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兰清愣了一下,好似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有些犹豫。看着佀疏迫切的眼神,没道理人家救人,什么缘由都不知道。
他看着远边,缓缓道出始末。
“其实,兰婷她… ”
“已有婚约。”
疾兰清说得有些艰难。
“定亲那人是我学府的学子,她及笄那年去探望我,结识了他。他们互有好感,一来二去,越来越熟识,俩人秉明心迹,家人相看后,给他们定了亲。”
疾兰清停了一瞬,似是想把时间停留在那个时候,但又不得不回到现实,不乐意地提起一个人。
“白鹄,也就是和兰婷来大钟山那个人,是母亲和兰婷去他的铺子购置布料时与他结识的。”
“不知道他怎么与兰婷越走越近,被母亲看到了,回家就问她。兰婷说她心悦白鹄,要与前人解除婚约,另缔婚盟!”
疾兰清说得震惊,佀疏听得吃惊!这姑娘可真敢想敢干!她母亲、哥哥肯定得阻止她。
确实如此,疾兰清接着就提到了母亲,道:“母亲劝说,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说缔结就缔结,说解除就解除?当初与人两情相悦的是她,说退婚的也是她,若让她如愿,白鹄之后再来一个白鹄呢?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也劝兰婷,不能草率退婚。家里都不了解白鹄,只知道是个生意人,父母都在老家,不知根知底的,再考虑考虑。
佀疏点点头,说的有道理。疾母和她哥哥都是考虑的现实的问题,终身大事,慎重点没错。
“兰婷说她心意已定,不会再变,一定要退婚,不用再拖延。无论白鹄什么身份,都要与他在一起。还强硬地说要是不退婚,她就去和白鹄证情。”
“母亲让她冷静冷静,自己好好想想,不许她出门见白鹄。兰婷被看管了几天,不说退婚了,也不说去大钟山了,刚松懈些,就有了此事。”
原来如此。
疾兰婷和白鹄大钟山证情是被逼的也是自己选的。
佀疏回应说:“令妹挺敢爱敢恨的。”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与其勉强自己的情感,不如在还有机会时就做出选择。虽说对不起前人,但总比婚后成为一对怨侣强。
疾兰清无奈道:“敢爱敢恨是有代价的。如果男方品德有瑕,兰婷退婚还有正当理由,但男方没有过错,兰婷喜爱别的男子而退婚,她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他不想妹妹受到伤害,一丁点都不想。
佀疏也想到这一茬,现在的人间不是一千年前的,那时候人虽然生存艰难,但民风豪放,人们碰到这样的事顶多是调侃。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人对人的约束也多了,对这种事情没以前那么宽容了。
疾兰清又道:“如果兰婷仅仅是敢爱敢恨就好了,她还胆大包天。”疾兰清苦笑,“早知道她真的敢来大钟山,那时就该为她争取的。”
疾兰清自责,尽管他内心还是不认同白鹄,不过为了妹妹,他愿意站在妹妹一边。纵使被人指指点点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佀疏见他难受,宽慰道:“兰婷有性格又年幼,任性一回很正常,经过这一回应该不会这么冲动了。”
疾兰清叹气,心里还是深深地自责:“我只希望她平安出来后,还是以前那个她,退不退婚的,都由着她。”
佀疏抓住话里不明白的地方,问:“以前那个她?”
疾兰清回想以前的妹妹,道“以前的兰婷很招人喜欢,活泼伶俐、天真可爱,进退有度,接触过兰婷的没有不夸的。”
越怀念以前的妹妹,疾兰清也越发恼白鹄。初订婚时,兰婷性子还没怎么变,和白鹄认识后,越来越随心所欲。要不是受他影响、被他蛊惑,兰婷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佀疏感慨,确实变化挺大的,还是真爱的力量大啊!她从别处看过,有的爱就是无所畏惧,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还好,疾兰婷的勇敢不是没有意义的,白鹄也值得。与他们同行一路,白鹄体贴入微、处处照顾疾兰婷,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
佀疏忍不住想,疾兰婷和白鹄从大钟山出来以后的事。他们结为夫妇,先前订亲的人能乐意,到时又会生出什么波折?
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疾家的事她不适合掺和过多,无论事后还有什么波折,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疾兰清最后道:““舍妹无状,让姑娘见笑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姑娘答应。”
“你说。”
“请姑娘不要把兰婷的事告诉别人。”
佀疏料到他会说这个,如果不是自己要救他妹妹,疾兰清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她向疾兰清保证道:“放心。”
她明白人间女子的风评有多重要,她不会用这种事当做谈资。
俩人说着,不知不觉快到了城西。
疾兰清道:“过了那座桥,就是城西。
佀疏道:“还挺快!”
昨天从城西到城东可没觉得这么快,许是刚才说事情太投入,忘了时间。
佀疏走到桥上想起了这儿,昨天去镇水祠时从这经过,还驻足停留,欣赏了会儿风景。她记得桥上的猴子石雕活灵活现的,桥下的水像玉带一样。
她对疾兰清说:“这里风景真不错。”碧波荡漾,垂柳自怜,桥虹卧波,美得像幅画。
听到佀疏赞赏,疾兰清悠然道:“嗯,这是京邑一绝,我和同窗一起来画过丹青。”
画过丹青,这不就意味着他仔细观察过这儿?
佀疏淡然一笑,“这么说,对这很熟悉了,我考考你,我手边的石雕是什么?”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还考上他了?疾兰清不知道佀疏此举何意,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猕猴望月”
佀疏夸他:“记性不错!”她也记得是猕猴望月。
她看看手下的石雕,这是猕猴思故乡吧,石猴的头都快低到水里了!
疾兰清见佀疏动作,有些不解道:“这些石雕有问题?”
他走过去看那个石雕,也发现了石雕的差错,怎么是这样的?看佀疏一脸不意外,就知道刚才佀疏不是有玩兴,而是有其他意图。
佀疏道:“没多大问题,我们去前边看看。”
她有个疑问需要到城西去再确认一番。
俩人下了桥,接着往西走。
路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与昨天她经过时的景象大致相同。
佀疏拉住一个人随口问道:“最近的茶水铺在哪儿?”
那人指了指身后,道:“那儿。”
很普通的一间茶水铺,里边有人喝茶。
佀疏问疾兰清:“你知道这儿吗?”神色没有刚才的轻松了。
疾兰清摇头,道:“我没来过城西几次,除非名胜京邑的,认识的店铺没几个。”
他又道:“姑娘口渴了?我请姑娘喝茶!”
佀疏道:“我不渴,这里的水不能喝。”
疾兰清有些遗憾道:“水怎么了?”
佀疏唬他:“幻阵的任何东西都是幻化出来的,包括水,看着是水喝进去保不准是石头。”
其实不是石头,是空气,佀疏故意吓唬吓唬他,以免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信了不该信的人。
疾兰清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到刚才佀疏还问人路呢,问道:“刚才那人呢?也是石头吗?她怎么能指路呢?”
佀疏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能在寻常中发现不寻常,不错!给他解释道:“可能是石头,也可能是泥土什么的。中级阵法都能做到。”
疾兰清心里翻江倒海,都这样真实了,还只是个中级阵法,那高级阵法呢,像庄周梦蝶那样,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大钟山之行给他打开了前所未有的世界大门,他读了那么多年书,第一次认识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还是见识太少了。
他消化大钟山的冲击时忽然想到刚才的事。
明知道水不能喝,还问他知不知道这里,还有刚才在石桥上的对话,都是围绕他来的。
他有这么重要吗?
佀姑娘似乎想要从他这儿确定什么?
这儿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又来他不熟悉的城西……
难道佀姑娘怀疑这里是他的记忆。
他确定肯定不是他的,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幻阵都颠倒了,怎么可能是他的?
那会是谁的?
答案指向一个人。
佀疏也想到了。
—白鹄。
他先进的幻阵,又是个商人,走南闯北的,对京邑一定特别熟悉。
是她大意了,落到了疾兰清家周围,误判他是中心,就把重点放在了他身上身上。
难怪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事,整个阵法是围绕白鹄转的。
这是个中级阵法吗?居然把他们拉到同一个阵法里了!
是阵法能力有限,还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
事情越想越可疑。
不可能一个中级阵法就这点能耐,连开两个幻阵都做不到!路人能做出反应,说明阵法力量完全富余,完全有能力再开一个。
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投到一个幻阵的!
为什么这么做?
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那就是从一开始,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对方知道她有法力,所以进大钟山前故意拦她,让她救人只能自封法力。
幻阵主人见她完全不惧,估计能想到,单开一个幻阵,以自己的能耐,即便自封了法力,用不了多久也能破阵,找到阵法破绽,救出来疾兰婷和白鹄。
把他们传送到疾兰婷和白鹄的幻阵就不一样了。幻阵是围绕他们转的,所有的考验都落到他们身上。只要把她引到城西,拖住她,空出时间给疾兰婷和白鹄,只要能在她赶回来前考验失败,就能一下献祭他们四个人。
真是聪明啊!佀疏忍不住为幻阵主人鼓掌了。
怪不得把他们投送到井水巷,他摸准了她的心理,不会原地待着,一定到处走走看看,摸清楚情况。
这手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好!
不能在这待着了,得赶紧回去。
她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疾兰清见状也停下。她严肃地说:“我们回井水巷。”
“好。”
疾兰清话音刚落,咣当一声,天空发生了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