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始兴,前朝遗废。局势动荡,路有冻骨。
元启元年,正月初一,新朝户部尚书陈年蛰得一女,正值新朝,喜极,令女名善喆,寓钟灵毓秀,美玉无瑕。周岁时筵席流水,宴请诸宾,唏嘘走卒。
二年,孟冬二十九,尚书府又庶出一女。不料草草得名,竟不随字辈,唤之宜佳。
彼时,产房中经历一番苦斗的张姨娘大汗淋漓,面如白纸,眼发木讷地看着怀中的婴儿。“是女儿,只是女儿。”她喃喃到。
这时,一老嬷嬷得了消息迟疑些许便上前叫住张姨娘,“姨娘,天色已晚,老爷不会过房了。”
张姨娘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擒在眼里泪落了,将怀中婴儿使劲推走,声嘶力竭到:“带她走,带她走,我不想再见她!”
嬷嬷赶忙抱着那熟睡的婴儿快步离开。
留着那张姨娘神情恍惚,不停嚼念“报应,报应,一心嫁陈郎…”声音逐渐小下去。紧接着又是阵阵痛哭。
当年,这张姨娘是书香门第,家教极严的小姐。便是自家后花园的春色也未领略几分,心中爱慕新奇的事物,也想过月下花前。所以轻易便被表镶金玉的陈氏长公子勾了魂去。陈氏本望姓,张家门第却差许多,本就不能为长房正妻,但无奈花言巧语便轻信,死活要嫁情郎,谁曾想一顶窄轿作了妾去。而张家自诩清流,不愿有作妾女儿,从此便断了联系。
公子自是凉薄人,过门几月情爱缠绵,山盟海誓都烟消云散,又承新欢。
几番请尚书为女赐名,总撞到公事繁忙,最后这老爷不耐烦地说让她安分些,宜家宜室,就叫宜佳。
年月渐消,一晃十六载。嫡姐儿住的揽春居,似乎总多些热闹,人进人出总面上带笑。善喆,善喆真是与之处,皆有幸。这般万众瞩目的女儿也是出落的水灵美貌,养成了一副娇憨活泼的性格。
步入落杏居,随着香丝拨开珠帘,一个三旬妇人停了停茶盏,淡淡说到,“听教导你的嬷嬷说近日你言行失矩。”没等她开口解释,“那便跪上一时辰,再将女戒抄十遍。”说罢,那妇人起身离去。
哇的一声,旁边的侍女便哭跪在陈宜佳面前,“小姐,对不起,是绿缇贪嘴,您为帮我说话才被那赵嬷嬷状告姨娘。前些日子您才病一场,又让您受苦了。”
“没事,我知膳食有苛,你为让我病能愈,集银钱买药,却让自己受饿。饿了去寻吃食也是正常。所以四舍五入我也算为自己受罚。”她笑笑状作无事,抬手摸摸绿缇的脸,安慰着。
才十三的姑娘哽咽着只是不断重复“…小姐”,泪水糊的满脸。陈宜佳牵着她的手拍拍,随即说:“小哭包,别掉泪珠子了,今天的绣活还没送出去,你又想让你家小姐我吃白粥素菜吗,今天收的钱两在路上买碟桂花糕吧,这次我们一起吃。快去,别等赵嬷嬷来了。”
绿缇这才收起眼泪,颤颤地站起来,可怜兮兮地说到:“那小姐,您等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
陈宜佳挺直着腰,周身不动,目光平视着桌上的青瓷茶盏,盏口氤氲着水汽,里面茶水应该还是温热的,只是想着刚刚那人眉梢间的冰冷,她的心从未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