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雪的动作一顿，随即脸上浮现出笑意，沈聿辞显然也知道，破口而出：“妈。”
“我当然一直把您当作自己的妈妈啊，是您把我从孤儿院带出来，带我进入沈家，让我拥有了一个家，”沈迎雪跑着扑进谈风华的怀里，像是离家很久的归鸟般，贪恋着母亲的味道。
“我真的好想您，这五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做那件事情就好了，我还是沈家幺小姐，还是您的女儿，我还有哥哥姐姐，我的小甜豆也有这么多的亲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迎雪哭声惨烈，和谈风华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像是外人无法融进的。
沉今瑶听着沈迎雪放肆的哭声，心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世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精准计算的，除了人，因为人类有感情有良知。
屋内一度十分安静，只能听见谈风华和沈迎雪的哭声，更多的是沈迎雪的，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苦全部倒出。
沉今瑶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之前沈迎雪下跪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其实沈迎雪怎么样并没有影响她，重要的是沈聿辞的意见，毕竟最后要和自己过日子的是沈聿辞，仅此而已。
走神的时候，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痒意，侧头看向沈聿辞，沈聿辞脸上是温柔缱倦的笑意，无声地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既然你这么想，那为什么要对我的小六做那种事情，还要允许你的亲生父亲对我的儿媳妇那样？”
谈风华哭够了，推开沈迎雪的怀抱，字句清晰地反问。
沈迎雪脸上的泪痕还在，惊愕的表情还来不及变化，看着面前突然间变脸的谈风华：“妈妈？”
“别叫我妈妈，”谈风华反驳道，“五年前的登报确实没说清楚，既然选择断绝关系，就应该把我沈家的姓氏也断了，免得有心之人利用。”
一听这话，沈迎雪开始着急了，“妈妈，不是的，张龙做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的，我刚回来没多久的。”
见谈风华还是一脸固执，又跪着爬向沈奶奶：“奶奶，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帮我劝劝妈妈，我不想……”
沈奶奶对她的话也没有丝毫反应。
一瞬间，沈迎雪觉得自己像回到当年被请出沈家大门带上飞机的那一天，自己整个人的血液都是冷的，现在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迎雪知道事情的症结在哪，吸了吸鼻涕之后转身看向沉今瑶：“沉小姐，对不起，我为我父亲的行为向你道歉。”
沈聿辞有些厌倦了，不咸不淡道：“你是真心诚意道歉还是舍不得沈这个姓氏？或者说，内心还有着觉得能再次凭借这个姓氏获得其他好处的希冀？”
“我的瑶瑶好端端地过去照顾小孩，被你亲爹说些侮辱性的话，你觉得这是碰巧发生的还是有人设计的？”
“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可以预测你和沉小姐什么时候去医院吗？小甜豆在医院的消息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沈迎雪像是听见天方夜谭般自嘲道：“还是你觉得我未卜先知？还能知道我爸爸会那天过去讨钱？”
“我知道你心疼沉小姐，可是这种锅也不能往我头上扣吧？”
沉今瑶回忆在医院时候张龙进来的时间确实凑巧，还有那个认识乔家玉镯的妇人，眼神直直对上沈聿辞，显然沈聿辞也想到了。
“是那个住在小甜豆病床旁边的妇人？”
沉今瑶上前一步，摩挲着手上那晶莹剔透的玉镯。
“我就说为什么那个女人直接就认出这是乔家的玉镯，她在看见六哥也没有防备，证明她不认识六哥，六哥尚且是年轻的一辈，她不认识，那么为什么会认识乔奶奶的镯子？”
“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有人和她说了，可是在我去医院前，乔奶奶刚刚口头上认了我做孙女，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沈聿辞适时接过话茬：“那就只能证明我们沈家有内鬼啊，奶奶，有人在你的治理下，阳奉阴违，拿着沈家的工资，替张家做事情。”
沈聿辞一边说，手指一边有节奏地敲击着摆放着各类盅罐的桌子，沉今瑶知道，这是沈聿辞思考的样子。
走到一位女佣面前，淡淡道：“这些是你摆放的？那个女的是你引进来的？”
沈聿辞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可是在场的其余人立刻联想到了。
这些事情不能撒谎，查看监控就可以直接看见，女佣畏畏缩缩地回答：“是。”
沈聿辞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案：“你和她很熟悉？五年前关系就很好了？”
能在沈家做事的分两类人，一类是聪明人，忠心耿耿只为沈家，一类是老实人，有恩于沈家，只是做些表面的活，差不多就可以离开的。
很显然，这个女佣属于后者。
到现在还不知道沈聿辞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的话，女佣就白在沈家呆了这么久了，急忙下跪回答：“少爷，是我做的，乔家认亲以及你们去乔家医院都是我说的。”
沈聿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继续看着女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女佣久久没有说话，得到消息的女佣的母亲赵妈急急从后院花圃中赶来，鞋子来不及换，光着脚就跑进来：“少爷，少爷，你听欢欢解释下，”随后又拍向女佣的后背，“你说啊，你还做了什么？”
沉今瑶看向赵妈，她知道这个人，在后院帮忙整理花苗，有着一手好园艺，后院是有些信任的人才可以进去的。
女佣抬头看了沈聿辞一眼，又看向一直跪在那边没有动弹的沈迎雪，“没有了，我就说了这两件事情。”
沈迎雪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自以为小心翼翼，可是，沈家其余人，除了背对着她的沈聿辞，都看见了，就连明娇也注意到了。
赵妈在沈家二十多年，自然知道沈家几人的脾气，见沈聿辞还是没有发话，就知道自己女儿还是没有说实话，沈家没有善人，就算是谈风华当年有多么喜欢沈迎雪，可是在知道沈迎雪对自己小儿子做的事情还是义无反顾地直接把沈迎雪送出国，还是因为当年沈灵舟的职位不便生出太多事端，不然，怎么可能善了。
现在又看着自己女儿这死猪样子，赵妈气急败坏道：“欢欢，你到底说不说，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你护着迎雪小姐，迎雪小姐护着你吗？你醒醒啊！”
沈迎雪也开口道：“没错，所有事情都是我逼着欢欢做的，她本人没有想要出卖沈家的。”
这话说得坦荡，可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味道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赵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迎雪，不顾赵妈的的话，直直迎上沈聿辞的目光：“少爷，迎雪小姐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就算不喜欢，也得给个准信啊，你自己是个渣男到处留情，还怪别人小姑娘用药？”
难得的，沈聿辞敲击的动作停下来，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见状，赵欢的神情更盛，语气也更加笃定：“怎么？现在不承认吗？你就是个渣男，现在装什么清高公子？”
随后看向沉今瑶的方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的六哥早就不干净了，不过你们一个被人退婚，一个愿意捡倒也是绝配。”
赵妈赶紧上前捂住赵欢的嘴，“少爷，沉小姐，欢欢不是这个意思，中间肯定有误会！”
明娇简直无语，这沈家是集齐了什么人吗？
看着赵欢挣扎的动作，明娇道：“您也别捂着了，她一个人这么认为，那么在场的就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要平常管她是谁，与我无关，现在说的是小六和瑶瑶，是我的女婿和女儿，这事可不能善了，把话给我说清楚。”
赵欢同时也挣脱开赵妈的手，挑衅道：“少爷，我就怕说了你不认啊，迎雪小姐一腔真心……”
沈聿辞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你说我渣男？证据呢？把证据给我拿出来，今天我未来丈母娘和老婆全在，你有证据铺垫这么多干什么？”
沈迎雪眸光一闪，她之前向赵欢说的时候可都是口头描述，没有留下证据。
不料赵欢拍拍胸脯：“我房间里面有，你等着，”说完便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沈聿辞眼神不住地扫向沉今瑶方向，感受到身后自己母亲和奶奶灼热的目光还有未来丈母娘的眼神。
赵欢的动作很快，噔噔噔地跑过来，手上是蓝白相间的一件校服：“喏，这是你当初救迎雪小姐的校服，上面还有沈老夫人绣的四叶草，你不会不认吧？”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校服上的四叶草花样上，年纪大的知道沈聿辞小时候玩闹经常摔倒，沈奶奶节俭不会轻易给他换，反倒是在破损地方缝缝补补一下就行，而沈奶奶最喜欢的就是四叶草。
赵欢像是献宝似地把校服拿到沈迎雪面前：“迎雪小姐，你放心，你当初说的我都有记住，当初你被送出国，这件校服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其余女佣面面相觑，她们是听过这件校服的故事，可是没有想到来源居然是……
沉今瑶看着校服上的四叶草发呆，赵欢抬头挺胸更有底气了：“怎么样？你可别说是一件校服，或许在迎雪小姐没说的事情里面还有很多很多。”
明娇原本就是看个大概，可是赵欢嚣张地把校服上的绣样摆到沉今瑶面前，神情有一丝恍惚，她……她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花样？
沉今瑶随意扫了一眼，淡淡开口：“你在沈家多久了？”
“……十几年吧？”赵欢不明白沉今瑶的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回答。
沉今瑶无奈地笑笑：“那你怎么不了解沈奶奶刺绣的时候，四叶草喜欢在其中一片叶子上重复绣一遍，你手上的这件校服有吗？”
“还有，六哥上学时期并不喜欢穿校服，所以，沈奶奶也就补过初中的一件，你这件看尺码是高中的吧？”
“京大附中的校服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区别不大，可是并不代表不存在，高中有晚自习，校服外套袖子那边有一条荧光带，不明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