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鸾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过时至今日,她也不在乎了。醒来后,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平春君的别院府邸。
凉影赤枭是天底下最狠厉的蛊毒,中了它的人还没有能活下来的。至于使用它的人,即便不死,也很难在这世上长存,更何况秋鸾重伤在身,在经历那样一场死战之后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在那一天,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去的。然而,现在身上的所感所知,竟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又好像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是八声甘州的坤字位杀手,玉蝴蝶。
不过,此时胸腔内的疼痛和嗓子里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右臂被白布一圈圈缠绕住的巨大伤口,都在提醒秋鸾,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至于她为什么还活着,恐怕是主子费了很大精力才令她捡回一条命,毕竟她那时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是最清楚的,有本事将她救回来的,也只有平春君。
秋鸾慢慢下床活动身子,一边细细地盘算。她的主子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他绝对不可能没来由地费这么大力气救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阿绰之事的首尾,对于他来说一定十分重要。但如今,自己作为他曾经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却背叛了对他的忠诚,这是杀手的大忌,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年轻又高深莫测的主子?
深吸一口气,秋鸾整理了自己的衣裳,推开了屋门。外头刺眼的日光下,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正在庭院里挽着袖子除草。秋日的阳光仍存留着夏天的余热,汗水不知不觉中滴下,他微微偏过头,抬手测了擦汗。
那不是平春君又是谁?
秋鸾知道,每当平春君想要找什么人时,他都会很主动地来到那人的面前,非常开门见山的做法,常常令人感到措手不及。然而,他又通常不会主动说明来意,只等那人自己开口。
“主子,属下有罪。”秋鸾单膝跪地,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平春君好似才发现秋鸾一般,直起身子,冲秋鸾微微一笑,“起来吧,还是别这么绷着比较像你。这次的任务,你辛苦了。”
秋鸾仍然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这倒令平春君有些纳闷。他放下锄头,摘下草帽,从花草中走出来,拎起石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其中一杯。
“来,坐下喝茶。”他自己也坐了下来,对秋鸾道:“既然你说你有罪,那么,春愿闻其详。”
“属下此前向主子夸下海口,三月之内必完成任务,但若非主子搭救,属下早已丧命,辜负了主子的信任,此为罪一;被个人恩仇冲昏了头,只身犯险,险些坏了大事,此为罪二;在关键时刻背弃主子,一心求死,不忠不义,此为罪三,还请主子降下责罚。”
平春君皱眉道:“你说的确有道理,这些罪过,足以赐死。不过,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如果你能完整地汇报给我,你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你的不忠不义令我心烦,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所以,今天当你走出这座宅邸的门以后,你就再也不是八声甘州的坤字位杀手玉蝴蝶了,明白么?”
闻言,秋鸾不可置信地抬头,眼中噙满泪水,“主子,我……”
平春君放下手中的茶杯,右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如果今后你有任何想要去做的事,就大胆地去做吧。秋鸾,你自由了。”
曾几何时,这只年轻却宽厚的手掌曾经拉她走出泥潭,带她逃离黑暗,如今又令她解放。无论平春君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他想要做的是什么,此时此刻,秋鸾对他只有感激和敬重。这或许又是一个他笼络人心的招数,但至少,他给予了秋鸾现在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