她，帮助佳利养好身体。

    佳利看着他在早晨的风中飞扬的绒毛。

    兔子的太娇弱了，自来谁不能喝，会腹泻，矿泉水不能喝，会结石。不能受凉，要经常运动。

    他们的繁殖力是为了弥补个体的孱弱，确保种族能生存下去。

    而人类和兔子不会有后代，所以兔子死了就死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不知道死去多久了，妹小心的用塑料袋包着手尝试去包住它，它已经完全僵硬，推测他已经死去至少1-2个小时了。

    佳利想起她小时候养过的金鱼，他们死去之后眼睛上会出现白色的膜，看着很恐怖，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打包，通常直接倒在马桶里，然后按水冲走。

    现在也是，陪伴了她三年的兔子，前一个星期，他说自己有点不舒服，病恹恹的，佳利工作太忙了，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嘱咐他记得去医院看病，然后匆匆出门了。

    兔子不爱说话，只是在受到惊吓和特别痛苦时候发出叫喊，佳利没怎么听他诉说过痛苦。

    他基本也处于兔族的青壮年，也许是人类的生活不适合兔族的生活。因为佳利经常熬夜，喜欢出去玩，喜欢唱K,兔子其实喜欢安静的环境，他们的长耳朵太过灵敏，他也接触了很多人类的坏习惯，平时会喝一点点咖啡，吃甜食。

    而且生病的时候没有及时去看病，不舒服也只是蜷缩着等待佳利的归来。

    佳利的工作太忙了，她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人生也不过才刚刚起步，兔子的世界太小，所以他悄无声息的死了，对佳利来说，她只是失去了晨间和晚间陪伴的爱人。

    是爱人吧。或者说保姆？

    佳利蹲在那里，突然有些害怕。

    佳利用黑色的塑料袋把他包裹起来，那僵直的沉重的死亡的阴影让没有接触死亡的她感到畏惧，她把他埋在了楼下的花坛里，然后飞快地跑回来给妈妈打了电话。

    家乡的妈妈立刻接起了电话，问她怎么了。

    佳利才24岁，还那么年轻，如花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她流着泪，对妈妈说，她养的兔子死了。

    妈妈温柔地安慰她，和她聊起她小时候的兔子，还指责她不适合养宠物，因为她甚至都不想清理宠物的粪便和排泄物，最后都是她在收拾。

    佳利说，她以后再也不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