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钟管事看着专心看纸鸢的杜时笙,心中暗暗纳闷,总觉得自家阿郎似是待这小娘子不同……

    不对,不是觉得,就是十分不同。

    今日,太夫人吩咐他送东西来孙宅时,说小娘子们都喜欢纸鸢,命婢子从府里找一只漂亮的纸鸢给杜娘子送来。

    那时,正巧阿郎就在一旁,阿郎便起身说,有一位同僚家中有人善制纸鸢,送了他一只,不如就拿这一只去吧。

    可是,钟管事拿到这纸鸢一瞧,这不是凌云鸢阁的纸鸢吗?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纸鸢坊,一只纸鸢,要价十分昂贵。

    阿郎可真是舍得!

    钟管事默默喝着大麦茶,心想,这小娘子样貌自是不错,至于脾气秉性,自己还需为阿郎多观察这些。

    这时,杜时笙也已瞧出这纸鸢的不同寻常。

    她对钟管事莞尔一笑,道:“府上太过客气,儿摆摊做生意,收钱卖卷饼而已。魏太夫人病愈自是魏府上下修来的福气,与儿无关。儿无功不受禄,这盒子糕点尚且说得过去,这纸鸢却太过贵重,儿是断然不能收的。”

    钟管事见她推辞的坚决,只好说:“小娘子休再推辞,某今日也要求娘子一事。”

    “何事?管事但说无妨。”杜时笙见他眉间有犹豫之色,便笑着问道。

    “上次小娘子做的卷饼中有猪肉,家中阿郎甚是爱吃此味。不瞒小娘子说,府里庖厨几番尝试,皆做不出小娘子所做之味,某今日便是想来请小娘子去府上给做些……做些火腿和排骨,不知小娘子可否应允?”

    原本钟管事只想请杜时笙做些火腿给阿郎,不曾想,今日尝了这孜然排骨后,惊为天人。

    他想着阿郎既能喜吃猪肉,想必这排骨也能入了他的眼,于是,他便又想让太夫人和阿郎也尝尝此味了。

    “原是此事。” 杜时笙将茶杯放下,笑吟吟的对钟管事说道,“这火腿腌制熏烤,需些时辰。今日已天色不早,便是儿去了府上,也不能熏出火腿了。儿这有两只为朝食摊子刚熏制的火腿,钟管事若是不嫌弃,带回去便是。只是这孜然排骨,需是现炸出来的才好吃。儿这瓮中还有许多腌好的生排骨,钟管事便也一同带回,叫府上庖厨用滚油炸制片刻便可以吃了。孜然香料儿也给管事拿一罐,吃得惯便加,吃不惯,单吃那排骨便是。”

    钟管事原想着,为厨之人必是最在意菜谱不要被人偷学去。所以,未免杜时笙为难,便直接提议让她上门做菜。不成想,杜时笙竟大大方方将半成品和调料一并拿出,让钟管事不禁对这小娘子的胸襟刮目相看。

    钟管事连忙点头同意道:“某多谢小娘子,天色已不早,某不便再叨扰小娘子,这糕点和纸鸢还望小娘子收下。”

    钟管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厮将那只硕大的糕饼盒子以及纸鸢放下,要起身告别。

    杜时笙忙去檐下取下火腿,又将腌制的排骨和调料装好,一并交与小厮,口中说道:“钟管事若是再有事相求,不必再带东西,儿却之不恭,受之又有愧。”

    “杜娘子,这些吃食要多少银钱?”钟管事问道。

    本朝猪肉本就不贵,杜时笙又收了糕点和纸鸢,自是不肯收钱。

    钟管事哪里肯白白拿了一个小娘子的吃食便走,也不知到底该给多少,想着来日方长,便给了五贯钱就上了马车。

    杜时笙拿着这五贯钱,轻一叹气,心内也想着,来日方长罢。

    她返回屋内,瞧着钟管事送来的两样东西,对那金鱼纸鸢十分好奇。摩挲着描金的鱼尾和鱼鳍,杜时笙似是能够想象,若是将它放入空中,定如一条金红色的锦鲤在池中嬉戏,栩栩如生。

    清明之后的放断鸢,是以纸鸢为寄,将疾病,苦难一并放断,以祈福禄。、

    “我倒是舍不得放了你了。”杜时笙对着纸鸢笑道。

    这是,小五儿突然冲进院中,大喊着:“姑姑,姑姑,大理寺来……来人,正在寻你!”

    杜时笙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忙递了杯大麦茶给他。

    小五儿只是摆手不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散学之后,我刚走到坊门口……便见到魏……魏郎君带着一个大理寺的官差在打听咱家,说要找一位杜娘子!我想着那便是咱家,方要上去问询,却见到张二娘凑过去带路。我见她嘴上不着四六,便赶紧跑回家告知姑姑一声。”

    “魏郎君?”

    杜时笙一听到魏修晏来找自己,心下微惊,莫不是巧环之事他要来兴师问罪?但昨日那情形,魏郎君应不是此般冷血才对。

    小五儿原想着许是一场误会,但见杜时笙凝眉沉思,也有些忐忑,不知姑姑到底发生何事,连见到偶像的兴奋都忘记了,只小心翼翼盯着杜时笙看。

    “杜娘子在家吗?”黄录事敲了敲敞开的院门,问道。

    “黄郎君,魏郎君,可是有事找儿?”

    黄录事是招食摊子老客户,魏修晏已经打过几次照面,杜时笙不好装作不认识,只好硬着头皮香两人一礼。

    黄录事心道,果然杜小娘子与寺正认识。

    幸好,方才自己在来时路上,已经给寺正禀报杜娘子身世。并且,自己也未曾未多话,只如实告知。

    难道是杜先洵与魏家有过交情?若是有过交情,魏寺正又为何不知杜娘子是杜先洵之女呢?想必是杜娘子幼时便没入掖庭,早已与他人失去联系了吧。

    思及此处,黄录事又看了看魏修晏。

    魏修晏神色平静,黑湛湛的眸子正往厅堂之处扫视,待看到桌上那只金黄色纸鸢之时,唇角微松,已不似方才那般严肃。

    这时,黄录事已拿出了大理寺腰牌,对杜时笙笑道:“杜娘子,大理寺一桩要案要办,杜娘子许是个人证,不知娘子可否一同前往大理寺去认认嫌犯?”

    杜时笙见他二人未着官服,又听他说是协助办案,一颗心立时放了下来,说道:“官差办案,民女哪有不去的道理,民女此刻便同二位郎君一同前往大理寺。”

    此时,魏修晏已收回目光,见杜时笙很是沉着,便微微一笑,道:“多谢杜娘子。”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击地之声,在安静的院中响起。

    魏修晏和杜时笙二人齐齐侧头看去。

    只见小五儿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黄录事的腰牌,托于掌上,对黄录事道:“郎君,你的腰牌。”

    正目瞪口呆看着魏修晏二人的黄录事,急忙接过腰牌,对杜时笙殷勤道:“杜娘子,请上马车。”

    平日里,对他们都难得笑一笑的寺正,竟然对着一个小娘子笑!看来,杜家定然是魏家的故交,自己必须照顾好杜娘子才是!

    马车里,杜时笙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到底自己与何案件有关,索性不去想。她透过马车窗子往外瞧去,刚好看见魏修晏骑马的身影,修长挺拔的背脊,白皙的脖颈,似是纤尘不染的璞玉。

    杜时笙不禁摇头叹道,这模样放在后世,也是难得一见的。

    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的异样,魏修晏微微侧头看了下马车,杜时笙赶忙放下帘子,吐吐舌头。偷窥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还是少被发现为妙。

    魏修晏瞧着微微抖动的帘子,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来。

    魏修晏不讲话,黄录事也不好与杜时笙讲话,二人骑着马在马车旁随行,三人一路沉默。

    到了大理寺,杜时笙随着二人来到了一个问询室。

    黄录事简单将荣康坊的命案给杜时笙简单讲述了一遍,但将死者是谁隐去不说,又将葛萨的供词拿出,指着上面一段说道:“杜娘子,这便是寺正与某去请小娘子的缘由。小娘子如果确认无误,某这便带娘子去见见嫌犯。”

    对待小娘子,黄录事自然要客气些,尤其是,寺正认识的小娘子。

    杜时笙回忆起灯会当晚之事,恍然大悟,原来那晚魏修晏去捉的便是葛萨。难怪今日葛萨没有来送马奶酒,想起他那豪爽的笑声,杜时笙不敢相信他真的是杀人凶手。听见黄录事要带她去见葛萨,她便立时点头同意,与黄录事一同往。

    由于凌王世子案事关重大,葛萨被单独关押在一个阴暗隐蔽的牢房中。黄录事与杜时笙到时,他正盘腿坐在那吃胡饼。

    葛萨听见脚步声,急忙朝牢门张望,见到黄录事和杜时笙,面上喜色乍现,喊道:“杜娘子,你怎的来了?”

    忽的,他似乎又想起为何杜时笙会出现,用粗壮的手掌拍了一下牢门,怒道:“这些当官的,原说我只要细细交代了便可助我洗脱嫌疑,我这口供录了整整一夜,怎的最后却把你也抓了来!杜娘子是我葛萨的朋友,杜娘子,这绝与我葛萨无关啊!我……我去找他们理论!”

    杜时笙见他还有心情吃胡饼,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模样,放下心来,安抚道:“葛萨,儿只是被黄郎君请来替你做个人证,莫要担心。”

    葛萨又细细瞧了瞧她,见她与自己不同,既无镣铐也无束缚,黄录事又对她客客气气,点头道:“如此便好,杜娘子莫受惊,昨日魏郎君还在堂上说,现下无任何证据证明我就是那杀人凶手。我葛萨行得正站得直,定能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黄录事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胡人,昨日公堂上哭爹喊娘的模样怎的就不见了?今日,在小娘子面前这般逞强。

    杜时笙心念微动,魏修晏也判断葛萨不是凶手?

    随即,她对葛萨点点头,安慰道:“葛萨,你放心,既是儿的朋友,儿也会助你沉冤昭雪。”

    “多谢小娘子!”葛萨双手合十,给杜时笙行了一胡人礼。

    黄录事见杜时笙已确认嫌犯身份,便引着她回问询室。

    看着二人背影,葛萨在后面不忘喊着:“杜娘子,待我回去后,再给你送马奶酒!”

    杜时笙回过头,眯眼笑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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