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人心最消耗精力,后续你见了很多别族使臣,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对你和与殊的关系有些揣测,想要你给出明确态度,又摆出弱者姿态要你给出更多好处,你常常在想神族推崇的法度与仁慈是不是被误读成了予取予求,一次次打着太极婉拒。一连几月,你疲于应对,也无暇关注与殊,只让道童每日来报龙族动向。
直到有日,道童斟酌着告诉你:“昨日龙族大宴宾客,起过冲突各族都在受邀之列,也请了神族,江山鉴替您去了。”
你:“好。”
道童昨日未报只可能是江山鉴的嘱托,他从“公平”之论后就不想你与与殊再生出纠葛,也有意让你从族间琐事中抽身,休息几日。你领了他的好意,放下这件事,好好睡了一觉。
你醒来时已过了三日,晚霞满天,道童说江山鉴昨日已经回来,见你睡下没有打扰,你知道这是有事找你,去见了他。
你与江山鉴已经很少有这样清静交谈的时候,多数时候有人要见,有事要忙,有差要出,单单不能有话要谈。
他在池边树下煮了茶,你到时水正好刚过三沸,你和江山鉴双生子间的心有灵犀莫过如此。你在池边躺下,难得清静,又想睡觉了。
江山鉴说:“与殊开了些窍,知道徐徐图之,当众向各族赔了罪,你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了。”
你看他一眼,等着下文。
江山鉴慢条斯理七次击拂,调了茶汤给你,“小白龙是我选出来的,我了解他,能力过得去,野心也有,不算聪明也不算笨,不管是不是听了你的劝,也识时务。”你坐起来,抿了口茶,心想江山鉴的确和你心有灵犀,你的确打算过几年等与殊更稳重些,就让他接手辅管魔界。
没想到江山鉴继续说:“你可以给他个机会,让他留在你身边。”
“……”你艰难咽下这口茶,问他:“你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身边吗?”
“还有哪个身边?”
变了!你弟弟变了!
“你想太多了。”
“有顾虑也正常,我有办法帮你们试一试。”
你弟弟现在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都变了!
你问:“什么办法?”
江山鉴笑看着你,又将茶碗添满,“喝茶。”
龙族界内的夜,灯火通明,暗色大理石地面映出夜的影子,灯的影子,你和与殊的影子。
他还坐在宴客厅里,手边滚落一堆酒坛。你走到与殊身边,垂眼看他,与殊身上酒气太浓,眼神也朦胧,他眯着眼仰头看你,“江山意?”
他锤了两下头:“怎么又出幻觉了,你让他替你来,怎么会想见我。”
锤了这两下,他彻底晕了,往后一躺,眼神执拗地看着你。“他们都说你在吊着我,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无心无情。”
与殊着重强调:“你无情。”
你从中听出几分控诉的意味。无声叹了口气,你坐在他身边,“继续说,我听着。”
看来他堆积了不少情绪,突然让他说,他反而愣住了,伸手握住你的衣角,嘴唇张了又合,默默看着宴客厅穹顶琉璃外的星空。
时间久到你以为他不会说了。
“长老会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吗?魔族做什么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傻,我也怕死,我只是想……更靠近你。”
他坐起来,眼神在黑暗中格外亮,脸靠得越来越近,“你明明在我身边,但又离我好远。”
门外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刚好到了交班时间,你听见什么人吩咐几句,脚步转向这边,要来收拾宴席残局。
“你明明说过,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与殊双手捧住你的脸,他身上的酒气将你裹住,你闻得出这是龙族每年给你送来的酒,似乎叫月下风,带了些甘甜清冷的松子味。你不讨厌这酒,也不讨厌他在靠近。
他的手温热,在发抖,你感受到他手心伤疤的粗粝,奇怪的是他明明想碰你,但每次他都像不敢靠近你。他的鼻息离你的仅一线之隔,你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你点上他的灵台,他眼神逐渐清明,看见你近在咫尺,像被火燎伤应激般撤到安全距离。他伸手想碰你,你坐在原地没有动,他也没有继续往前。
厅门被敲了两声,外面在问:“大人,您还在里面吗?汤泉已经备好了。”
与殊一瞬不瞬看着你,梦游般说:“不必了,你也去休息。”外面应下了。
与殊错开视线,用掌根揉了揉太阳穴,又猛拍几下,大厅发出回音,他再次迟疑看你,你无奈看他,“别拍了。”
他倒抽一口气,头埋在膝盖里,大有一种死了算了的羞耻感。
你说:“你怕我?”
与殊背对过你,摇头。
你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为什么发抖?”
与殊镇静道:“不可能,我没有。”
你起身走到与殊身边,低头看他,眼神交错,你托起他的下颌角,不容拒绝地用拇指抵起下巴。
这是你第一次吻他,你的嘴唇贴近他的嘴角,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艰难吞咽,喉结上下滚动,指尖碰到的皮肤迅速升温。
他傻了似的看着你,瞳孔在抖动,极近的距离,你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发抖?”
与殊说:“我没有。”他伸手抱住你,胸膛紧紧与你相贴,心跳声与你共振。
他低声说:“我只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