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后,秋闱结束,又有了一众新举子,接踵而至的也有街头小巷乐见喜闻的榜下捉婿。
一连过了数十日,宁氏便给了消息,这次是她父亲亲自点的人。将过府相看。那人姓名齐鸿,是她父亲的门生,这次秋闱中了举。
此人是读书人,在外有些才气雅量应该会顾及面子,若成婚应该会相敬如宾。想到这,她也打算放一放心,这样的安排就很好了。
晓镜梳云鬓。到这日,她早早便起身理整拾掇一番。猜着文人骚客喜爱的窈窕淑女的模样,她扮着一身端庄清雅,心中忐忑。到了时候,侍从引着她去正厅,在屏风细缝那轻轻窥探。
正厅里宁氏和陈尚书正迎来客。见那人一身皓缎青竹,面容齐整却称不上俊美。见他游刃有余地阿谀奉承,又不着痕迹地自吹自擂,端的是一副圆滑做派,到与他嘴里刻意营造的雅正风流处处矛盾。
陈宜佳暗暗发笑,能得赏识说不定是因着讨人爱的本领纯熟,是否真材实料有待商榷。
谈话停了停,陈年蛰才撇了撇眼让她出来见客。得了眼色,她也从屏风后盈盈走出,正正与那齐鸿四目相对。一番礼节下来,她便得允落座。是在齐鸿的对座。
宁氏又客气地夸赞了,齐鸿一一应下又滔滔不绝,大有绝不让场子冷下来的打算。期间他也不忘与陈宜佳交谈几句。到真是个机灵人,处处妥帖。
但唯一让人不适的是这人总在眉宇间透露着轻蔑轻浮,总不着痕迹地盯着她,像是觊觎盈盈春色,又独独让她瞧见。也许是瞧准了她在家中不受宠,这桩婚事她并无选择的余地。见他双眼一转又是那副良人诚厚的样子,陈宜佳心中冷了又冷。
交谈间,陈蛰年便先行处理公务了。宁氏又留了齐鸿一会儿,便让陈宜佳将他送她出府。看样子是定下了。
从正厅到府门有不远一段路。
长廊间,不经意就剩下她和齐鸿。两人并肩。他四处暗窥又想引话,她却闭口沉默,不愿多说一句。两厢无话。此间,他突然一停,眼神晦涩。
“陈二小姐,今日一见真是神仙佳人。只是总这般扫兴,不知洞房花烛夜是否也是木讷无趣的很。”他又用折扇抵了抵肩头。又玩味似的“若是上元灯会小姐要出府,某也可携你去瞧瞧当红花魁,那腰摸约比不得你细软,但妙劲……啧啧啧!”
陈宜佳脸色泛白,一方帕子被揪得狠发,骂到:“你这登徒子!父亲器重你,你如今却这等贬低他家女儿,真是白眼狼!想你在外才名定是造势作假,圣人书岂是尔小人能读!”
那齐鸿闻言暴怒,将她重重扣在廊柱上,眼角登时泛红。他贴近她耳旁,低声到:“小娘子,你应该知道的,令尊令堂对我可是满意得很。未来与你共席同榻的人不出意料就是我了。”边说边将她柔发捋了又捋,她偏过头去。又听他咬牙切齿“你不盼自家夫君半分好,反倒如此,真是个贱人!”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一紧又一紧,巨大的力量像要将她骨头掰折。疼得她头冒冷汗。她不发一言,只是狠狠地盯着他。
好一阵他才松开。这时他又是风流才子的样子,还装模作样的说:“既然陈二小姐身体抱恙,那某只好驳了小姐情谊,烦请留步了。”说罢才施施然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消失,泪瞬间绷不住了,伪装出的坚强在这一刻全然破灭。
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声势愈大,幕帘泄堤了她的悲伤,掩住了一场无声的嚎啕。
余生也许又是一场灾难。